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不是?单婆子真是比桂香还傻,若是对小儿子好些,说不定福气更厚呢。”

单守信在前,刘桂香在后,一路慢慢往回走,见路上没旁人,单守信就低声道:“以后要出来走动,喊我或者哑叔陪着,别听外人瞎说。妳有什么想知道的,尽避问我就是了。”

刘桂香撇嘴,还要反驳几句的时候,单守信又道:“妳昨日发热也没好利索,万一再昏倒如何是好?”

原来他是担心她。刘桂香听得心头一暖,前世孤儿,今生又得了傻子的驱壳,都是寒冷孤苦的命,最是受不得也最缺少这样的暖意,她忍不住就软了下来。

“知道了,我不过是闲走看看。”说着话,她就几步撵上去,直接拎了单守信扔上自己的后背,一手托着他,一手拎了笨重的轮椅,大步往单家走去。

“这什么破东西啊,又沉又笨重,以后有钱,换个好的。”

单守信身子僵硬了那么一瞬,却是慢慢放松伏在媳妇背上,笑着应道:“好。”

晨风调皮吹过两人鬓角的碎发,交缠在一起,倒是应了那四个字,结发夫妻。

单家院子里,两个粗使婆子正在忙碌,一个喂猪,一个摘菜做饭,眼见刘桂香背了单守信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抬手打翻了铜盆,叮当之声立刻引出正房里的单婆子,她开门一见刘桂香两口子,开口就骂了起来。

“大清早的,不赶紧帮忙干活儿,去哪里闲走了?家里养头猪还能杀了吃肉,养你们两个废物,除了浪费粮食有什么用?”

刘桂香还没觉得如何,倒是背上的单守信身子突然绷紧,显然是被那“废物”两个字扎了心。

刘桂香想也不想,张嘴就回骂了一句,“既然是废物,自然什么都不会了,以后有活也别喊我!”

说完,她背了单守信就继续往后走,路过两个婆子身边的时候,顺脚踢了那个翻倒的铜盆,盆里剩下的半盆脏水就扣到了使坏的婆子脚上,浸透了她的布鞋,惹得她跳脚,又不敢开口骂人。

虽然单守信一向是单家的眼中钉,没人疼爱,刘桂香也被当做奴才使唤,但到底他们都是单家人,不是她们这些奴仆可以当面喝骂的。

“妳居然敢回嘴?反了天了,老天爷快开眼看看啊,怎么不劈死这个不孝顺的傻子,平日好吃好喝养着他们,还不如养头猪呢。”

刘桂香翻了个白眼,自觉在单婆子嘴里,怎么也逃不掉不如猪的命运,也就不抗争了。

她也不理会,一路到了后院的小土屋子,把单守信放在炕上,又去缺了口的铜盆前胡乱洗了脸。

单守信挪去窗户边,推开窗扇,屋子里勉强洒进几分晨光,显得没那么昏暗了。

他双眼扫过皱眉洗脸的刘桂香,不知为何,嘴角就翘了起来,虽然她会说话了,变得陌生又诡异,但护着他的习惯还是半点儿不改。

前院里,单婆子骂个没完没了,把自己累得嘴巴都干了,刚要喊人倒碗凉茶的时候,嫁在同村的闺女单阿萍就从门外窜了进来。

她扫了院里一眼,就凑到老娘跟前,问道:“娘,您这大早晨的,又跟谁生气了?”

“能有谁?还不是刘桂香那个傻子,我骂她废物,她居然说也以后不干活儿了,气死我了。”说罢,她突然瞪着闺女骂道:“妳怎么大早晨跑来?是不是又来要粮食?”

单阿香被老娘戳穿心思也不见脸红,笑嘻嘻道:“娘真是厉害,一猜一个准。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婆婆那个抠门儿的,我家晨哥儿年纪小,他爹又要下地干活,不吃饱怎么成?我就回来拿几个馒头,以后我家粮食下来,我也多孝顺娘。”

不等单婆子应声,西厢房的门却是应声而开,身形富态的张氏一手扶着脑后的发髻,一边忙着固定发簪,一边开口就嚷道:“大妹妹这话说了几年了?陈家去年种了六亩小麦,娘可是没吃到一个妳送来的馒头。再说了,谁家过日子都有难处,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次两次就算了,可禁不住大妹妹整日上门来打秋风啊。”

单阿萍被嫂子数落得面子过不去,她嫁去陈家的时候,单家嫁妆也没少送,但陈家日子一般,吃穿用度都不如单家,心里就渐渐生了不满,好似爹娘兄弟都在享福,偏把她踢出去受苦,特别是生了儿子之后,更是恨不得把娘家东西都挤出来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这般听大嫂挤对,她也恼了,斜眼冷笑道:“大嫂这话说的,我是娘的亲闺女,我不孝顺,难道娘还指望外人不成?再说,这家里是娘说了算,我又没找妳要馒头,妳急什么?”

张氏恨得咬牙,在她看来,单家的一切都该是她家栓柱的,被小泵讨要走一分就少一分,如何能不气恼?至于后院住的单守信两口子,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单婆子眼见儿媳和闺女吵成一团也是头疼,想要寻个事把话头儿岔开,又一时想不到,不过她脑子难得灵光一次,惊叫一声,嚷道:“哎呀,我说哪里不对劲呢,刘桂香那傻子怎么会说话了?她不傻了?”

张氏和单阿萍本来还跟斗鸡一般,恨不得扑膀子打一架,听着这话都是惊讶,“娘说什么?”

“我说刘桂香,刚才跟我吵嘴来着!”单婆子也不多解释,直接杀去了后院。

见状,张氏和单阿萍自然紧紧跟了上去,她们也是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