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晋阳

关于晋王,那是多年以前,年少的李西程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些残存的痘印,风吹动褐色的帷帐,在其阴影下渗进来的阳光。

李西程穿一件黑色的长袍,头发系在一起摆在身后,像一根马尾巴。

李西程是高王,现年大约十四岁,受封于龙城。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头,穿着白色的袍子,带着进贤冠,花白的胡子,八字两撇,下垂一撩。老头的动作慢条斯理,脸上长着老人斑,眼睛眯成一道缝隙,留着尖尖的指甲,在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捻自己的胡须尖儿。

每一位王子都有一个老师,如果这位王子能够登基,那么他就会升格为帝师。这些帝师一般出自国子监的学士,由学士们自己来选择一位皇子来教学。

张文盛是前朝老臣了,只是为了养老,这才选择去给高王李西程子子教书。

帝师要给李西程教书。他们在一间木头的屋子中,地上铺着原木的木地板,夯土墙上刷着白灰,两人在一张毛毯上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张矮得檀木桌子,上边摆着一只铜制的香炉,里面点着熏香。

帝师铺开经卷,开始讲课。

帝师与高王李西程讲论历史,然后帝师连续讲了三个王朝的兴亡往事,这样的故事,漫长得令人唏嘘。然后听了这么多兴而又亡的往事李西程就起了疑惑。

于是他问帝师:“为什么这么多王朝的人物,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大一统。”

帝师道:“大一统是为了天下太平,若不四海归一,则四分五裂,群雄并起,征战不断。所以要统一天下,就没有了纷争。”

李西程问帝师道:“但是所有的大一统帝国都灭亡了,于是人们都开始寻思兴亡兴替,那么王朝既然有一天必然会覆灭,那么为什么还要追求者大一统。”

帝师答道:“那是前人失德,只是比较表面的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们没有设计出一套完美的制度,来克服种种困难,使得王朝千秋万代。我说,只要有一个完美的制度,那么必然会使得王朝一直延续下去。”

李居延听了若有所思。

帝师说道:“而为了达成这点,我们就要遵从万世师表孔子的教导。”

李西程听了,就质问道:“为什么要遵从孔子的教导?”

帝师道:“他是万世师表,是最高仁德,天地君亲师。”

李西程反问:“难道孔子就是对的吗?”

老师沉默了。

帝师说道:“你可真叫我感到麻烦,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不容置疑,但是我好像对你没办法。”

帝师说道:“那既然你对他无感,那么你对什么有感觉呢?”

李西程回答道:“我认为法家学说好,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锐意进取,使国家强大,是最能发展壮大的学说,所是很强力的。”

“哈哈哈,看来你这是和之前的老师学了一些,当然,更多是自己看的史书。”

“当然,我看那孔子儒家的学说,就是一种孱弱不堪的学说,就像他说要守尊卑秩序,要嫡长子继承,但是难道不应该是能力强的人得到吗?这个东西已经被前面灭亡的朝代正面是不行了,那些废物继承皇位,所以我朝才不设储君,而由强者上。”

帝师听了,说道:“而且你真的了解法家吗?并不和你的幻想相像的。”帝师道:“我知道这个是这些是所能激起少年情怀的,我当年也曾读起边塞诗而激动不已。但是啊,这个法家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好。不仅仅是所谓秦高王李西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气派。”

然后帝师目露凶光,讲述了很多细节,比如法家有所谓杀强民消耗强民,奸民治理,愚民弱民的做法等等。

这些具体的事情让高王李西程子很不舒服,回答不上话。

李西程沉默。然后说道:“那是缺点,可以改进。”

然后帝师继续讲道:“而且这个是为了打天下而创立的学说,一旦像现在一统天下,那么就需要治理天下的思想,能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不然政权就是不稳的。”

“可难道就要人们在这样孱弱的状态,和世故的,繁文礼节的束缚的生活中吗?我是厌倦了洛阳那种压抑奢靡而人们孱弱懦弱的生活才来的这里的。”李西程渴求般的说道。

帝师听了,倒是哈哈大笑道:“那是另一个问题,王固然有志气,但是年轻气盛,我果然没看错,且不论别的,其实这些东西是为你们帝王家服务的啊。”

“此话怎讲呢?”李西程问道。

“若是实行了这套,用这些把天下人控制起来,弱化折腾他们,那不就是把天下人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了吗?江山不就稳固了吗?”帝师道。

然后王又问道:“但是这样怎么去对抗强悍的游牧民呢?”

帝师道:“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李西程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他还是非常痛苦的样子,继续问老师,李西程问道:“那把这些人统治起来就是要干嘛呢?”

帝师说道:“这首先是为了你们皇家坐江山。然后如果要以高尚的角度,或者要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为了天下苍生。”

“但是这终究过于疲弱和消沉。”李西程道。

“再怎么说吧,儒家让百姓听话,这不好吗?对于君主。打天下还要坐天下啊。”帝师道。

“还有什么比做一个仁德君主更好的呢?”帝师道:“君王实行仁政,选贤与能,治理国家,使得政治清明,使得四海归心,百姓生活安定,为之为太平,以致大同世界。”

高王李西程子问道:“什么是大同世界?”

帝师道:‘这是儒家的最高理想。所谓大同世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秩序井然,没有纷争,尊卑有序,以致万世,此乃古之仁人志士之所向,以求大道之行,大一统之理想之国,非为帝一人之权势,而在乎天下为公,流芳百世,为人民称道。”

高王李西程子思索,觉得也是,但是他又问了这个问题,高王李西程子问道:“您说得在理,为秩序与万民的福祉,然实现大同之后人们做什么?每日遵守时令,放牛耕田,百官按时行礼?”

帝师耸耸肩道:“您想得太远了,而且这也是是要这样的,其自然美,然而这个些想法太遥远,还是先达到万世太平再说吧,太遥远的事情没必要考虑,何必痛苦自己?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可我还是觉得什么。”李西程道。

于是帝师又道:“那除了儒家,你还能觉得什么思想是可以为你所接的?佛?道?万事皆空,虚无,且无意义。四圣谛,苦集灭道,破除六道轮回,为觉悟而解脱?”

帝师道:“如此这般空虚,一切了无意义,关于放弃,终将随风,这般的入死后的恐惧,你难道真的期望吗,?”

高王李西程子感受了巨大的恐惧,他冷汗淋漓,感到大脑空空,身体变得冰冷,双脚仿佛离开大地,脑海中波翻浪涌,思绪随着消逝作为动词表示的风直往,一个空旷荒凉的死寂。

帝师知道,这里每一个曾经热爱思考的人,都恐惧过最遥远的死亡,于是他不得不直面这份恐惧,而宁愿退回孔神的迷宫。

这些东西啊,就像令人醉生梦死的酒,而我不得不说。

高王李西程子瞪着双眼,坐在那里仿佛丢了魂。

伴随着巨大的沉默,那天仓促的谈话结束了。帝师离开书房,在黄昏的时候,龙城在夕阳下,荒凉而破败的样子,满城的黄土,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而高王李西程子独自在高台上过夜。

呜咽的山风环绕,油灯在夜风中摇晃,屋檐下的铜铃沙沙的响。

高王李西程在其间行走,伴随着空洞的声响。他扶在木质栏杆上,远眺寂寞的城市,城市旁寂寞的大河,在夜色中的农田。

在桓朝,爵位的级别由某王,某某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皇帝的儿子们会被封为一字王,然后王子的后代们逐步降级,公侯伯子男,直到平民。这样使得皇族人口被稀释,因为之前有的朝代被庞大的皇族人口吃垮的情况。

与别的朝代实行嫡长子继承制不同,桓朝是不设立太子的,而是让这些一字王们拥有一定的权力。然后让他们之间相互竞争,相互挣表现,最后让皇帝挑选心仪的继承人,保证继任的皇帝有足够的能力来管理这个帝国。因为在之前的朝代,都是开国的皇帝往往很有能力,然后指定太子继承皇位,这些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太子们,生活安逸,没有经历磨炼,缺乏能力,越来来越弱,掌控不了朝政,不理政务,不知民间疾苦,大权旁落,被权臣宦官玩弄于股掌之间,王权越来越衰落,皇帝越来越无能,帝国也江河日下,最终王朝覆灭,所以为了避免这个情况,桓朝设计了这一个制度。

按照这个制度,皇帝会按照祖制,把他的儿子都封为有点实权的王。拥有一地的政权,拥有少而全的权力,掌握少而精锐的武装力量,比如数百人的精锐骑兵。

这么做的考量就是,前面的朝代曾经有大肆分封宗族,使得地方形成很有实力的藩王,这些藩王野心膨胀就造反,威胁中央。于是桓朝开国时引以为戒,要极力避免给与藩王过大的权力,但是又不能不给权力。

因为前面的朝代曾经发生过,掌握了实力的权臣谋朝篡位的的事情,而权臣篡逆,但是皇室宗族被限制了实力,没有军队来阻止权臣,导致王朝被篡位。

王朝就是在这么一个防止篡位的政治游戏中,既要防止藩王又要防止权臣,虽说中央集权论的支持者们宣称有叛国无叛郡,但是那些郡们在皇室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过是看戏等着效忠下一个主子。

所以王朝既要防范这个又要防范那个。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个结构。

这一番平衡的设计,既是桓朝精英们心血的结晶,趋利避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达到一种态势上的中庸,来保证江山稳固。

然后皇帝的儿子们在年轻的时候派去外地封王,接受实际政务的磨砺,接受竞争,保证他们有实际政务的能力,皇帝从中挑选中意的继承人。随后新皇帝继位,其他的皇子交出权力,颐养天年。

这套制度是这样,但是其运行起来,还是发生了太多的明争暗斗,甚至手足相残,但是这也保证了桓朝的王子们水平还可以,皇帝都有些能力。

高王李西程的王府在龙城的原上,十四岁时,父亲继承王位,李西程也升格为储王,然后父亲让他选择自己的封地,李西程选择了前往北方。李西程选择了北方,在晋阳河谷的龙城晋阳,那里距离北方的前线不远,是与草原民族交战的前线的后方,历来是中原北方的军事重镇。这里地势较高,到处都是黄土土山,在谷地的边缘有深邃的山区。

晋阳位于宽阔河谷的平原,河里穿城而过,附近有几座山谷,晋阳有着高耸的城墙,甚至还是两重城墙,整个城市看去来整齐划一,淡土黄色的墙与黑色的屋顶,看起来很是沉闷。然后在城市的北边,是晋王的王府,背倚一座山,山上有温泉。那是一座坚硬的石头山,土黄色的,像是野兽张开口中的利齿。

“你要成为一个明君,就必须要了解民间的疾苦,这样你才能了解作为一个儒家承道者事业的意义。”

当王决定和帝师学习明君之道后,帝师就要带着晋王前去民间视察,像过去的明君一样,要了解民间疾苦,这才能做到爱民,体恤民力。

李西程与帝师出巡,李西程没带上仪仗,而是换上普通读书人的服装,与帝师和侍卫队长刘,三个人骑着三匹马出行。

他们离开李西程府,来到龙城之中。王府下去之后是官府,这里是龙城的行政机构以及太守的驻地。然后他们来到城中,看到形形色色的行人。

李西程看到这场景,他惊讶的道:“人们怎么这么小?”

他不知道之前的情况,所以不确定是变小了还是一直都是这么小。

李西程看到街上行走的人,他们消瘦,面如土灰,疲惫的眼神,无精打采,走路摇摇晃晃,大约看到粗糙的双手,指甲很厚然后开裂,指甲缝像被刨烂的木头。手上结着青色的老茧,穿着破烂的衣服,肮脏和灰暗,头发略微蓬乱,带着汗渍,也就是长期不洗澡的味道。然后还有一些更加落魄的人,他们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几乎是骨瘦如柴,蓬头垢面,十分的肮脏,散发臭味,大人小孩蜷缩在角落里乞讨。

看到李西程的惊讶,帝师却不以为然。与他说道:“王啊,你是没有见过外面的情况,那些民间的情况,这就是人间的样子,这些是普通的国人百工,他们整天做工,然后那些看起来更加惨淡的,是逃荒的难民,也叫流民,他们吃不饱,才到处拖家带口去乞讨。”

李西程听到这里,表情更加震惊,甚至有点瞠目结舌的样子,然后他问帝师道:“那这些更惨的人后面…那些小孩…”

帝师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哀叹一声。

“那就没有了。”帝师语气轻描淡写,但是却令人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毫无疑问,他指向这死亡。

帝师道:“我的王啊,你不要带着自己的幻想,以为别人怎么样,至少也不会怎么样,然而世界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人们没有宽广的宅院,高大的房屋,没有丝绸锦缎,没有温泉,没有吃不完甚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酒肉,没有清洁,没有精致的衣物。你不要把自己的情境带入别人。你能想象的最差的情况,其实是别达不到的情况,王啊,这就是人间。”

李西程感到愈发的震惊。

帝师用耐人寻味的询问口气与李西程说道:“李西程,你是还不清楚情况,我会带你去看更多的地方。”

于是他们往城外走,他们看到一群被征发的苦役在修桥,苦役们穿着仅仅遮蔽私处的衣服,通身黝黑,或者说是很暗的古铜色,他们的腿很细,筋肉扭曲,青筋暴起,背上扛着石块,大汗淋漓在阳光下反射。这些人背对着李西程,李西程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是怎么样的表情?

然后就在不远处的棚子下边,有几个油胖油胖的监工,穿着汗衫,腰间插着鞭子,用浑圆的长满了毛的手捻着胡子,看着这些民工干活。

随后他们离开城市,城门站着十几个检查路人的卫兵,这些被征召来的卫兵,统一穿着土黄色的布衣,拿着一柄铁矛。商人进出城中,因为社会和政策不待见商人,所以商人仅能穿黑色的衣服。

然后他们来到田野中,此时正是小麦收获的时节,城外的道路两边都是农田,这些农田有些是麦子,有些是小米。金黄的麦田,沉沉的谷子地。小麦涌着金色麦浪,干透了的麦子,在阳光下显得耀眼明亮,然后黝黑手臂穿着短衫头戴草帽的农民们在收割小麦,弯着腰手拿着镰刀,然后把收上来的麦子扛到驴子的肩上,一只驴子大概抗二百斤麦子。而谷子还要等个把月才成熟。谷子长着长条形的叶子,有些青色,垂下来,许多谷子聚成小从然后围绕着这杆子垂下来,像狼的尾巴。

谷子是东部大陆本土的作物,而麦子则是西来的产物,麦子产量更高,但是因为麦子的壳脱壳困难,不脱壳难以食用,所以需要用到石磨,成本高,能吃面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还是吃小米多一点。

帝师道:“王啊。你看到这些谷物了吗?这些东西,这些谷物做成的面食你都嫌弃了,而当做一般的小点心消遣而已,但是对于我们是日常的事物,对于这些平民这些农民更是珍贵的食物。”

然后李西程子就道:“那他们现在应该会因为丰收而喜悦。”

这时候侍卫长李西程均锤插话道:“我的王啊,您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要把你们读书人那套悠然的田园幻想带进来,我们折冲府的人都要干农活,这收起麦子来可一点不悠然,很苦的,这不你看”侍卫长用手一指,然后大家就看见一群农民在弯腰割麦子。

侍卫长道:“这割麦子啊,要起早贪黑,弯着腰很累人,晒着太阳,热浪袭人,汗流浃背,草絮粘在身上很是难受,然后麦芒也就是麦子壳子上的尖扎得人生疼。抱着就是一种折磨。只能说是又喜又叹吧。”

“真的吗?要不我抱一捆试试”李西程子道。

侍卫长就说:“您是高贵之躯,这般苦差和下作的活就被干了。”

于是李西程这才作罢。李西程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些劳作的农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李西程略带沉思的表情看了一下,然后便转头离开了。

然后他们来到附近的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庄都是些茅草屋顶的土屋,旁边有条小溪。村子周边都是被脚踩出来的泥巴地,到处散发着污水的恶臭,像是淡淡的硫化氢,冷冰冰的钻进鼻孔,鸡在村子里乱跑,踮起吧嗒吧嗒的泥巴,到处窜着鸡粪,还有吊儿郎当的种猪在慢慢悠悠的走着。

村里的人此时都下地干活了,村子里空荡荡的。

然后他们在村边上遇到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一家,他们叩开柴扉,要歇息。然后一个老翁出来相迎。

“几位是?”老翁问。

李西程回道:“老先生,我是要进京的学子,这是我的同伴,可否再次歇息。”

老翁道:“那是可以。”

然后李西程发现老翁的左手没有了,然后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您这左手?”李西程问。

老翁叹气道:“啊,这是我十六岁那年,官府要征兵去南征,我听说那出去打仗,死者八九啊,所以索性自己借来斧子,然后躲掉了左手,这才免去被强征的去打仗,被强争去打仗的人也没有再回来,他们都战死啦!”

李西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然后过了一会李西程觉得内急,就问厕所何处。

然后老翁指着那一个尿缸说:“这里。”

只见一个陶土的大缸子,里面装满了黄色的尿液,然后缸壁上结了一层粗糙的尿垢。

李西程看了皱眉头然后问道:“这些尿后面怎么处理?”

老翁道:“这些会拿来淋菜地。”

然后李西程又问:“那排便呢?”

老翁指着村子边上的歌矮小的茅屋道:“这个。这个还算是看得见的,村里还有个厕所,盖得比较严实,黑咕隆咚黑不见底的。”

那是一个旱厕,一边堆着粪堆。旁边还有猪栏,恶臭无比,令人作呕。

“你实在用不惯,可以去野地里解决。我们没事的时候,在春天也喜欢去野地里解决,那春风吹屁股,在春风中拉屎的感觉,是很是不错的。”老翁道。

“怎么能这样呢。这么一个粪堆。在我那边就不是…”李西程说道。

这是侍卫长提醒道:“其实您那边,那些仆人把大粪倒了吗,也是这么一个粪坑,只是粪坑在别的地方您看不到而已。”

李西程皱眉。

侍卫长接着道:“不过我在今早出来时,先生(帝师)就预料到了,这么个情况,你要出来,人有三急吗,所以特意准备了尿罐和粪袋。”

李西程说道:“你们真是太贴心了。”

李西程是躲到树林里上了一趟厕所,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他就想:“哎,这人啊,不也就这样吗,吃喝拉撒,拉完就爽。”

晚上,他们在农户家里借宿,按理说王子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受到如此的待遇,但是李西程他提议要体验普通朴实的农民的生活,了解民生疾苦,于是他睡在杂物房的稻草堆上,天很快就黑了,然后等早早的熄灭,但是李西程没有那么早的睡去,他在首都的院子里没有这个习惯,他点燃了三盏羊油灯来再夜色中看书,把狭小的农家房间照得相当的亮。

然后他就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来自隔壁土墙后边的呻吟,原来是农夫在和农妇性交,这是贫乏的农村,性交是唯一的娱乐手段,这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农夫的五个孩子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夜晚产生的。

在农户家里留宿了一晚之后,令李西程很是不爽,第二天,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李西程府中,然后他在去到晋王府后,第一件事就是仔细的洗澡。

穆若云来到高王的王府,有着沉沉的暮色。龙城笼罩着黑压压的云朵。王府的柱子是用巨大的乔木,而没有处理的表面,地面铺着灰色的石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高脚小桌子,每个上面摆着一盆小巧精致的白瓷装饰的盆栽。

一位女子带着她进来。

王府大约有几十人,除了几个负责倒粪桶的太监,基本上都是侍女,李西程很不喜欢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要不是要有人要每天早上倒粪桶,他才不会让这些家伙出现在自己的王府里。唯一被他重用的是一个老太监,老太监是王府的管家,除了管理王府之外,就是帮高王选侍女,这倒是离不开这些人。

穆若云是新来的侍女,李西程都是尽量招侍女进王府里。

“平日你就打理这些盆栽就好了。”女人道。

“请问你是?”若云问道。

“我叫琉霜,是这里的主管。”琉霜回答道。

地位对于李西程意味着什么呢?财富、女人、权力。但他模糊的渴望。

通过书房往上一条狭窄的石廊是王的卧室。

若云被要求去到后院,那里有个温泉。

在各个皇室的家奴中,有一帮人专门负责搜罗女人的家奴,也叫花鸟使,字面意思是管花鸟的,实际上是来选美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拿着公款到处去有女儿的各家吃喝,然后把主人家的女儿叫出来看好不好看,如果好看的话就给搜罗给皇室作为侍女,因为这种选美,只要往大户人家去就错不了,一是长得好看的嫁人的运气都不会差这样的废话,二是平民百姓吃得不怎么样,大多面黄肌瘦,歪瓜裂枣的,所以一家一家吃就对了。

除了皇帝,皇室一般的婚配还是和平民一样,遵守礼教来,由父母安排,门当户对,明媒正娶,举行反复的婚姻礼仪。这些多半是安排的政治婚姻,为了家族的利益。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在礼教之外的寻欢作乐,用权力得到美色。

若云就是一个被看上的女子,家里是一个豪强富户,用后面的话讲也叫员外。然后他就被请进了高王府。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

若云前往后山,有一座摸着白灰的小院,曲折的回廊,尽头是一座亭子,用石块堆砌出一个池子,池子里冒出温泉,热气氤氲。

若云一边急促不安的呼吸一边打量着这个人。

李西程说道:“你,过来。”

若云束手束脚的走过去,显得小心翼翼。

“下来。”他说道。

若云看了一眼,确定他的意思,然后脚小心翼翼的探入水池中,带着万丈的惊恐,逐渐被水淹没。

琉霜在楼台上看着,数年前,一个燥热的下午,李西程感受到欲望的悸动,于是找到她。那是过去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们会有一天哀叹生命。

在那终将逝去的古老时光。

那年琉霜二十多岁,是安排给皇子的女官,一般都是成年的宫女去担任,除了安排日常生活,另一个任务就是启蒙,也是皇子的特权之一。

我不得不遗憾这样的讲这样的话,她不是一个遥远浪漫主义的传说,像一个地名那样的高山,完全不着调流离失所的房子。

而仅仅只是这个不幸民族糟糕时代不合时宜或者是不应景的慰籍,直白的说像仓促的自慰。

琉霜原本名叫刘双,她原先是洛阳城内的一个歌女,桓朝的歌女需求量很大,有点权势的官员都养一帮歌姬,跳个舞啥的,所以当初小刘老爸也有;六十四个舞姬坟头蹦迪的待遇咯,养这些人这些一来拿来娱乐,二来炫耀财富,三就是如果看上了的,那就可以拿来性交,然后作为一个偏房的小妾,过上被包养的生活,这是桓朝有些姿色的民间子女的理想。

然后每年就有大量的女子参加选秀,以期望成为官府的文工团,进而有一天过上所谓官府夫人的生活,衣食无忧,但是要忍受一个老头或者中年大叔一般官员,那肥胖疲劳的身体,所以就会发生很多事情,比如勾引其儿子的戏码,或者在外面找小情人,期望那些年轻气盛的肉体,在这个古老的原上。

当然这还是很远的,她们多半会直到衰老前一直寂寞,但是她们的生活还是比普通老百姓好多的,住在洛阳城北的石头花园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当然还有另外一条博取成为贵妇的法子,那就是作为皇子的女官,实际上是作为给皇子们性启蒙的女人,也就是一种女官。

人毕竟都是娘生的,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皇子需要进行性启蒙,学会传宗接代,皇室的首要任务就是生育后代,所谓国之根本在于储君,就像一个蚂蚁群的核心,蚁后和蚁王,整个巢穴里,成千上万的蚂蚁围着这个核心转,真个王朝也围着这个皇家转,所以皇子的婚配就显得很重。

要教育皇子知道男女之事,首先就是春宫图,但是很长时间里,东方的画技非常的拙劣,丝毫没有写实的能力,画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尤其是人像,只能搞搞写意,就算那些有名的画家也是那般,然后就是只能靠脑补,除了人瑞李卫公被发配画的春宫画,那是珍藏的精品。

然后就是玩具,也就是各种像,与画作相比,更是浮夸了。

总之这些抽象的粗糙的土偶不顶什么用,也就看个意思,看个大概,所以真的还得靠实践。

然后刘双就去当了李西程的女官,那时候李西程还在洛阳城的府里,还没有前往晋阳。刘双大约将近二十岁,正式女人最为诱人,适合性交的年纪,当然这里的人们迷恋所谓豆蔻梢头般的小女孩,这里也是在人们十来岁的时候就草草结婚了。而刘双则是在当了几年文工团然后浪费了一点时间,但是也更成熟了,太多的见闻,洞悉了风尘。

于是她带着略微冷漠的眼睛,非常鲜红的小嘴唇。

在那个燥热的夏天,刘双穿着蚕丝轻柔的薄纱来到他的住处,那时的王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然后两人见面其实也是相互了解了一下的。聊了几天,相互了解。

他看到这位女人,比他高,有着成熟女人的胸部,站在她面前有点不协调的样子。

“你叫什么呢?”

“我姓刘,叫刘双,一双两双,成双成对的双。”

“双吗?这个名字太普通了,那就改成这样吧,琉霜。”王用毛笔写了出来。

......

“你觉得我像谁呢?”

“像我母亲年轻的时候。”

在两人熟悉之后,一个燥热的下午,李西程感受到欲望的悸动,于是找到她本性的悸动驱使着他,而琉霜接纳并引导了他,然后告诉他怎么做。

那是过去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们会有一天哀叹生命,在那终将逝去的古老时光。

然后终于,他达成了,倒很笨拙的样子。

“感到羞耻吗?这才是人本身的样子啊。”琉霜喘着粗气说道。

我不得不遗憾这样的讲这样的话,她不是一个遥远浪漫主义的传说,像一个地名那样的高山,完全不着调流离失所的房子。

而仅仅只是这个糟糕时代不合时宜或者是不应景的慰籍。

它不应该啊它不应该啊,这样泛滥的情感。

“哎,你这急促而笨拙的样子。”她笑道,但是她心里默念,我又何必装作经历风尘的样子呢?

当白天的时候,若云在楼里往外看,李西程在院子里骑马,准确的说在练习骑射,李西程骑着一匹河中的骏马,在院子里的沙地上跑着,他赤裸上身,弯弓搭箭,在日光下。

若云坐在走廊上看着李西程射箭,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在学习儒学之余,练习刀剑和骑射,刀剑是和侍卫长穿着铠甲用木器对练,而骑射大多和自己较劲。不过王也是没有野猎场,近的猎场都让给农民耕种了。

李西程放手撒箭,弓体和弓弦剧烈的震动,箭摩擦空气发出响声,扎在秸秆绑成的靶子上。李西程射空了箭囊的箭,然后下马,一边喘着气,一边走过去要拔箭。

若云在一旁看着,而琉霜注意到她了,然后琉霜也凑过来。

见到琉霜过来以后,若云就问她:“他是什么样的人。”

琉霜似乎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们不是深入交流过了吗。”

“我说他的人呢。”

“反正你也没得选呗,你是被王府看上的人。”琉霜回答。

“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若云问。

看到小姑娘似乎一脸纯真的表情,若云就反问道:“那你所期望的又是什么。”

“我父母说,要嫁那些读书人,要他文采斐然,以后能高中科举,升官发财。”

“这是很现实的想法,而且你现在是交好运了,直接一步到位,而且还更高。”琉霜回答。

“那你的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琉霜听闻,心里很是不舒服,大概眉头一皱说道:“我当初只是想碰运气,才当的女官。当然我们的所谓希望,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沙子,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之理,哪有你什么想要不想要的,要么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么是出来浪,或者你这样烧了高香,而且你还不是被那些又老又丑的权贵纳为小妾,这个嫁娶,有一位好人家,是年轻人,那就够了。”

琉霜道:“这么的好的,多找一些年轻的人,这是晋王需要的。”

若云听了有些闷闷不乐,托着脸颊发呆。

琉霜就道:“我们不过是尘土,在这个世界无足轻重。何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妇道,我虽然没读过书,虽然我过去都是混迹在风月场,但还是懂点道理的。”

琉霜道:“那你又是在想什么呢?是对被强行拉到这里的不满?还是因为他太粗暴?他确实比较这般不解风情,因为他从来都是可以轻易的得到。”

当王停下时,若云跑了过去,递给他刺绣的锦缎以擦汗。

“夫君。”若云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的称呼,让李西程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的,谢谢。”李西程略微笨拙的回答,然后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们捡重点的说,该说该做的,自然不在话下。那之后若云就开始主动接触李西程,并且为了让自家有文化,还按照琉霜的告知,去找李居延讨教,那时李居延和小刘正在琢磨如何制造龙尾车的事情,然后也顺便了解了一些物理知识,觉得很有趣,小刘也是不放弃这个机会跟她游说,让她跟晋王说这些事业的重要性。

逐渐的,李西程对于若云的好感那是增加的,他不曾想女人作为玩物之外还有什么作用,而且这又是一个喜欢学习文化的女人,不像一些他所拥有的单纯生物空有外貌,自从琉霜之后,他还没用过这样的体验。而琉霜在与他离开洛阳之后,更像是一个大管家,操心王府的日常事物,并且逐渐衰老,逐渐变得憔悴,不复当初青春年少的容颜与柔软的腰肢。

逐渐的,他喜欢上了和若云厮混,不过他一般不说话,而是喜欢看着她撒娇,或者默不作声的捉弄,而若云也很享受这些,在王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个事情被帝师觉察到了,晋王不怎么热衷上课了,往日和他攀谈至深,但是现在却早早地急不可耐的要离开,心猿意马的样子,看着就是心事重重,目光也变得柔和,魂不守舍。然后帝师了解到了情况。

帝师训斥晋王道:“你怎么能这样呢?脱离了一条邪路却步入了另一条邪路,你应道遵循王道正途!”

帝师道:“你难道不知道多少个王朝的皇帝因为红颜祸水而耽搁朝政?你岂不知沉迷美色是君王的懦弱?”

李西程感到难受。

帝师道:“我不是不允许你过夫妻的生活,但真正的君王当以社稷为重,他要以超凡的勇气,克服凡人的念想,才能成为伟大的君主。”

帝师也不曾想突然喷出一些他自己都猝不及防的话语。

晋王想过“平凡”的膏粱子弟的生活吗?在那一瞬间他想过,但是他理念里又不想,价值判断里,他知道桓朝还面临着危机,天下需要一个将来的明君。

于是晋王认错了,说道:“对不起老师,我...”

帝师止住了晋王说道:“年轻人嘛,我也知道,但是改正就好了,您是我的王,纠正您的错误是我的责任,请您别记恨什么的,您要知道,哄你开心,并不都是对你好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老师。”

当天晋王又和帝师做了探讨,当离去时,晋王是苦闷的。回到居所,晋王与若云道:“我以后会比较忙,不怎么能陪你了。”

“没事,我理解你。”

然后帝师也来和若云谈话,帝师说就道:“你要是真的对他有感情的话,就应该知道,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夫君好,那么久应该做他的贤内助,而不是整天搞厮混,你也是找李居延学习的,那些历史故事,比如长孙皇后,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若云感到残酷,道:“多谢先生教诲。”

然后自此之后,李西程就减少了厮混,而是更专心在学习和理政上面,若云则比较愁苦了,奢靡的生活也感到无味。

被帝师训斥后,晋王闷闷不乐,找来三人吃火锅,想排解苦闷,便把事情说了。

谁知这三人这么回答

韦宽道且能因为夫人之事而贻误大事,君上不见古来成大业者,皆是决断决绝之人,妇人误事者,古来皆有,妲己,褒姒,赵飞燕,杨妃,殷鉴不远。

李居延道晋王,先生他是一片苦心啊,如此赤胆忠心是您的福份啊,且不闻俗语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王且不知象箸之忧,如今嬉于学习,是也。

晋王暗叹道果然是读书人

晋王又闻小刘,指着小刘能帮他说句话。

但是小刘却说到:晋王啊,我们追随你是因为这里清廉。我在洛阳了解到太多腐朽奢靡的活动要追求更远的东西

李居延附和道先为天下着想

韦宽附和道当志存高远不陷于儿女情长

晋王感到郁闷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向着帝师,真是一个束缚重重的王

三人却道这是我等本分也是王的福分,人总会犯错,大家指出您的错误,而不是拍马屁,且不闻国朝魏征,以人为镜。若是都是阿谀奉承,讨您欢心的谄谀之臣,那必有祸了!

晋王听闻只好道好吧,你们这样。

然后三人却祝贺道君王肯纳谏而容人,这是有福了。

王很郁闷。然后在散伙之后,他留下小刘谈话。

他们来到背后的山上。

王问小刘道:话说我怎么没有见过你的家眷呢?韦宽家眷在绥远,李居延也接家眷来,我怎么见你总是孤单一人呢?你的家人呢?你是孤身一人吗?你是否有爱着的人?她在哪里?

小刘说道:她南边的洛阳,受困于金谷园中。

王就道:那有一天会去到的。

小刘道王,我知道你很难受

王道帝师让我牺牲个人的欲望,而达成更远大的目标,但是达成更远大的目标又是为了什么呢?帝王不过是。

王摆了摆手道你莫要以帝师那般什么大道理来压我,什么天下苍生、江山社稷来教导我。事实上,最初的人,成为王,不过是为了使自己富足不必劳碌衣食,可以睡很多女人,还可以权势财富传子孙延绵。而事实上,他所言的那些高尚的事情,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为了那些而已,为什么要为了苍生?但是做一个藩王,就能享受了,那么何必那么累人呢?我又何必做得那么完美?

小刘答道:晋王啊,人可不只是那些简单的事情,我在洛阳的时候,我爱她,但我更爱天上的真理。

小刘指着远山道看啊

那是恢弘的远山与大地的远景在廖阔的夜色中

但是王哀叹道那不过北方境内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