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府

  • 锁仙阕
  • 白水良L
  • 5609字
  • 2020-02-26 18:49:08

三人并排前行,金顺频频回头,十分不舍。直至彻底看不见那寒潭,又对着两人一阵道谢,直言无以为报。

此间三人金顺十五,林羿十七,商子羽不过十九,都是那快意少年,互相又恭敬几许后,互看几许,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迂腐’二字,哈哈大笑起来,。

金顺对江湖侠士就颇为向往,更别提修仙之士,此番劫后余生,不禁对仙人充满向往,遂问道:“林大哥,商大哥,不知你们师从何门啊?这修仙的光景又究竟是什么一番模样?小弟我才知其道,奈何没有授道解惑之人,当真是前途渺茫,还望两位大哥能解惑一二。”

林羿看了商子羽一眼,见他微笑以对,便说道:“说起此事,想不到金顺兄弟你也是有天资之人。”

金顺道:“哦?可有何说法?”

林羿道:“世有两态,一态是江湖,一态是仙途。江湖之态,凡夫俗子皆醉其内,仙途之姿,天眷地垂才享其中。”

金顺道:“林大哥你竟如此渊博,不过寥寥数语,竟已道出仙凡之别?”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从书上看的。你且听我说完。”

林羿摆手,继续说道:“武有两极,一极是内力,一极是真元。人体神魂为引,锻体魄,练经脉,化力为气,存于丹田不散,是为内力。练到极致,可劈山碎石,凌空飞渡,以气御物,以一敌千。而人将神魂分而淬炼,吸天地精华,融三魂七魄,再留存五脏六腑,运转于奇经八脉,则成真元。练到极致,能翻江倒海,吞云吐雾,杀人于千里之外,遨游于万里之空。然修仙者需天生神魂相离,才可以法决相融,是以才能吸纳天地精华,动用天地伟力。此种人物于世间颇为难寻,更别提根据人之精气、肉身、根骨、气运等分有上中下之资。所以金顺兄弟仅凭自己摸索就能入门,是非常不容易的。”

金顺道:“可即便如此,我大夏泱泱成百上千万人,淀河城也是一方城池,为何修仙之人如此难寻,难道都在山中修炼?不问世事?”

林羿笑道:“你说对了。其实人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天地之气,只不过未经修炼,便会逐步消散,人越多之处,天地精华越是稀薄,那山川荒野中自然更为浓郁,更别提有大能修者布阵聚灵,还有天造的洞天福地,与人间繁华相比,成仙得道以至永生极乐,才是修仙者的夙愿。”

金顺默然道:“可人是有欲望的……”

林羿道:“金兄弟此言在理。书中有言,修仙修仙,未成仙者,便是人也。故有的清心寡欲,有的贪恋权势,有的除魔卫道,更有的不问世事,林林总总,姿态万千。仙途亦是江湖,只不过是更为广阔的江湖罢了。”

金顺道:“那林大哥和商大哥此行又是为何?”

林羿道:“有人传诗曰:

东起群秀独水闲,

西属昆仑领众仙,

南蛮唯傲了恨谷,

北方之首是天山。

这诗所说,便是当今天下的仙途格局。大夏以西,是昆仑宫,论声势乃当今第一,据传其正式弟子有上万之众,统辖西罔群山,若兄台你居于西部,方能知晓其名。东边乃江南道的水闲居,临海而泽,又权达皇室,我师兄曾前去拜访,其门内广大万亩之地,着实气派。此行我俩便是前去水闲居送请帖,邀其参与我天门盛事。南方虽远离中原,但其有了恨谷一门统领十三部族,自成一国。北方则是我等所属,天山十二门,恰以淀河城为边缘地界,平北地妖魔鬼怪,保一方平安,只不过我天门避世较深,未将声名传播罢了。除却这四大门派之外,还有零零散散诸多修仙小门,便不一一为你叙述了。”

金顺道:“如此说来,林大哥与商大哥是那顶尖门派的修者。”

“哈哈,哪如此夸张,实不相瞒,因自身缘故,我亦修行不过数日,比之你好不了多少,我师兄倒是已达分神之境,不过,虽相比门派之势,我天门确实最弱,不过嘛……”林羿摇头晃脑,此番与人讲述自身来历,免不得有些许炫耀之意,“我天门的剑法,应是当世第一。”

金顺听得眼冒金光,“当真如此?”

商子羽听到此处,扇子敲了一下林羿的脑袋,“尽胡说八道,仙途茫茫,奇人大能何其多哉?就单论剑法,你怎知我天门必然第一。”

林羿吃痛,揉着脑袋道:“那你说说,我天门剑法弱于何人?”

商子羽听得此问,想了一阵,却又傲气三分,“那必然是傲视群雄的。”

林羿折了一细细树枝,平握于胸前,“那便对了,有剑在手,何人可惧?”

毕竟年纪相仿,金顺又学有几分金永福的八面玲珑,一人问,两人答,这一路上解了金顺诸多疑惑,让三人感情倒是又增进几分。不过当金顺得知功法一事因两人修为有限,并不能给与诸多指导后,情绪稍微低落,复又询问可否加入天门。

林羿答道:“此事却不是我等能够做主的。”

金顺问道:“那又是怎么个章法?”

林羿思索片刻,回道:“需得你自己前往山门,经过入门试炼后,若有人愿意收你为徒,则可入门。”

金顺又问:“那我拜林大哥或者商大哥为师可好?”

林羿连忙摆手道:“这可不行,我和师兄可没有资格传道授业解惑。况且,小莲姑娘不是还在沉睡中吗?你难道要弃她而去?”

金顺连忙摆手道:“那可不是,只是经过此番危险,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弱,想要能够强大起来,以护心爱之人。待小莲苏醒后,我再与其商量。此番询问,也是想知晓一二,免得到时候寻仙无门。”

林羿道,“想来按金兄你展现的天赋,入我天门,应是不难。”

见着天色将黑,商子羽提议应加速而行,当下便携着金顺,脚下生风,踏草掠丛,到了江边,又寻了一木板,沿江直下。

直至日落月升,有璀璨夜空将出,终是到了淀河城西门门前。就见门前火光窜动,是十余人打着火把,于城门口焦急等待。

“少爷!”

“老爷你看!是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眼尖的仆役看见三人,惊叫起来。

“爹。”金顺大步向前。

金永福紧握着金顺双手,那是左瞧右瞧,见金顺只沾染些泥土,身上并无伤势,感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朝着两人拱手鞠躬道:“多谢商少侠、林少侠救了犬子,我真是无以为报。”

“行侠仗义,本就我辈之所为,金掌柜莫要如此了。”

又是一番寒暄,然事情已告一段落,林羿两人本打算连夜赶路,可金永福父子盛情相邀,死拖着不让两人走,连连拒绝之下,那老管家带着仆人‘噗通’一跪,扬言若是两人离去,就此长跪不起,无奈之下,只得暂留一宿。

一行人回到金府,府院上下仍灯火透亮,庆喜所装的各类饰物并未撤下,进了大厅,陆续有仆人端上各种菜肴,想来是之前先行一步的管家吩咐的。

客主落座,金永福叫来家眷,其夫人、小妾、女儿,一一介绍与两人相识,并表达谢意,金顺则频频敬酒,想着将两人灌醉,可他那点小小酒量,哪是林羿两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醉倒在桌,突自说着胡话。

许又是情思索至,连连嚷着,“小莲,小莲……”

金永福不解,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这叫小莲的是究竟淀河城内哪一家的女子?自己怎的没听过,回头望向管家,管家亦是连连摇头。又唤来金顺的贴身奴仆,也是不知。

林羿见状,低声朝商子羽问道:“师兄,咱说是不说?”

商子羽道:“回来的路上也探讨过,金顺不还希望咱们说吗?毕竟人妖之别,由你我口中说出,会好上那么几分,不妨就说了吧。”

林羿点头,看向还在询问的金永福,“金掌柜,莫要再问了,此事我与师兄知晓。”

金永福道:“哦?还请林少侠告知。”

林羿道:“这小莲嘛,确实是一个姑娘,同时她还是一只妖怪。”

金永福也喝了不少,本是有些迷糊,听到这‘妖怪’一词猛的惊醒过来,“啊!妖怪!莫不是那‘吃人洞’中真有吃人的妖怪?”

林羿点头道:“没错,但金掌柜莫要担心,那妖怪已被我师兄诛杀,”

金永福指了指醉倒的金顺,“莫不成那妖怪蛊惑了我儿的心智,所以才使他念念不忘?”

林羿道:“非也,非也,我师兄杀的是一只狼妖,而金兄弟口中所念的则是一只荷妖。”

金永福眼睛滴溜一转,询问道:“按林少侠的意思,我儿是贪恋上了一只女荷妖?”

林羿道:“不仅如此,金兄弟已与其行了成亲之礼。”

“啊!”金永福被这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这……这人怎的可和妖怪结合呢?”他站起身来,拍着脑袋,自顾自的嘀咕:“不可……不可……城北龙家上月才来和我提及亲事,当时已谈的七七八八,也同顺儿讲过,若是他娶了个寻常女子,让其做个小妾也就罢了……可,可这妖怪……”

金永福拍着双手,有些激动,“林少侠,商少侠,还求帮帮老夫啊……”

林羿见此状,心中有些不快,在他看来,金顺与小莲姑娘郎情妾意,连共赴黄泉都不怕,可谓是情比金坚,这金掌柜只知道‘妖怪’‘妖怪’,于他看来,那小莲姑娘可是一只好妖。当下便质问道:“金掌柜,在你看来,这世间妖怪莫不是是可怖之物,皆是见人就杀,见人就吃?”

金永福听此言,脚步一顿,想来他做生意做了几十年,哪不懂察言观色之道,先前也是乱了方寸,见林羿脸有愠色,哪还不知林羿心中对那名为‘小莲’的荷妖有维护之意,当即苦笑道:“林少侠,老夫并无此意,就若这人一般,妖自然也有好坏之别,只是这……我儿乃是凡夫俗子,若真与那妖怪结合,莫说我金家后代还有无后代,便是有,那到时,到时生出个奇怪之物,我可咋办?况且,妖之本性难驭,若到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妖性大发,我家中人又不会仙法,说不定我金家满门皆会死于那妖怪之手啊。”

“你……”林羿听得颇为愤怒,那小莲姑娘如此钟情,怎么可能屠戮金家,这金掌柜当真胡言乱语,眼看林羿就要发作,商子羽轻拍林羿肩膀,笑道:“师弟莫急,金掌柜的担心不无道理。”

林羿立马道:“师兄你又不是没见那场景,怎的还帮金掌柜说话,那XX姑娘看起来像会胡乱杀人的妖怪吗?”

商子羽安抚道:“自然不是。金掌柜你也别着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这妖怪之物,乃天地精华孕育而生,说起灵性比之人也不差多少。若是熊狼虎豹之类的凶物,修为不到一定境界,确实难以自控,可小莲姑娘乃是荷叶所化,有言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注①),其乃草木中甚为出尘的一种,与世无争,嗜血杀戮本性几乎全无,断不可能发生金掌柜你所说的屠戮家人。至于子嗣一事,我仙门中有高人所著的书籍中有说,妖与凡人结合,与常人与无甚区别,甚至更为聪慧。因为妖怪大多有修行,体内天地之气浓郁,所以后代更佳。”

金掌柜疑问道:“商少侠此言当真?”

商子羽道:“怎的?金掌柜不信?”

金掌柜不道:“若是按商少侠所言,那岂不是修仙者为了后代,多半会寻妖怪结合?”

商子羽道:“修仙寻道之人,大都潜心修炼,情爱一事,心思却放的少许,大多都是本门之中有情投意合的师兄妹,便成了,哪会专门去寻一妖怪结合,再者说,能修仙之人大都天赋异禀,寻同修之人,岂不更美哉?”

金掌柜道:“受教了。”

商子羽又道:“再者,兄台他,已经能修行了。”

这消息又惊金永福愣了一愣,“商少侠何意?”

林羿插嘴道:“师兄不是说了吗?你儿子可以修仙寻道了,和我们一样!”

“这!这!”金永福瞪大了眼睛,“我儿,真的可以修仙得道?”

林羿道:“得道不得道我不知道,但他已学会了内修法决,生了真元,已异于常人了。所以金掌柜你莫要再想什么棒打鸳鸯了。这金顺能学的这些东西,也是小莲姑娘教于他的,你还得感谢人家。”

金永福思绪良久,怔怔的望着睡着的金顺,又站起身来,冲两人一拜,“还望两位仙长能提点一下我儿。”

两人自然答应,随后又说了洞中二三事,谈至午夜将近,金永福令人将金顺扶回房间,管家则引着两人到了后院厢房。

月隐,星移,有细细小雨从天而落。

纸窗边,林羿盯着窗外景色,有烛光微熏,照的雨水若丝线般晶莹,甚为美丽。

“师兄,你说这情爱之事,当真能让人为之身死?”

商子羽坐于床边,正闭目调息,听闻此言,笑道:“那是当然,你不看过那么多书吗?有道是‘情之一物,不知从何生,但叫卿相死’,那情爱惹的凡人恼,仙人忧,为其痴狂,为其欢喜,为其不顾一切,为其忘却众生。等若哪日你遇着让你喜爱之人,怕也如金顺一般。”

听到此处,不知为何,林羿悠悠的想到了樊城那日,那夕阳下的倩影,那水一般的双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苏情?

他摇了摇头,将其挥去,覆又问到:“那师兄你可有遇到?我见那余姑娘对你好像就动了真情。”

商子羽苦笑,认真道:“她遇此惨事,我俩救她于水火,更多的应是感激之情罢了,她也是可怜之人,师弟你就莫要将此事挂于嘴边了。”

林羿点头,“是我不对,不过师兄你先前同那金掌柜所说的妖怪与人相结合,会生下更为聪慧的子嗣,这又是何书所写?我怎的没有看过。”

商子羽眨了眨眼,“师弟,你猜?”

林羿恍然大悟,“师兄,原来你骗人。”

商子羽道:“自然是骗他的,不然怎能说动金掌柜同意这么婚事,要知道等小莲姑娘苏醒后,再修炼一阵,两人多半是会在这淀河城住下的,免不得天天相见,要是到时候起了矛盾,闹的不欢而散可就不好了,不妨骗他一骗,只是不知,我这好心,是否会办了坏事。”

“定然不会。”林羿信心满满,“那小莲姑娘拼死也要护住金顺的场景可是你我亲眼所见,莫不成以后会生变故?”

商子羽道:“人心莫测,妖怪亦然。如那书中故事所说,为了金钱或权利抛妻弃子者众多,也有背德弑夫,忠贞泯灭的女子,由爱生恨者更数不胜数,只愿金顺和小莲姑娘能从一而终吧。”

林羿道:“事有两面,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生不离的故事不也挺多嘛,我相信金顺和小莲姑娘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商子羽怅然道:“但愿如此。”

雨越下越大,若透明珠帘,有水珠溅于屋内。林羿恍惚间想到了那日江上场景,那浪道人撼天动地的威能,与此刻场景颇为相似,自己能修行应得益于他,待以后修行有成,应前去寻他,以表达谢意。

思绪又飘至了天门,林羿感慨道:“短短不过半月,我竟有些思念师父他们了,也不知大师兄他们到了昆仑宫没,路途中可遇到什么趣事……”

商子羽道:“昆仑在西,距我天门五千多里,算算时日,应该差不太多。”

林羿道:“师兄你去过昆仑宫吗?”

商子羽摇头,“没有,但听八师叔说过,昆仑山山高岭阔,仙雾渺渺,雾中有宫阙千层,如陆上仙宫。”

林羿翻了翻白眼,“八师叔那个大嘴巴,死人都能吹成活的,我可不信。说起来,我们到江南道还需几日?那江南道为何有此名?”

“哈哈,师弟你这话若在八师叔面前提及,肯定要被他吊两天绳子。那江南道嘛,是一方极为广阔的平原,眼不见边际,平铺至东海。因处于泗螺江南面,故称江南。而‘道’之一字,是指有一条道路由西往东直达海岸,故此取名‘江南道’。到了江南道,就离水闲居不远了。”

商子羽答后,弹指将蜡烛熄灭,“时候不早了,运功歇息吧。”

“是,师兄。”

雨又在此刻忽的渐小,乌云又避,月,正明。

注①:周敦颐-《爱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