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彩蛋：词解四

关于自卑与投射

唐灵雨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见母亲的准备。

在回T市的路上，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准确地来说，是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事情。

那是唐灵雨高一的时候，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唐灵雨发现唐妈的心态产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妈妈，其实奸商这种说法最早以前不是像现在一样是一句骂人的词，现在的无奸不商在过去其实是‘无尖不商’，不是骂人的，而是夸人的，因为中国最早的商贩卖给老百姓粮食的时候都要打满，直到满到冒出尖尖来。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无尖不商是一个夸人的词汇。”一次，唐灵雨在听到唐妈说到无奸不商这个词的时候给唐妈科普道。

“呵，那就咋了，显你知道得多了？”唐妈一脸不悦加不屑，“你以为你学上知识了以后就能鄙视你妈了？你以为你学了点儿知识了就能看不起你妈了？”

“什么？谁鄙视你了？就是告诉你这个词的来历嘛！我又没有想怎么样！”唐灵雨一头雾水。

“哼，以后少和我讲这些！反正你讲了我也听不懂！我也不想听！”唐妈的声音听上去火气很旺。

那时的唐灵雨不过十六岁左右，正是还在依赖父母、每天都想要和父母说话的年纪。可自那时候起，唐灵雨就发现，自己不但在很久之前就不想和爸爸说话了，而且慢慢地，她连对妈妈都不想说话了。

仿佛是一个怪圈一样，唐灵雨发现自己的年纪越大，唐妈就越是讨厌和自己说话，并且唐妈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只会越来越夹枪带棒。

“你不能老是这样骂我！你怎么能这样骂你的孩子！谁家的父母教育孩子是这种方式！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对！”唐灵雨经常会因受不了唐妈日渐和唐爸一样的说话方式而这样抗议。

“这么说你咋了！你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这么说你？受不了就滚出去！受不了就滚出这个家！你以为你是谁！还想教我们？反正你说了我们也不听！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以后别和我说！我不想听！还真以为自己有了点儿知识就真的是有能耐了就能教育父母了！你就这么鄙视你的父母吧！我看你以后能多有出息！学了点儿知识就以为自己能咋了！”唐妈总是会这样别人说一句自己怼十句地回复唐灵雨，直把自己的女儿怼得哑口无言。

唐妈是如此的骄傲，骄傲到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说出一丝一毫与自己的意见、见解不同的话语来。

“你平时随点儿大流！”唐妈经常和唐灵雨这样讲，“就像我一样！”

为了避免唐妈又说自己看不起她，于是唐灵雨只好把“求同存异”这个意见努力地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到了T市的医院，唐灵雨在唐爸的病房里看到了好多个熟面孔。

一天之内，提着东西来来往往地看望唐爸的人数倒是不少，唐灵雨去的时候就看到病床旁的桌子上堆满了鲜花，病房里的地上也已经摞了几箱水果。

唐妈一边照顾唐爸一边招呼来探望唐爸的那些亲戚、朋友。而在探望唐爸的那些人里，还是唐爸、唐妈的各种朋友们居多。

唐灵雨去的那天傍晚，唐妈的一个领导正好去了病房看望唐爸。那个人于唐灵雨而言，可谓是令她印象深刻。因为那个长着鹰钩鼻的阴险家伙在很久之前就曾冒犯过唐灵雨。

那是唐灵雨高二的时候，一次家庭聚会上发生的事。所谓家庭聚会，就是一群社会关系的男人们带着他们家属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活动。那天，其他两家的男人都到了，但唐灵雨的父亲因为临时有事，就没有去。因此，在饭桌上，唐妈和唐灵雨就暂时代表了唐灵雨全家。

“怎么唐勤兄没有来？”那个鹰钩鼻子领导斜着眼睛问唐妈。显然，在这场家庭聚会的饭局上，男人们都最期望代表着权力的唐爸出场。

“哎呀，孩子她爸爸单位忙，临时有事儿把他叫走了，所以就没来。您也知道的，她爸爸单位的工作性质。”唐妈赔着笑脸说道。

“哦！就是为了他才来的！下次让你老公把这一场赔给我啊！我还有事找他商量呢！”鹰钩鼻说。

“好的孙总，下次一定！”唐妈接着说。

然后，由于孩子和女人们都在，于是大家开始互相关心起孩子们的近况。

那天，唐爸去单位之前刚骂完唐灵雨。和往常一样，他不仅在工作压力下为了宣泄自己的压力而随便找了个理由狠狠地训斥了自己的女儿，临走前，他还又像往常一样挑了唐灵雨的一大堆毛病、给唐灵雨提了一大堆要求。因此在饭桌上，唐灵雨一听居然有人是专程为了唐爸去的，所以不由得心里升起一阵不爽。况且，那天的“饭局”主要是为了几个家庭里的女性和孩子们准备的家庭饭局，所以那个鹰钩鼻说的话以及他的动机，都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哎呀，我家孩子那叫一个累呀！国外的高中布置的那些作业都很难！他一弄那些作业就得弄到半夜十一、二点！本来这一周我和他爸爸要带着他去爬爬山来着，可是因为学业压力，我们也不得不一直把它锁在房间里让他先学习！”一位领导家属聊起了自己家孩子。那个女人是唐妈的一个朋友，他的丈夫在当地的工商局工作。

“哎！其实我们平时对他没有那么严的，从小我就会和他一起打打游戏、出去做做运动什么的，但他们高中的内容实在是很多，毕竟英语不是他的母语，所以他读起来还是比较费劲，下一步我们就让他考美国的大学呀，所以他现在也不得不努力！”唐妈朋友的老公补充道。

“啊！叔叔你真好！还会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打游戏！我爸就从来不可能让我打游戏！甚至我一碰手机他就骂我！”唐灵雨说。

“害！孩子们偶尔打打游戏其实也挺好的，只要时间不会过长就行！回来我和你爸爸说一说！”唐妈朋友的老公张叔叔笑着对唐灵雨说道。

“说到这个出国留学，我家孩儿今年九月份差不多也要走了！假期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也得给孩子准备准备了！”那个鹰钩鼻子的孙总此时插话道。

“啊呀！恭喜恭喜！小辰实在是太优秀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雅思和托福都过了！真好！”唐妈的朋友刘阿姨说道。

“诶？小赵，话说你家孩子也差不多要出去了吧？”鹰钩鼻突然看向唐妈说道。

“害！不出，不出，我们家暂时没考虑让小雨出国留学呢！我和她爸爸觉得在国内就挺好。”唐妈尴尬地笑笑。

“诶！不对呀！你家老唐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让小雨出国？”鹰钩鼻子继续问。

“有啥本事呢！可别夸他了！”唐妈笑道。

而唐灵雨一听到有人提起了唐爸，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她一听到唐爸就不开心，因为自己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又被唐爸骂了一顿。

“哎！小雨，你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刘阿姨察觉到了唐灵雨低沉的神色，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不是，阿姨。我爸今天又训我，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我讨厌他！”唐灵雨愤愤地说道。

“什么？你讨厌你爸爸？”鹰钩鼻子此时突然插嘴道，“你居然讨厌你爸爸！要是我有个女儿像你这么说话的话，我肯定要扇她两个大嘴巴子！”鹰钩鼻子恶狠狠且轻蔑地瞪着唐灵雨，然后放狠话道。

“哎呀！爸，你别这么说！”那个鹰钩鼻的儿子小辰发话了，那位年轻的小伙子再过几天就要去英国留学了。

“刚刚我爸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当回事儿啊，哈哈，他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鹰钩鼻的儿子向唐灵雨赔着笑脸解释道。

唐灵雨没有说话。

“哎，其实很多时候确实是小雨爸爸的问题，错误不在小雨身上，不怪小雨这么说她爸爸。”唐妈在家里也是唐爸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以及被喋喋不休地挑刺儿的受害者，于是这时她替女儿解围道。

那鹰钩鼻子听了唐妈说的话之后就没再继续高声发表意见了，只是翻了几个硕大的白眼，又小声地骂了几句：“要是我的女儿是这样的话，我肯定狠狠地抽她！”

而刚刚那个替唐灵雨解围的小辰，他一直以来就是唐爸拿来羞辱唐灵雨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说话多大气！再看看你？你怎么就没人家那么大气！”、“你看看人家多优秀！英语那么好，将来人家还要出国去，还是人家自己考到的，你怎么就不能给家里考一个国外的名牌大学？”、“还是生男孩子好，养儿防老，男孩子就是更有出息！而女人就知道哭哭啼啼！看着还不够心烦了！”……

唐灵雨还在病房里看到了一个伯伯，那个伯伯是唐爸的另一个朋友。当初那个伯伯被人敲诈的时候，还是唐爸帮忙解的围。和之前请唐灵雨全家吃饭时一样，那位伯伯来病房探望的时候依旧出手阔绰，大几百一箱的樱桃、几千元一箱的海参，都是他前来慰问时带来的礼物。

“快别送了余伯伯，我爸那家伙有很严重的助人情结，他才不是单纯地为了帮你而帮你，他是想通过帮助弱者来寻找优越感，以及掩盖他自己的痛苦和弱点罢了。更何况你本来就比他有钱，看到你这么有钱的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却能解决的时候，他当然乐意去帮你。”唐灵雨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品，心想。

同样，在病房里，唐灵雨也看到了唐爸的很多战友、处于其他机关的不同级别的干部，还有一些生意人和他们的老婆。

“小雨啊，你爸爸他年轻的时候可苦了！他无依无靠，在部队里只能通过自己的奋斗以谋求升职。当时他周围的战友里面哪一个条件都比他好，吃的、用的东西也都比他多。正是因为他很艰苦，所以他才……”一位唐爸的战友对唐灵雨说。

“你不用说了，高叔叔。”唐灵雨打断他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爸我妈天天和我说。”

“你是不是想说正是因为他很艰苦，所以他才待人苛刻？尤其是在家对我的时候？呵，真可笑！还有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恨铁不成钢’什么的，都是些‘好’理由啊！都是因为他艰苦，所以他死活也见不得别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轻松是吧！”唐灵雨心想，“典型的投射！还有天天骂我什么的，天天挑我毛病，那些毛病正是他自己身上就有却不敢面对的！因为他不敢面对，所以就只能投射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天天无中生有地羞辱他自己的孩子，以此来平息他自己内心中的痛苦与矛盾。呵，真可笑！”

晚上的时候，唐灵雨在少有的平静的时间内，又回想起了别人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过她的，有关唐爸年轻时候所经历过的那些苦难。

其实唐灵雨很清楚自己的父母都是非常自卑的人。

唐爸年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家的条件不如别人。而去了部队里，当他看到周围全是关系户、高干家的子弟的时候，他更是卑微到只想通过努力奋斗来改写他自己的命运。可他努力奋斗了那么多年，去了社会以后，却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哪怕到了社会上，他依然不是混得最好的那一批，反而他在社会上看到了更多无论是从经济条件上还是从能力上都比他强更多倍的人。

唐爸的那些朋友们中，不乏有很多身价过千万的富豪商人，以及更加位高权重的机关领导。而唐爸对那些人而言，充其量只是个跑腿儿办事儿的。而唐爸自己心里其实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而唐妈更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很自卑的女人。唐灵雨的舅舅，也就是唐妈的弟弟才是从小被家人们夸到大的那一个，因为唐灵雨的舅舅实在是太优秀了。从小学的时候，唐妈家里的奖状就都是唐舅的。每一个学期结束后，唐舅总会把班里和学校里的奖状拿个大满贯，因为他从来就是学校里的第一名。而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一旦唐灵雨的姥姥把唐妈和唐舅一起领出去，唐灵雨的姥姥也只会在亲戚们面前猛夸唐舅。可想而知，连家长都只关注自己的其中一个孩子，那亲戚们就更不可能去关注那个一直以来被忽略的孩子了。

正是因为如此，连唐妈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从内心深处开始排斥那些看上去比自己优秀的人了。参加了工作之后，一旦唐妈在工作岗位上看到周围有同事的学历比自己高，唐妈的心里就会很不平衡。是的，她会在内心深处讨厌那些比自己有知识的人，尤其是那些比自己有知识的同性。她总是认为那些学识高于自己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看不起自己、鄙视自己，以及用他们丰富的学识嘲笑自己。不过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只是时刻都会不自觉地那么去做而已。

这些种种原因夹杂在一起，导致了唐妈讨厌自己的女儿对自己讲一切有关知识的东西。可是唐妈并不讨厌自己的弟弟，因为自己的弟弟不仅是全家的骄傲，更是时刻都会在危难中帮助她的人。所以，唐妈只能把自己对优秀的人，以及对优秀的同性的讨厌几乎全部都投射在女儿唐灵雨的身上。

至于唐爸，就更不用说了。他之所以在生活中看自己的女儿处处都不爽，就是因为他时刻都在疯狂地想要逃避自己曾经在部队里天天被上司训话的事实。他不仅逃避那些他过往曾经历过的痛苦，还去逃避他自己身上真正有的那些毛病。他自私到时刻都要把那些黑锅甩给自己的女儿，好让自己的女儿来帮他背负一切原本就只属于他自己的自卑、痛苦与恐惧。

“家长们往往会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缺点而去把那些缺点都投射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然后去骂自己的孩子。记住一句话，面对自己永远是最难的。”这句话是唐灵雨在C市上课时听老师讲的一句话。现在，这句话清晰地浮现在唐灵雨的脑海里。她坐在自己父亲病房的外面，双手托腮地沉思着，不想受到任何打扰。

“小雨，妈妈想和你说会儿话。”打扰总是无处不在，唐妈就在这时出现了，“你来陪陪妈妈。”

是的，无论是唐爸还是唐妈，他们和唐灵雨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命令式的口气，而不是询问式的口气。

唐灵雨没有说话，只是不情愿地默认了。

“最近怎么样？肠胃还是一直不舒服吗？”唐妈问。

唐灵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双手伸到唐妈面前让她看自己刚得的慢性湿疹。

“哎呀，怎么回事呀？”唐妈惊了一下，“怎么你还得了皮肤病了？”

“不知道。反正我的肠胃也还没好，一直就喝着药了。”唐灵雨敷衍地回答道。

“哦……中药还是西药啊？”唐妈又问。

一提到这个唐灵雨就来气，她不由得想到曾经唐爸和唐妈给她治肠胃病治到一半儿就放弃了的事情。

“都有。”唐灵雨在这方面懒得和唐妈废话。

“你爸爸刚住院的时候曾经醒过一次来着，”唐妈直接把话题扯到了唐爸身上，“那个时候护士给他抢救，他有醒过几分钟来着，迷迷糊糊间，他对妈妈说他觉得很对不起你，想让你不要怪他……”说到这儿，唐妈还流下泪来。

“你爸爸可辛苦了，他其实很久之前就因为高血压而感到身上不舒服了，但他还一直死撑着工作……你看他都害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所以还让妈妈帮忙托话给你……”

唐灵雨默默地听着。

“所以你就别老呆在外面了，你总是呆在外面不回家，也不知道回家里来看一看……你就知道怪我们，你说你走了，一旦天塌下来了，就只有妈妈一个人顶着，你以后多回来看看多回回家好吗？爸爸妈妈都很累，你体谅体谅我们吧！”唐妈继续说。

“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唐灵雨语气平静地说道。她实在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究竟该说什么好。

“唉……回来了就好……妈妈可害怕你不回来了……”唐妈此时开始放软话，“妈妈之前听舅舅说你在那边还有去找心理咨询师定期咨询？是有这回事儿吗？”

“哦……算是吧。”唐灵雨深知唐爸唐妈二人对心理疾病的态度，于是继续敷衍道。

“你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开的呢？你看妈妈现在经历了这么大的重创都没有去找心理医生呀、心理咨询师呀什么的，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地想太多了！”唐妈继续说道。

“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唐灵雨有些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打算走。

“……小雨！”唐妈叫住唐灵雨，“你爸爸有一个朋友，是个心理医生，他在咱们市内还挺厉害的，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什么？你们还认识心理医生？”唐灵雨感到不可思议，“你们什么时候还认识心理医生？”

“就是之前你舅舅和我们说你有在B市做心理咨询的那段时间里，你爸爸就开始向别人打听了，然后正好有一个你爸爸单位的同事家爱人就是干这个的，然后你爸爸就去咨询了人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你要回来的话还能找到人去咨询。”唐妈说。

“可是你们明明知道我基本上是不会回家的，”唐灵雨说，“而且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是两回事！心理医生是只会给别人开药的那种！和心理咨询师完全不一样！”

“哎，不管怎样，总是有一个这方面的人才在我们身边，你舅舅那边我们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同意你可以暂时不用回去工作。所以这段时间内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这边呆着吧。然后心理医生那边是这样，他挺专业的，你爸爸的同事说在外面随便找个人看还不如就直接找他看，反正最后也基本上都会找到他那里去。你要是想去的话妈妈就帮你联络一下他。”唐妈说道。

“哦，到时候再说吧。”唐灵雨随便应付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消化，而不是一直看着他们。

唐妈因自卑而对唐灵雨产生的误解一直就是唐灵雨心中的一个心结。也正是因为如此，唐灵雨总是一看到唐妈就想起自己大学时期宿舍里的那伙人。何舟和王洝佳她们也是典型的因自卑而自负的人。正是因为她们认为自己的某些条件不好，所以她们才会那么在意那些在某方面条件比她们好的人，才会一直不停地攻击、指责和伤害那些拥有特定优势的人。而她们之所以想方设法地想要看到别人倒霉，也是因为她们无法面对自己的短板，而把自己的劣势时刻都投射了出去，希望那些劣势也同时都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很多攻击都是自卑的表现。

不过平心而论，唐灵雨并没有继承唐爸和唐妈的自卑感。因为首先，她的物质条件不算差，其次，唐灵雨认为自己的灵魂时刻都在线。因为无论是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不与其他人同流合污的能力，唐灵雨的这些能力时刻都在线，所以她几乎从不感到自卑。事实上，唐灵雨认为，哪怕自己没有那些物质条件，只要自己的精神充实，那么自己也多半不会自卑。

假设归假设，唐灵雨其实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没有物质条件的话会怎样。但客观事实是不容改变的，因此在物质条件这方面，唐灵雨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的父母和家庭。一直以来，唐灵雨怪的都是父母多年来对她的忽视与暴力。而这部分精神方面的内容是物质永远都无法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