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好兄弟

沈云飞本已在心中计划好了一个营救方定山的方案，虽不敢说是万全之策，但总有八九分把握，可若方紫凡也陷在里面，他便要分神应对，恐怕就——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这时候，许捷依照沈云飞的安排，做了布灯笼送进来。看来一切均已准备就绪，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沈云飞环视一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滑过，似是要将他们的样貌刻进心中一般：“众位师弟同门，镇远镖局突逢大难，前途未卜，恐怕再难经营下去。趁着敌人分身乏术，无暇他顾，大家，还是各奔前程吧。”

他说这几句话时，语调又轻又缓，可落进众人的耳朵里，却是又沉又重。

“大师兄，天下难道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吗？”

“不错！他们未免欺人太甚！”

“难道就这样算了？总镖头还在他们手里！”

一时间，库房中嗡嗡之声四起。众人不明就里，只道是四大门派无理取闹，如何能够服气？

沈云飞虽知内情，可当此非常之时，五色锦之事，却不能随便宣之于外。人多口杂，一旦把镇远镖局和五色锦扯上关系，那自此后可真要永无宁日了，武林中的好事者为逼问五色锦的下落，非得杀光镖局里的每一个人不可。

这样想着，沈云飞只得摆摆手止住众人：“此事实在一言难尽。不拘什么原因，不拘什么目的，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先躲过眼下这一关才好。至于师父和师妹，我稍后会去玉盘山想办法营救他们，我这里，也还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大家。”

“那是什么事？”

“大师兄，你只管说吧。”

沈云飞点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即刻出发到将军庙去。大家快去收拾行囊、牵引马匹，尽快分头离开泽州。不过，为了救师父和师妹，还请大家都从城北出发，绕道玉盘山脚下时，点起火把，虚张声势。你们放心，四大门派虽然人多，却绝不会下山与你们为难。你们也不必做任何停留，绕过山脚后，就四散离开吧。若此番有幸，大难不死，一年后咱们再回泽州聚会，共叙兄弟之谊。”

众人听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沈云飞是何用意。短暂的沉默过后，终究迫于形势，一一同沈云飞作别。有几个要留下来与他同去救方定山的，也被他婉言谢绝了。

众皆散去，沈云飞身边只剩下许捷与李圣杰两个。沈云飞正要劝他们快走，却听许捷道：“大师兄，你不用说了，我跟别人不一样，咱们是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我说什么也不会离你而去的。事不宜迟，我跟你去玉盘山救师父！”

“不错！”李圣杰也斩钉截铁的道：“大师兄，我也是一样的！”

看着他二人笃定的目光，沈云飞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是这样同生共死的兄弟。时候不早了，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劝他们离开，况且他心里明白，劝也是无用的。

“好兄弟！”他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你们的心意我懂了。不过，此去将军庙，用谋不用勇。你们想想，四大门派两百多人围在山上，咱们去一个还是去三个，又有什么分别呢？若能成事，一个人也够了，若不成，三人同去也是枉然。老实说，我对自己的计划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们的目的没达到，绝不肯立刻杀掉师父和师妹。所以，如果你们真想留下来帮忙，从玉盘山离开后，就去田家村等着，如果今夜我有幸将师父和师妹救出来，从此后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如果我失败了，至少还有你们，师父和师妹，还有一线生机。”

“大师兄，可是你——”

沈云飞不再说话，只坚定的回望着他们。

许捷眼中已噙满泪水，他握着沈云飞的手，郑重的点点头：“好，我听你的。大师兄，我许捷是个孤儿，自进镖局的那天起，就把你当做亲兄长一般，咱们一处练功，一处玩耍，在所有的师兄弟中，我许捷最听你的话——”

他自觉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刚开了个头儿，就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半晌，他举起手来一把把眼泪抹干了：“大师兄，你去吧，咱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

沈云飞出发了。

他换上一匹好马，一路驰的飞快，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赶到玉盘山脚下。抬头望去，曲曲折折的山路上闪烁着无数火把，那是四大门派的弟子将玉盘山合围了，而师父和师妹，一定就在山腰处那个灯火最为辉煌的地方。

时间有限，未免惊动众人，沈云飞绕开平顺的山路，摸索着林间黑暗的小径，一路上攀，到达将军庙的院墙外。

正殿所在的院落中，四大门派的当家人正与方定山对峙。

“他妈的！姓方的，你嘴里嘀嘀咕咕的在将军像前跪了半个时辰了！到底有完没完？你若敢耍花招，信不信我一刀砍下你的脑袋？！”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金刀门刘掌门已十分不耐。

可是方定山却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沈君浩的塑像前，他已被点中了周身几处要穴，武功是别想施展出来了，却并不影响他说话，他依旧口中念念有词的嘟囔着，根本没有理睬暴跳如雷的刘大通。

“他妈的！老子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死了？”他气冲冲的走到方定山背后，真的举起钢刀，“呼——”的一下架在他的脖颈间。

方定山不为所动。其实，早在四个门派闯入镇远镖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视死如归了。他做过一件错事，如今又错上加错，是到了为此恕罪的时候，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镇远镖局几十口无辜的人跟着他一起送死，这才急中生智，将四大门派的人引到将军庙来。一则为了给许捷创造救人的机会，再则，他要在临死前好好的向沈将军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