第49章

  • 念此江山共吟赏
  • 宜殷
  • 11116字
  • 2020-08-02 21:00:04

“喂,我说,你还是这样受欢迎啊。”央炽带着斛觞容飞快地逃离这里。直直在这雨夜里飞奔而往,丝毫不受一点影响。他同那花楼里的人一样并不以为外面有下雨。因此什么也未带,徒自生受着这些委屈。

斛觞容知道他这话并不是简单的调侃,因为后面追着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少。想来派别出处也是分着好几拨的。“若是不行的话,就将我放在这里吧。”

“呵呵,我虽是修道之人,但也知这‘不行’二字不可乱说。”打岔结束之后,又言“区区这百十来个人我还是应对得了。今晚咱们就离开这里。什么劳什子的乱七八糟都给我央炽滚得远远的。”说着,央炽摇摇自己头发上被淋湿的水,自是潇洒。

“好。”斛觞容应下后,转头向后看了看,应是无缘了罢。

央炽加快了脚步,随即顺手往后丢了些东西。

借着悠悠地昏暗灯光一瞧,隐隐可看出那些都是什么东西,阴凉剧毒,想来可以抵挡一部分人吧。

“魏清风!你丫的!还不赶快滚出来!当个毛的缩头乌龟啊!”央炽见快到城门口了,连忙喊道。

只见一小轿匆匆驶来,御马之人,将这两位赶忙迎进来。

魏清风一脸担忧地看着斛觞容,“殿下,你可还好?”

“无事。都安排好了?”斛觞容接过魏清风递来的衣裳小心换上。

“是,自明日开始这世上便再无清风阁了。”魏清风拱手行礼道,一双眼睛里满是诚挚。

“你可舍得?”

“若非如此,殿下可原谅我?”魏清风反问道。

斛觞容轻咳了几声,没有答话。

“行了!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如赶快回去呢!师父这一仙去,潇娘娘也不知去处,这一切哪有一件不是麻烦事?”

斛觞容听到这话,心里一急就要张口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可是一张口确是吐出满口的血……

林毓回到府上实在是没有忍住,一掌打在霄奇身上。“你是不是没有尽心去为我做这件事?为什么次次要你做的事,你次次都做不到?”

依旧保持跪在地上的动作,连嘴角溢出的血也顾不上擦拭。“是霄奇没有做好此事,大人怎样责罚霄奇都没有怨言。”

林毓看着他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郁气更甚。

“滚出去!”

可最后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待到这屋里没有人之后,他一人颓然坐在主位,那里正对着门。“没用的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叫喊着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徒自歇了声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呜咽着痛哭起来,那里哪能只是一处金矿啊!那里葬下的是他阿爸阿妈的尸体啊!再也就寻不回来了……

翌日,许念早早起来,在外间看到了正睡得憨厚的萱白,没有唤她,自己一人去了昨日提到的菜园之处。

说什么熟透了的瓜,都是些借口罢了。她总是还未见过那样熟的快的瓜呢。猛地提到这瓜来瞧,还不是他来了吗?

许念一直以为许家这一族就这么去得只剩她一人。却不知,在来到这里的一年之后,又见到了希望。

“不要急着感谢我,我帮人的话,可是有条件的。”那个她熟知的别扭少年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都不算什么的,关键是他后来说的话,叫人惊讶了不少。

“你既是已经知道你那师父就是宫里极为受宠的容裳之后,又何谈这背后的故事呢?想来会有人家讲给你听。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我只说说我便罢了。”

“一个要求。不或者说不是要求,是合作而已。难不成你就这样咽下这些悲痛?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简单的活下去?可这样活得可一点也不像你啊!”

“而且,我给你这伯父喂下了毒药,包括他脸上这伤也是我弄的。”

“所以你也别想着我白替你偷这么个人出来。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给我做!”

……

早早来了此处,没有一个人影。倒是将这些刚刚迎了朝露的菜叶子给看了个彻底,轻轻嗅嗅,还能闻到一股清香。

连润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曾经骄傲的姑娘此时的一幅恬静模样,随手拔了一根草梗叼在嘴里。

“许左先生,您看这位外甥女可是有了几分变化?”

许左感慨着,“念儿,长大了啊。”

连润转头看到许左脸上布满的疤痕,默默抿了抿嘴。说是长大也没有错,他还记得那日问许念愿不愿意和他合作的时候,那个姑娘一脸沉寂。那真的是一种寂静淡漠,静漠的他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的时候,她轻轻点了头。

那个反应可真的与那次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的她不同。而就这么一种状态之下,她还能那样暗自布局,倒真是一个好帮手呢。

“你们来啦?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许念猛地一抬头才瞧见了这两人。赶忙小步跑过去,先对着许左行了一礼之后,才抬眼瞧了连润。

“这次来有一事须得你去。我和许左先生都不太合适。”连润开口便说了正事。

“何事?”

许念出声问道。

一旁的许左正待开口,却不料连润接下来的动作。

连润随手就向许念袭去,“在知此事之前还是让我试一试你这武功恢复的如何,免得只是让你白白过了耳瘾而已。”

许念的诧异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即便连忙出手应对。几番下来,却还是被连润打倒在地。

“看来此事你是不必知道的好。而且,我都要想想之后的报仇,还要不要与你合作。”连润收起手上的动作,将双手背在身后。

许左一眼瞟去,惊觉连润那手竟在颤抖,心内疑惑,他为何会这般说呢?

“我可以!不信你在和我试上一试,这下绝对倒在地上的人是你不是我!”许念顾不得身上被菜园里的泥巴粘了满身,也不顾有多少瓜菜枝丫被自己压倒,一个激灵起来道着。

“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不得,凭什么就会以为别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更何况,这次之事很是艰险,你若是这般武艺前去,怕是连小命都带不回来。”连润冷嗤着。

“那便就不要了。我用我这一条命助你这事成,如何?”

看着许念那眼神,连润晃了晃神,随即轻笑,“好啊,那我就告诉你。”

“此次我要你去救一个人……”

他们走了。

许念用自己可能失去的小命换取了这么一次任务。或者说是接下来一切信任的报仇之遇。

而在最后的言论中,她也是知道了些现在朝中局势。那位太子殿下当真是惹怒了女皇陛下。一些杂言之中似真似假地传论着,说啊,这位太子殿下啊,本就不是这女皇亲生。女皇啊,只有一位亲生血脉,便就是那她略有缺陷的女儿。这话啊,在许念这里是得到证实的。

那是据连润所说的,他是那位连燎将军的后人。说到底不是为家族血脉继承所得,而是为这女帝再添一位真正的继承人罢了。当然在现在看来,不过是名义上的继承人罢了。

而这位太子殿下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出他的身世之谜,要他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可是又有什么是生路呢?自己一直崇拜敬爱的母亲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一心把自己当做一个傀儡般的人物。继续装傻的话,要世人如何看待自己?安心做了很长时间的王位继承人,确实虚假的骗局。

索性不如反了罢!这样好歹还有颠倒结局的能力。不至于生生白瞎努力了这么些年的心力。

于是这位太子殿下便反了,可这女帝又不是什么傻子,她早就知道她这儿子不成器。况且本就不是亲生的,迟早要扔得远远的。当然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消失。现在只不过是提前而已。

这下倒是给了连润他们一个机会。假借太子的名义进行光明正大的报仇,又怎能不必他们暗自躲避着来的好些呢?况且本就是连家辈,按理也是该要去伸手帮个忙的。

不知连润在那里讨到的消息说是这位太子殿下逃到了丹城……

“殿下准备何时出发?”萱白听到此消息之后,开口问。

“今晚吧。”早些去的话,便可早点保证这位太子殿下的安全。“要麻烦萱白帮我收拾行李啦。”

“殿下只要平安萱白就很高兴了。”

“好。我会平安回来的。”

连润和许左去了清风阁,在这里可是有一场热闹等着看呢。因为之前总是得了原家的照拂,所以他们家的事不得不参与一下。

“原兄可是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进门便看到原敞悉心观察这“案发现场”的背影,连润心里轻嘘,面上不动声色。

原敞相较与当时在丹城之日稍显的沉着冷静些了。他向连润这里看了一眼,尤其对着许左多看了几眼。“倒也未瞧出什么来。不过这里留下来的一切仅有的线索都指向比目。想来这清风阁与那比目细作有不少关系。”

“即是如此,那是不是就可以向陛下反馈了索性结案,倒省了不少事呢。”连润随意接着话,一双眼也是走马观花地瞅瞅这清风阁的景象,敷衍极了。

原敞摇头,张嘴道“不,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在这里隐约可以看出些安宇国的痕迹,一旦证实的话,这极有可能是暗示着我们凤凰都遭受的隐藏风险是极早便有的。那么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比目了,其他已经被消灭的国家是否一直藏在暗处?我们可万不能大意,一定要加紧查看,消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啊~哈~”连润打了一个哈欠带着许左往门外走着,“我看你是杞人忧天。陛下吩咐的什么你做好便是了,何必又管这些闲事呢?再说了,我们是凤凰都!不是什么小国家!兵强力胜的,还怕那些小杂碎不成?”

原敞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没有回神。这个人倒是变得越来越滑头了。

一个小厮急切奔来,走到原敞跟前行了礼,在他耳前说了什么。惊得原敞赶忙往出走着。

“看来以后要多带你出来走走了。不过名字的话还是莫要改了,人前我就直接唤你阿左先生吧。”连润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回到府邸的书房处,他便这样说道。

许左点头,“你为何要与许念那般打斗?”

愣了愣,连润笑道“我还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呢!没想到你看见了呀。”

许左不语。

“许念恢复的的确不错。但这里仅仅指的是她的武功,她的身子还是很弱。我给她后来找的大夫瞧过说这丫头的身子近些年还是可以坚持若是迟了怕是不行。因此,我是有让她知难而退的意思。可是,这件事我这里的人不方便去。包括先生你也是一样。”

许左皱眉,“那为何又来这一出呢?”

“既然必须是她,那我还不如让她强大些。强大到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让她可以真正平安回来。”

连润说完这话以后,许左郑重行了一个谢礼。

勾了勾嘴角,连润不再瞧他了。他这会脑海里浮现出许念那时的眼神了。坚定,不退缩,什么也不怕的沉静,溢满在她本就水灵灵的一汪灵泉似的眼睛里。这样的眼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夜如墨。一点点地晕染了整片天地。这是许念来到丹城的第二天夜晚。她从踏上这片她还算熟知的地方之后,就没有放松过去寻找凤凰都的太子殿下——凤贺。

实在是把这位太子殿下逼急了罢,不然怎么能从离丹城还有几百里的边城躲到这里呢?悄悄隐藏在这丹城外一处破庙的外沿墙壁之上。许念已经感受到这里不只是只有她这么一个“伺机而动”的人了。几个拔营之间,还不知有多少是要他死,有多少是要他活着了。

破庙内可不止是太子凤贺一人,但也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百人追随护着的阵仗。唯有的不过一人而已。

“殿下,您好生休息,言礼替您守着。”说话的人在这短短光景内,已经没有当初的一幅狐狸狡诈满心算计的模样了。反而是几近沧桑,瞧过去的时候没有一点精气神。

“言礼,有劳你了。待我完成这伟业之时定不会忘记你的功绩!”凤贺倒是还能保持住往日了的风范,当然除却他沾染了一些灰尘的衣衫。

许念挠挠自己的脸蛋,心想这倒是真情实意了些。

可是就是这“真情实意”,之后叫她唏嘘不已。可叹这人心终是不过尔尔。

最先动手的便是这位说着要为他家殿下好好守夜的何言礼先生。

许念一剑了结这位最后倒戈的不义之人。扭头来发现,这位太子殿下颤抖着嘴半天指着自己说不出一句话的姿态。“不是吧?你这还不舍得呢?”

一下子血气上涌,凤贺红了脸庞,小声道着“多谢姑娘。”

听了此话以后,许念黑了脸……

竟然这样也能看出我是女子,简直了。她的乔装技术就有那么差吗?罢了,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先解决眼前事要紧。

“不要再看了,这还只是开始呢。你这条小命可是有很多人要呢。”瞧着那凤贺盯着何言礼的尸体半天不动,许念开口说着。

说来也是奇怪得很,刚才明明有很多人同她一样藏在这破庙的墙垣之上,现在怎么感觉不到了呢。总不能是知难而退吧?

此次派来暗杀的都是些从江湖上雇来的死士,林毓有些不放心因此叫霄奇跟着。他自己也因为一些公务的原因,在昨日恰好到了这丹城地界上。霄奇起初并不知道许念出现在这里。何言礼那一步棋也是林毓提出的,毕竟对于这类贪生怕死而又一心求富贵的人来说,很容易掌握控制他的办法。就算是平日再装作什么云淡风轻,都很难改变。

于是,便有了何言礼那近身刺杀。只是,出现了意外。那意外便是许念。霄奇不敢妄动,悄悄命死士将另外别家派来刺杀凤贺的人给杀掉,接着赶忙回去向林毓禀告。

“你说,小念儿在那里?”林毓惊讶道,“她不是应该好好待在国庙的吗?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国庙安排的人难道就没有半点察觉吗?”喃喃几句之后,林毓吩咐“不要透露一点许念离开国庙的消息。我吩咐的计划不变继续执行下去。”

霄奇不禁开口问着“那要是伤到许小姐呢?”

“太子杀了,把许念带回来。”林毓冷冷开口。“伤到也没关系,她怕是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

“是。”

这方许念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带着凤贺左拐右拐的找躲避的地方。这里既然已经是丹城的郊外之处,她自是不会再往城中跑去。尽管藏在城中相对来说更好隐秘,但是谁又能知道那里不会有什么人早早等着呢?这个险她可是冒不得。索性还不如去那枝繁叶茂的荒外之地。

“姑娘,我们今夜可是要在这里过夜?”凤贺坐在篝火前,出声问着。

许念拿着捡来的干燥树枝往火里扔着,点点头。“先这样凑合着吧。要是能这样安全度过一个夜晚也是够走运了。”原本还想着要不然就不点火了,这样更为保险一点,但是看到凤贺那会在那一个劲地搓手臂。啧!还是点燃吧。别到了最后,没被追杀搞得小命没了,反而是让一路上的风寒给搞的病了。那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姑娘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凤贺小心开口,说着身子还往许念那里移了几分。

许念自是发现了他这小动作,现下只当他是害怕罢了。“问。”

“姑娘可是姓许?”

哟!这倒是厉害了。就是不知是不是什么巧合。

“对啊,我姓许,单字一个念。殿下倒是聪明啊。”许念挑眉看着他,眼里似是被火堆映射出一些细碎的光芒。加上她是存心有着斗弄的心思,因此一双眼在这时好看极了。

凤贺晃了晃神,开口道“原是如此啊,我说,总觉得姑娘眼熟得很。镇国公曾带你去过殿上,我那时特意瞧了瞧你。那时你还小,长得不比如今瞧着水灵。不过也是叫那林毓生生惦念着啊,老早就说要将你娶回家呢……”

“闭嘴!”许念突然呵斥一声,起身一脚将火堆熄灭。转而飞身将凤贺带到一棵树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万不可发出声音。”便又旋身而下,躲在一棵树的后面隐去身形。

没有想到这些人卷土重来的速度这么快。听着这个声音,果然是之前那批人没有错,只是感觉少了一些。这样对她而言,倒是好多了。

细细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她准备悄声解决掉这些靠近过来的人,尽量不要被发现。

一步,两步……对,就是这个时候,拿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直接封喉。就这样,她悄然往前,解决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可就当到了第四个人的时候,有声响从凤贺待着的那棵树上上传来。许念心里暗骂一声,直接现身杀敌。

霄奇这时也恰好转身,刚好看见了许念利落的手法。心里暗道,想来这样的话不必担心许念会被伤到。他倒不如等上一会,上去抓了那凤贺之后,再下来给许念下点令人昏迷的药,直接带走罢了。

可是许念又怎能让他如愿呢?

注意到霄奇要往凤贺待的那棵树上去,赶忙解决了周边围着的死士,飞身而上。

“喂!抓他作甚?你大哥我可还在这儿呢!”

许念说着,拔剑向他而去。顿时一招一式,笔笔锋利,笔笔不让。

“嘿!你这招式倒是有点熟悉啊!倒是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凤贺在一旁紧紧抓着树干,颤着嗓音“二位可否到树下打?这里略微有点拥挤啊!”

本来忍着不开口,但是现在忍不住了。霄奇大喊一声“闭嘴!”这位哪里是太子啊,什么也不会做,就这么个样子还要做这凤凰都的王吗?可不是来祸害人的吗?

许念听到这声音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的话,我的剑可是不长眼。”

不做理会,霄奇手上的剑越发往许念近身处袭去。同时他暗自打开藏在腰间的小竹筒,趁许念不备时挥洒过去。

没曾想他还有这么一招,许念赶忙掩鼻,却还是不备吸进去了一点。“什么都没学会,这种下作手段倒是学会了不少啊!”

“您还是不要插手了……”霄奇不敢看许念的眼睛,就这样低喃着,也不论许念是否能够听到。

许念反手用剑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以此来缓解自己这有些不清醒的状态。

“可惜了,我不是惯爱管闲事的吗?所以不能让你们如愿了。”

说着许念一脚踢到了霄奇的胸膛上,直接将人给踹到了树底下。接着揪着扒在树干上不愿离开的凤贺,飞身离开。

霄奇捂着胸口,对着要追上去的死士道“不必去了。”

跑了一阵之后,见身后没有人追来了,许念呼出一口气。将凤贺放在地上,自己揪下衣衫上的布料开始包扎伤口。

“呕~呃!”

只见凤贺蹲在一旁的树下呕吐。

许念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语。“您这是晕血?”

“咳咳,是有,是有一点。”凤贺有些不好意思地答着。

“哦~就这样的也敢造反?佩服佩服!”许念这时已经包扎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虚虚握着拳头敷衍道。

“倒不如一直装傻呢!”

许念这句话说完之后,便就半晌没有听到回音了。也似觉得不对,许念不再言语,准备闭眼稍作休息。可这时倒又听到他说什么,“又不是亲生血脉,何必又要费心教导呢?她既知于我没有希望,又何苦这样苦心栽培?就为了做给旁人看吗?”

眼睫轻颤,“额,也不排除有另外一种可能。她或许只是想要告诉旁人她留有子嗣,堵住旁人的嘴吧。毕竟朝廷上的那些家伙们还是很难搞的。”

“你不必安慰于我了。她这个人是很自私的,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刻上她的归属权。什么把爱一心放在那位大公子上!若是真爱的话,那么又何必一心要做这凤凰都的王呢?还一心想要再培养出一个她出来。”凤贺全程只当是在陈述这么一件事。语调的起伏也不是很大。

单偏是这样的方式,最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痛了。

许念在这时不禁又想到了她的师父。听李伯伯说了师父的故事,那样一个人啊!名绝天下,无论做什么都将是一抹逍遥的风姿,可最后偏偏一生就这样而去,不得半点自由。

“我知道我在旁人眼中傻得可怕。整个一幅温吞性子,什么也不会,什么都要依靠别人。靠着的是女儿家才使的性子,整日里哭哭戚戚。可有谁是一生下来就什么就都会的呢?文不成武不就。我的好母亲啊,唯一教会我的就是怎样去求旁人。有人教点我什么,第二日里就被杀掉了。”凤贺说着笑了起来,“我就算再怎样,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啊,更别提本性,害!好歹要做个人嘛!我总不能为了让别人教我点东西,把一条命给舍了罢。”

应是晨阳将出的原因,一切抹上朦胧的色彩。

不然,她怎么会有错觉呢?

看见凤贺眼角挂着一滴泪。

“知不知错!知不知错!”林毓拿着一旁人递过来的戒尺,一下一下地打在霄奇的身上。“我说什么了?我说过的!要你将太子杀了,将许念带回来!可是你呢?你都做什么了!”

喊完最后一句,林毓将这戒尺扔到一旁的地上。拿出放置在一旁桌子上的纸扇,指着他道“你不舍得是吧?我舍得!我去!”

霄奇想要制止,但是他的身体没有让他如愿。追到门外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胡乱将嘴角溢出的血抹去,霄奇赶忙起身追寻。

“给!吃点野果子吧!我刚在河边洗过的。”说着,许念咔嚓地咬上一口,徒自吃的自在。

凤贺接过果子之后,刚要咬上一口的时候,开口问着许念。“许姑娘,我还未问你,为何要救我啊?”

“为什么?帮你造反啊!这还有为什么?你母亲杀了我许家多少人,杀了我许念多少亲近的人……哼!外加上折掉了我们再生的傲骨!这仇恨可能忍得下去了?”许念大口嚼着果子,斜睨着凤贺。

在她想来,在怎么着,这人的反应也该是什么悲伤的感染,或者是替他的母亲说上一句抱歉。不要怀疑照着这个人的性格,还真有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事情。可是不论哪种情况吧,总不会是现在这样。

很是认真的点了头,接着还问道“那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可否又把握一击制胜?”

许念艰难地把自己还未来得及嚼烂的果子咽下去,“得,到此结束。你还是先说说你这身世是谁告诉你的吧?”

“是一位老人家,他说他来自深山道观。”

许念心里吐槽,都深山了,还不忘理会凡尘之事,倒真是不让自己闲下来。

“你别不信,他说的很多话都很灵的,他说了,比目的小皇子多会来,多会走,还说若我有幸见到他一定要多加帮助,他可是我的贵人呢。”

这句话里,许念只抓住了一个点,顿时急切道“不是说,他消失了吗?被一个人三万两黄金买走之后,就不见了。怎么就回去了呢?”

“你不要激动,听我与你慢慢说,他啊……”

许念听到这里的时候细眉一皱,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同样的话,凤贺也想这样说上一声。怎么就又被她拉开了。不过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射在地上的箭羽,顿时吓白了脸。

这只是一只,随后一只接着一只的箭雨纷杂而下。许念拿起剑飞快地打落着,躲避着这些箭,同时还要担心,这个人是否会被射到。

“你胳膊上的血!”凤贺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晕倒。许念迅速地把他的头掰到另一边,大喊“别看!”

远远地林毓看见这一幕,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闷声呵斥着“不要放箭了!这么半天有没有把人射中!老是在这远处放冷箭!怎么你们就这么点能耐吗?”

那些死士一听这话,纷纷将弓箭放下,拿起大刀冲了出去。这些人当中有的是江湖生一顶一的杀手,起初霄奇带出去的那些人当中并没有。如今,他们死了这么多的人,又加上林毓在这里的讽刺,登时,无形中加大了他们的必杀之心。

躲过乱箭,却难保还会躲得过大刀。更何况身边还跟着这样一个拖油瓶。

凤贺见这么多人冲过来,越发贴许念贴得紧了些。“许姑娘,你要加油啊!在下可就全凭许姑娘了。”

许念这时没空搭理他。淡淡瞟了一眼发现他没事,也就放心了。

说实话,许念有点后悔她后来带凤贺找的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啊,往后一步就是悬崖。一个不小心人掉下去,可就很难有生还的机会了。

所以,此刻她须得拼尽全力了。

林毓见又是过了片刻,还是没有将这两人给处置好。而那凤贺又巴巴地杵在许念跟前,心里的郁结又发多了一层。瞟见一旁地上被扔掉的弓箭,慢慢俯身拿起。找到时机,对准凤贺,射了过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他的武功是极好的。所以,这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了。

只是这样的远处一击,并不能确定这个人是否死了,所以他又拉了弓弦,准备再来一击。

可是谁能想到呢?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许念因凤贺受了一箭而心神慌乱,一时不察,那一刀是正对着她来的,她慌神间就失去了最佳的反守时机。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刀已经插进了霄奇的身体里。

而在他快要倒地时,又阴差阳错地受了林毓那一箭。

“霄奇!”

在许念撕心裂肺地喊出这一声之后,林毓彻底清醒了。把手中的弓箭赶忙甩掉,拿起呼唤死士的哨子就开始吹。

“许小姐,霄奇没事的,您别哭。”

这第一句话,他还能流畅的说出来,可是后面那一句就不行了。而许念呢,一只哭泣着摇着她的脑袋,她想说“霄奇,你怎么那么傻啊!”可是却说不出来。

“许,许,小姐,他,他,只是迷路了……你,你,不要,不要恨他……”

许念抱着霄奇逐渐冰冷的尸体,看着林毓他们退下去的方向,笑了笑“霄奇啊,我也想啊。可是,他好像回不来了呢……”

太子终究是让许念给救回来了。只不过是回来的样子不太好看罢了。且许念也因此受了不少的伤。连润在第一刻做了接应,可将人带走之后便再没有了音讯。偶尔有了什么消息也只是说叫许念好好养伤,其余什么都不要管了。而这养伤之途就一直脱到了许念生辰之时。

这时既是许念的及笄之年,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许念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了,顶多是长了一岁罢了。

倒是难为萱白了,一大早就张罗着叫许念穿了新衣来。许念惺忪着双眸,半晌没有清醒。从答应与连润合作之后,她便每晚偷摸躲开监督的人,勤加练习武艺。因着身体在狱间司落下的毛病加上再无什么师父教导的缘故,独自很是艰难。无法子,她只好增加练习的时辰,来稍作替代。

因此这个鸡还没有打鸣的时辰对她来说,还是梦境一般呢。“萱白啊,不要折磨我了好吗?你知道的,对于旁人来说,这是一个大日子,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没有长辈在场,何谈及笄之说。”

萱白气恼,手下没了轻重,揪到了许念的头发。

“嘶!你这丫头,是要疼死我吗?”许念探手,揉着自己的头。

“萱白错了!萱白不该这样对待殿下,不敢这样让殿下如此……”萱白猛地跪在地上,低着脑袋说着这认错的话,而说到此处的时候,早已泪水滴下许多。

“快起来!我没那个意思!你这是做什么呀?”许念急切地站起身来,直直半蹲到萱白跟前,想要将人拉起来。

萱白没有顺了她的意,猛吸了一口气之后,哑着声音道“我只是想要我们殿下也过一下这般日子。这是对女儿家多重要的日子呀,旁人过,我们殿下也要过,还要好好过!”

心里一暖,面上确是一副嬉笑模样。“难怪往日里见了我们萱白的人都说你是个小丫头呢!比我大上那么多,却还是天真的可爱,像个小太阳一样~”

“哪里有!若不是遇见殿下,萱白又怎么会是这个模样呢?”

倒是没有再赖在地上不起了,萱白红着个鼻头,继续为许念梳妆着。

“殿下您瞧瞧,您这样多好看啊~”

铜镜中的姑娘,瘦削的肩膀,小小的脸蛋,面容呢,端的是柔柔弱弱的姿态。可是再怎样如水面相,被这眉眼一染,平白多了几分坚毅的英气之感。

“我们的萱白手真巧!”许念倒是不再意这些,只是当下开口敷衍式夸奖。

“哼!殿下又是在诓我了罢。您都没有仔细瞧了一瞧。”萱白拆穿着许念的小九九。随即再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姑娘时,心里不禁酸涩。“殿下您笑一笑罢。不是往日里这样笑,是那种属于女儿家的真正的笑。”

“啊?什么玩意?我这笑得不好吗?”

萱白大大叹了一口气,“是好极了。可是总归还是过于男子些了,没有女儿样子了。”

许念一拍大腿,那不是更好吗?这是她心里想的,但是这样不敢说啊!说了的话,怕是这萱白就又要哭了。于是只好改了口,“萱白,这,今日可有面来吃?我记得去年生辰时就有的,今年不会平白少了罢?”

“呀!我差点都忘了!我这会便去做,殿下等会呀。”

待到萱白离去之后,许念看向屋外的一个方向。随手抄起一个簪子,从窗户上扔过去。

“喂!许念要不要这么狠啊!好歹我这好心起个大早来为你祝贺生辰的。”连润从窗户一跃而入,将刚刚接住的簪子放在梳妆台上。

“得了吧!你还是直接说有什么事罢!为我祝贺生辰可算了吧!”许念翻个白眼,心里暗想,这到底是何事,偏偏非得要她生辰之时才特意赶来。

“咳咳,那我可就直说了。”连润尴尬地咳嗽几声,再次开口之时就严肃了不少。“我们准备行动了。你也知道当下的形势,那女皇帝活不了几日了,现下看来一切大权都在林毓手里。可是我们都知道的,这背后真正的实权还是在女皇帝手里握着。女皇帝想要把这权利给她的女儿,所以只是当林毓是个傀儡而已。”

许念不想听到林毓这个名字。因此当下便想换了话题。“直接说罢!到底要我如何做?”

停下准备要绕弯子的嘴,连润偷偷瞅瞅许念脸上的不耐烦,小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要你嫁给他……”

“你说什么!”骤然提高嗓音,许念满脸的不相信。“你再说一遍!”

连润被吓得一抖,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回应道“怎么啦!就是要你嫁给他!谁不知道林毓一直嚷嚷着要娶你!尤其是这几日,知道你马上要及笄了,恨不得把天下的宝贝都寻来给你做聘礼。你这一嫁给他的话,我们何谈不会多一个助力?到时报仇不是更为便利吗?”

许念默然,半天没有回话。

倒是从门外气冲冲进来的萱白,放下手里端着的长寿面,指着连润就开始骂。“你还有没有心啊!好歹我们殿下也算与你自小长大吧。你就是如此把她往火坑里推吗?一次次的威胁,一次次的抓着我们殿下得软肋不放!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就这样让你轻易做断吗?”

连润没有理会萱白,只看着许念。“你好好想想吧,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让凤羽登基成功的话,再做什么就没有了第一刻的便宜。到时候,牺牲会更大。就算不为死去的人想,也请你为活着的人想想。他们母子俩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说完,连润就离开了。

他心里知道,许念是一定会答应的。

“殿下,我们不大答应好不好啊?我们不答应,我们才不要这样呢……”萱白扯着许念的袖子,乞求着。那双泪湿的眼,瞧着让人心疼。

许念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抱着萱白的腰,带着她走到桌子前,将人按着坐下。

“好萱白,不是说要陪我过生辰吗?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吃面啊!乖~”

“殿下……”

林毓来下聘礼的那日,天上飘起了雪。

在许念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日子,可是她又知道的,这是林毓算好的,极为吉利的日子。

包括那什么物件,什么时辰进门,都是算得极好的。

“萱白啊,把扫帚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