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见到夏依依时,她已然生龙活虎,丝毫没有之前在医院时的些许病态。我是应邀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的,不管心里有多抗拒,这种面子上的人际关系,我不得不维持着。
今天是九月二十二号,我的生日是下个月二十五号,也快到了。但我过生日从没有这么大的排场,我不喜欢,觉得没必要。我本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这两年的摸爬滚打、斗智斗勇,已经让我疲惫至极了。生日这种事,我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度过。
她的生日宴会上有不少演艺圈和商业界的人士,大家都在互攀关系,场面“和谐”得有些不自然。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心里感叹——这哪儿是什么生日会,明明就是商业会谈。
我看见了胡安,作为夏依依的“熟人”,他一直在帮着忙里忙外。好在她请的大多是圈内的人,没人会多猜什么——一群活在八卦中心的人,谁会去操心别人的八卦呢?
屋顶上明晃晃的水晶吊灯把红酒照得发亮,我装模作样地轻晃了几下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
“意恬。”刚把杯子放下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沈鑫河,他居然也来了。大概是在公共场合的缘故,他没有不正不经地喊我小恬恬。
我迎着灯光仰起了头,朝他笑,“连你都给请来了啊。”
他坐到了我旁边,“上次吃饭就只顾着闲聊了,我现在在波士顿,也是在演戏,所以和夏依依多少算是同行。最近回国是照顾父母,过一阵子……还会回波士顿。”
我点点头,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不是旧金山吗?你怎么跑到波士顿去了?”
“工作调动啊。”他笑,“美国真是烦人,两个城市之间都要倒时差。”
“你和他怎么样了?”他指指在那边忙活的胡安。这也是我们上次见面没有谈起的话题,我沉默一阵,回应道,“还好吧……是挺好的朋友。”
他挑挑眉,似乎在打趣我的那句“朋友”,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有兴趣和我去美国吗?这个季节的金门大桥很好看,说不定利于你找写作灵感呢。”
我笑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知道,他是在用寒暄的语气说认真的话。
金门大桥哪个季节不好看呢?旧金山或者波士顿的落日应该也都很美,只是,我近期确实没有出国的打算——旅行也好,出国发展也好,都没想过。
我挺喜欢美国,但是,国内有太多我牵挂的人了。
“啊……你别误会,我是说旅游的意思。”他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自嘲似的笑笑,“算了,你应该很忙吧。”他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酸,我猛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个平安夜,我约胡安去看当时的一部很有名的电影。那时的胡安就像这时的我一样,只是沉默。而我的结束语也是“我开玩笑的,你很忙吧。”就仿佛我提了个多过分的要求。现在的沈鑫河也是,他明明没提什么要求,这只不过是个邀请罢了。
想到这,我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明年春天我应该有个小长假,我那时候去吧,去看桃花。”说完又觉得很傻——桃花哪里不能看,有必要跑去美国看吗?等等……美国有桃花吗?
他却很认真地答,“好,一言为定。”
宴会结束没几天,沈鑫河就回了美国。我们又找回了联系,他偶尔会给我寄一些明信片,里面放着无聊的东西。像是美国的石头、树叶,甚至空气——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我和胡安的来往也日益频繁,私下里倒还好,可怕的是他最近常常在微博上和我互动,搞得很多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甚至,我们两个的cp开始被很多人喜欢。我当然希望我们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在一起了,但是我们没有。况且我和胡安都还处于事业的上升期,经不起舆论的兴风作浪。思来想去,我决定和他提起这个问题。
“我就是觉得舆论什么的会影响到你,你不要多想。”打完这段字,我又觉得我的担心太过露骨,一一删掉,重新打字:“毕竟微博也算是公共场合,我们这样可能不太合适。”不太合适?什么不合适啊。这也太奇怪了……可能他真的只是把我当个老同学才评论几句,我这样反而显得自作多情吧。
又想了好久,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我在朋友圈里假装抱怨微博被经纪人管了,以后的微博不是我本人在用,并把这一条朋友圈设置成仅胡安可见。
没多久,胡安点了赞,看到了。
从那往后,他就真的没再评论过我的微博。我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难得他主动理我,我却要不得已地推开,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但我真的不想让舆论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尤其是他,我只想让他安心地当他的主持人、做他的演员。
秋天的雨下了一遍又一遍,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又一次半夜胃疼到无法入睡后,我终于决定第二天到医院看看。结果到了第二天清晨我准备出门时,夏夏给我打来了电话,“恬恬!我有大事找你!”她元气满满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不忍心泼她冷水说我有事,也学着她的语气道,“什么大事啊我的小夏夏,快说来听听。”
“我想找你陪我去挑婚纱!就今天,怎么样?”她接着说,“陈时因为工作调动,下个月就要和你在一个城市工作了,我们在这儿买了新房,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以后我们又能一个城市了!我好开心!”
“真的?”我的情绪一下子好起来,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真的愉快,“但是……挑婚纱这种事,不应该和你的未婚夫一起吗?”
“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呀!我就要和我的好闺蜜一起挑。”她的话里有溢出来的幸福,我还隐约听见她旁边一个很低沉的男声在无奈地笑——想必就是她的未婚夫陈时了。
我当然不会再推拒,答应了下来。至于检查……我想了片刻,打算过段日子参加完夏夏的婚礼再做安排。
陪着夏夏逛了整日,挑选了她很满意的婚纱和我自己的伴娘裙。镜中的我们白裙飘飘,就像年少时约定的一样,见证彼此的幸福。夏夏突然说了句,“要是胡安是伴郎就好了。”见我不语,她也噤了声。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胡安。未来太遥远,却也太靠近了。过完生日,我就二十五岁了,不是青春仍在的小女孩了,可能,不能继续等他了。
秋天总是容易让人伤怀,我感叹时光不再,伤感旧友纷纷分道扬镳,思念已经不在了的米糖,苦恼看不到尽头的、“喜欢胡安”的这条路。
我想再养只宠物陪伴我,却再没了这种勇气。
或许,我已经禁不起再次的失去了。
今天冬天如果有空的话我想回一次家,想陪陪父母、看看漫天飞雪。
有雪,有亲人,有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才是冬天该有的模样啊。然而那样的冬天似乎从我长大以后我就离我越来越远,我好想念冬天,真正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