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醒
- 锁仙阕
- 白水良L
- 3540字
- 2020-01-20 18:40:39
老吴再一次醒了过来,但他迷糊的闻到了自家米锅烧糊的气味,亦看到自己家里熟悉的摆设,还感受到家里用竹篱编程的床板上膈人得疙瘩,最为让他感到心安的是,他看到他的朋友,那个只会骗自己吃喝的家伙正在帮自己熬粥?
老吴笑了,笑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老乞丐,他来了,今年他提前来了,而且他还救了自己。老乞丐还是那身破烂的装扮,褴褛的衣衫,全是洞的布鞋,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头,还有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自然也有那双满是血泡,常常流脓的双手。
老吴口很干,他挣扎的说道:“水……”。老乞丐听见了,他拿着木瓢,舀了水之后放在了老吴的嘴巴。虽然老乞丐的脸都被黑布包裹,但老吴看的出他在笑,因为自己醒了,老乞丐很高兴。
老吴虽然身子虚弱,但他还是起了身,让自己靠在墙上,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水之后,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
“老乞丐……你……今年怎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虽然能说话,但还是很费劲。
“哼,怎么着,还嫌弃我不成?”老乞丐在蹲着在灶台面前,往里面添着柴火,“要不是老头子我今年来的早,你这小吴头命都没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了那女……。”老吴有点急,且有点饥寒交迫,他看了看窗外,风夹着鹅毛雪正呼啦的吹的厉害。
老乞丐见他有些窘迫的样子也不点破,用锅铲搅了搅锅里的粥,觉得应该熟了,便盛了一碗端给了老吴,自己则坐在地上,双眼盯着老吴。老吴自然明白老乞丐的意思,那意思是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你给老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老吴便吃着滚烫的热粥,将其所遇之事一一诉说。
“你是说那女子出现之时雾气漫天?”老乞丐询问道。
“对呀。”老吴赶忙咽下一口粥,再比划了一下,“满林子,你知道的,就那雪松林里,整个林子全是雾,一颗一颗的,比那雨滴可细小的多,但我却能看的清,老乞丐,你见识的多,那女的到底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我老吴活这大半辈子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娃。”
“我呸。”老乞丐唾了一口痰,“你小吴头就别乱想了,那可不是什么人,更不是什么仙女,那是妖怪。”
“妖怪!”老吴骇的整个人都往床里一坐,但又疑惑的问道:“有这么美丽的妖怪?”
“屁话,我老乞丐何时骗过你不成?”老乞丐白了老吴一样,自己也去舀了碗粥,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说道:“不过还真是奇怪,按道理来说,一个有着落泠花的妖怪,怎么会跑来饮你这种糟老头子的血,又耗费本命妖核为你疗伤?”
“什么?你说什么花?什么妖核?那是什么东西?”老吴完全听不明白老乞丐在说些什么,自己嘟囔道:“天才晓得怎么回事,我都以为我死定了,你可没见了,我当胸口上拳头那么大一洞,血是哗啦啦的流……”
说到这里,老吴忽然顿住了,他猛拍自己的额头“对了,血!老乞丐,那妖怪曾问我是不是喝过谁的血,还有那个什么三……三……什么?”
“三生藤?”
“对,三生藤,她说我体内有什么三生藤的味道!”
老吴刚说完这句话,忽听的耳旁传来一句,“小吴头,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他瞪眼一看,小屋内空空如也,屋门大开,风吹的呼呼直响,老乞丐则完全没有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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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羿在疼痛之中昏迷了过去,再悠悠转醒时已是初晨。有微醺的日光在云端里露出头来,挥洒进山谷之中,四壁悬崖上皆布满冰棱,将直落的光线折射成各异的色彩。
林羿晃了晃脑袋,用僵硬的手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回想到那应是在梦里俯瞰山河的场景,将床旁边的衣裤穿好,稍稍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林羿呆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了他体内的不同。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怪人,不能修炼任何法决,但林羿可有些不认命,师父每每在传授其他弟子功法之时,他总在一旁观看,将基本的入法口诀记得一清二楚,但每每修行起来,就如同掌门所说,体内根本毫无感应,莫说几个师兄弟早已体内凝成真元,便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江湖武夫也能经脉通达,蕴内而生力。
有一股极其弱小的气劲,随着林羿的呼吸吐纳流窜在林羿的体内,虽然举手投足之间未有影响,但却不由的让林羿眉飞色舞,满脸欣喜。想必师兄弟们所述的真元初始之时便如同这般,不能为已所用,但却真切的存于体内,感悟之下,便可知其在生生不息的流转。
欢喜之余,林羿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桌上放着几个生冷的馒头和一本黑黄色的书。啃着馒头,林羿端坐着,将书翻开,细看起来。
“天自在,人自醒,万物皆由天养……”这开篇第一页,便是昨夜三师祖念给自己听的那一段,续看下去,林羿仿若到达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养其心,报神庭与灵虚,守檀中与四满,勾陈神道、至阳,心无旁骛已待,只观已,不观天地……”
林羿心随书上的口诀而动,双眼阖目。但眼前仿若又生出昨夜之景,又置身于星辰之上,灿烂无边的银河环抱在左右,潺潺而动,壮阔非凡。裂纹与疼痛在此时相伴而来,星辰相拥的意像画卷一般出现了裂痕,身在画中的林羿感到这眼中的天地顷刻便要崩塌,但他心性经受这么多年的折磨,早已坚若磐石,双手托在胸口,咬牙苦苦支撑。
演余子立于门外,看着一脸痛苦但却入定的林羿满是笑意,唐应龙站在一旁,略是担心的问道:“三师叔,这心诀着实太过于奇怪,看羿儿这痛苦模样,该不会那噬肉之苦复发吧?”
演余子摇头,沉吟道:“想来不会,昨夜我和掌门师兄在林小子身变之时曾试着将真元强行灌输进他体内,但那附于五脏六腑上蛛网状的血气竟将真元尽数反弹,想来十七年前伤你那个神秘人修为之高,绝不在我和你师父之下。且按你师父所说,林小子这身体的剧变是一年比一年更为恐怖,像昨晚都能看清体内的五脏六腑还是第一次。那些血气点的布局很怪异,我通过神魂出窍之法与你十一师叔相问,你十一师叔也不尽知,将其绘制成图去寻他的老友看是否有人知晓,但根据他的猜测,这应该是一个阵法。”
“阵法?还能布于人身?”
“我亦不知。”演余子频频摇头,感叹道:“师祖开山立户之时本就凭一己之力,哪像昆仑、水闲等底蕴深厚,有着无数传承,这阵法之事,我天门只余留祖师留下来的山门之阵和剑阵罢了,且这些年门内一直致力于武道,唯一对阵法略有了解的便只有你那在外云游的十一师叔了。”
唐应龙对演余子所说颇有身受,遥想自己入门已来,天山十二门凭得便是只精于剑的剑法,才于茫茫仙途中同当今天下其余三大派四足而立,若不勤修于剑,哪来得天门如今声势。
演余子看了一眼唐应龙,“既然你十一师叔说这些血气构成一阵法,且这阵法甚是诡异,想必这便是导致林小子剧变的根本,而林小子之所以能够肉身俱腐再重塑而成,多半是因为那三生藤。”
“师叔,那三生藤到底是何物?”
“我也不知。”演余子深深叹息,“如今得仙途可比不得远古,虽我天门被奉为天下四大派之一,但也是武道一途罢了。古籍之中所提的古时之物大多神神秘秘,这三生藤我询问你十一师叔,他也仅仅知晓一点罢了。”
“哦?是什么?”
“三生藤,何为三生,一生过去,一生现在,一生未来,其根落至幽府,其蔓抵至仙庭。三截缠藤互绊,万钧力道不得分离。应龙,也不知道当年宛霜父亲从哪信的因三生藤毒害,更不知从何听得那两世花可解三生藤之毒,才怒闯昆仑,至今仍旧生死不明。”
两人谈话间,小屋之中传出了一声惨烈的嘶吼,但见林羿七窍之处皆有黑水伴着红流出,禁闭的双目更是变的肿大,好似随时将要炸裂一般。
“三师叔!”唐应龙惊呼道,脸色煞白。
“莫要着急,且静观其变。”演余子亦是一脸凝重之色,湛蓝的光在其手中吞吐,却忍住没有出手。
林羿的眼中,本已不再塌陷的星河画卷中窜进了诸多血红的乱流,如同锋利的大刀,不停的劈砍整副画卷。碎裂,若那水中花,井中月,妖异的血红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乱,激荡起层层涟漪,倒映的星河繁星已没,只余一片漆黑。
“啊!”终是承受不住痛苦,又一声惨叫,林羿的脸上已一半黑水,一半深红。
“羿儿!”。唐应龙再次惊叫,若羿儿出了什么事,那他如何对得起自己曾对其父亲许下的承诺。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栗,他想要叫羿儿停下,即使一年苦痛一次,在他的羽翼之下,总可护其周全,何必学这什么心诀,何必再受如此苦难。
有风猎猎作响,吹鼓他的衣衫。
“唐应龙!休的放肆!”演余子大喝一声,右手化掌连拍唐应龙胸口三下,蓝光大盛,唐应龙被拍的连连后退,直至胸中一口怨气消散,连忙整理衣衫,揖礼叩首道:“师叔莫怪,我只是担心羿儿安危,没有任何冒犯师叔的意思。”
“唉……”演余子叹息道,“你师父说此子若是有难,必成你日后心魔,此间看来,确实如此。林羿既然是你弟子,其秉性如何你该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此心诀真若其所书写的那么厉害,不出十年,此子必定傲然仙途!叫霜儿来照看他,你快快回去练剑,师叔先走一步。”
演余子一步负手而行,踏空而去,朗声道:“守灵虚气冲神庭,再倒悬于关元、曲骨,气劲相和而不相生,趁心而为,顺势而去。”
林羿终是安静了下来,七窍也不再流出黑水与鲜血,他四周蒸腾出一圈热气,黑红色交辉。唐应龙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半空,又有少许的雪花儿飘荡进来,荡落屋顶。他又回想起十七年前所生之事,神情黯然,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