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游子身上衣

殷氏夫妇商议定,并转告大哥殷鸿渊,殷鸿渊没有意见,只是认祖归宗,还尚需时日。

夫人只要小处耍性子,大面子还要明事理的,要想真正做殷家的人,不是谁说了算的问题,外姓入族谱,那需要时间和功绩打底,之后还需要得到家族的承认,并非一人一力便可办成。

好说歹说,事情总算成了一半。

殷夫人的心思,宝儿虽说不能特别理解,但是也很清楚。

提前在楚神机那里漏了风声,虽然并非有意,但事情的确就是这么发展的。

这日无事,楚神机大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殷鸿蒙还像当初那样,召楚神机说话,虽说楚神机从军将近一年,却少有和殷鸿蒙说上几句话。

毕竟级别相差太多,楚神机心思不多,也不是那种痴妄之人,凭着一点关系就到处说嘴。

楚神机走进正厅,看见将军和夫人端坐在堂上,也不多说话,走到近前,跪下便拜倒在地。

“好孩子,这些礼就免了,快起来。”夫人温柔说道。

楚神机爬起身,立定站好,并不敢稍稍有不当的举动。

大人不说话,楚神机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便也不说话。静候夫人和将军问话。

殷鸿蒙开口了。

“楚神机,你从军也有一年之久,表现我是比较满意的,从须弥山雪谷把你救回来,也算没有白费力气。现在,你在军中,也算有些见识了,本将军想问你一句。”

“你的志向是什么?至于保护人这类话就不必再提,想好再说。”

楚神机沉思片刻,回想这一路走过的经历,雪谷,北境,草原,种种回忆浮现眼前,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权倾天下他是没有概念的,富可敌国在北境似乎也很遥远,江湖仇杀也没经历过。

一年的时间,楚神机虽然也有很多感触,但是这些并不能触动楚神机心底的那根弦,楚神机这张白纸,虽然在这一年中,也有些许色彩,但比起旁人,还是显得苍白,就这样直接问,楚神机一时也不知道作何答复。

有些事,不是闭口不答就行的,再不想回复,也必须回答,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楚神机只好老实回复:“属下并无远大志向,之前说的那些,并没有改变,现在呢,只希望自己一日日变强。”

“就这些?”殷鸿蒙眉头一皱,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这种答复。

“天下之大,强者之多,我见识浅短,并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做一个强者,做一个好人。”楚神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表情极为勉强。

夫人见场面有些尴尬,忙打圆场。

“孩子,做事先做人,你这样想也是对的,现在没有确定志向也没什么。”

殷鸿蒙看见夫人开口,装出来的严肃顿时破了功。

“是有些问太大了。那我换一个方式问你。”

“你可愿做我和夫人的义子?”殷鸿蒙微笑说道。

楚神机在武功和计算上脑力很好,但是人情世故一点不懂。

“就是让你做我儿子,孩子你可愿意?”夫人补充道。

“做儿子?我不知道。”楚神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人皆有父母,但是在军中待的久了,这种感情十分缥缈,虽说殷氏帅府一直在楚神机心中就是自己的家,但也从来没有妄想过有这么一对父母。

说实话,或多或少,楚神机在这方面再愚钝,也会发现一些踪迹,自己能进神策军,还有周围旁人不经意的关照,这些恐怕都是殷氏夫妇凭人脉关系打点的。

不然,像自己一样的孤儿,玄铁军中,没有八千也有八百,凭什么自己就能这么顺利。

须弥山雪谷坠崖之前的事情虽然不记得,但是仿佛前世的记忆,在这句“做我儿子”的问话后,也似乎慢慢复苏。

楚神机心里一阵温暖,试探着问一句:“是真的吗?”

“本将军看着像跟你开玩笑吗?”殷鸿蒙对他的表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对,这种事,任谁一口答应,毫无窒碍,说不定殷鸿蒙反而疑心对方另有所图了。

“千真万确,这死孩子,想什么呢。”夫人假装嗔怒。

“这样吧,我们给你一点时间,不用这么快答复我们,过几天我们再来问你。”夫人话锋一转,又说道。

楚神机跪下磕了头,便走了出去。

夫人掐了一把殷鸿蒙,“你看看,搞那么严肃干嘛,搞得像过堂一样,把别人孩子都吓蒙了。”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十分好,严父慈母,这个红脸不得我来唱。”

殷鸿蒙硬气的说。

“也对,我喊宝儿过来,叫她去摸摸底细,我这真的有点慌。”

“真是,当年在江湖上杀人,在墨阳城成亲,也没见你慌张,现在不过收个义子,你就慌了,也是奇了。”

“你懂个屁。”夫人骂了一句,却没有看殷鸿蒙,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楚神机离开大厅,没有去找宝儿,也没有去找甘宁,而是出了城,爬上了和甘宁常常谈心的那个山顶,静静的待了一夜。

宝儿接到夫人的任务,兴奋异常,这事他不仅拿手,而且马上又有一个哥哥了,心里狂喜。

到处找楚神机,却不见踪影,只好去找甘宁,甘宁听说楚神机不见了,忍着还没好透的箭伤,便独自去寻找楚神机,和宝儿讲好,找到立马通知她。

宝儿这才罢休,给你甘宁一个纸包,毫无疑问,是包子,请人干活,在宝儿这里,包子是硬通货,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包子搞不定的,如果不行,那就再加一个。

甘宁也不客气,拿着包子就出了城。

他了解楚神机,毕竟一起呆了那么久,既然失踪,最近又没听说开战,那肯定是自己躲开了,楚神机平常一个人爱去哪儿?

甘宁直奔山顶,果然,在朝阳的和煦光照中,楚神机望着东方出神。

“你挺好啊,我找了你一夜,你在这儿躲着。”甘宁这才拿出包子吃了起来。

“你来了,我们下山吧。”楚神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没事玩什么失踪,搞得大家都担心。”

“我有些事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走吧。”楚神机拉起甘宁的手,便要拖着他下山。

“什么事啊?可以和我说一说吗?”甘宁比较好奇。

“路上和你说。”楚神机这时脸上的表情很轻松。

“你这包子哪儿来的?可以分我一个吗?”楚神机静坐了一夜,还真的有点饿。

“不行不行,这时劳务费,我找了你一夜,你回去也要给我一点报酬,不然这事没完。”甘宁贱贱的笑道。

“行行,回去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楚神机便跪在正厅之中,让宝儿去通知殷氏夫妇,他有话要说。

待到四人在场,宝儿和楚神机在堂下,一站一跪。

殷氏夫妇还像昨日一样,高坐大堂。

楚神机没有说话,先是磕了三个头,“这是谢过救命之恩。”

夫人要喊他起来说话,殷鸿蒙拉住夫人的手,示意稳住。

楚神机又磕了三个头,“这是谢过养育之恩。”

接下来楚神机挺直身子,眼神坚定的看着将军和夫人。

“昨天我想了一夜,我同意接受将军的好意,自此之后,无论生死成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要护得殷家周全,平安喜乐。”

殷鸿蒙听得这话,看着眼前将满十四岁的少年,心中惊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夫人早就动了心思,如今梦想成真,眉眼里都带着笑,走下来拉起楚神机的手,抚摸着他的头。

“叫声娘亲我听听。”

“娘亲!”楚神机出声干脆利落。

“好儿子,哈哈哈。”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瞪了宝儿一眼。

“好了,别跪着了,起来起来。”

楚神机依言站起,十四岁少年,和夫人站在一起,头顶刚好到夫人下巴。

殷鸿蒙没有夫人那么奔放,咳嗽一声。

“既然同意了,晚上我们办一个家宴,你倒是来参加。”

“要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娘有好礼物给你,去吧。”

放开楚神机的手,楚神机躬身一礼,便走了出去,宝儿一个虎扑便趴在楚神机的背上,两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出门了,还传来宝儿的声音:“我这个妹妹,你必须给个见面礼。”

殷鸿蒙和夫人对视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