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偶遇

阳光普照着黎水宗的各个角落,像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大衣,熠熠生辉。

庭院里一块块石砖平整的铺在整个院子,空旷的庭院中只有一个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骨石在舞剑,剑招拙拙,酷似王八剑。

白色骨石正是董剑送给许圆的鱼骨,笔直白亮,一头有些许断裂,要是多出一个石结,后边在长个尾巴,那便是一把剑。

这些剑招是许圆从唐昊处学来,只是没有剑意的剑法就有些另类,就像东施效颦。

有些劳累的许圆坐在地板上,轻轻抚摸着鱼骨,又单眼顺着末端望去,看笔直程度如何。

许圆本没有剑,连一件趁手的棍子都没有,望着手里的鱼骨说道:“就叫你冬燃剑吧”

穷小子碰上死耗子,终于有了一些活命的本钱。

阳光还是那样柔和,纵使最邪恶的人都想晒晒太阳,许圆索性躺在地板上,地板有点硬,不过阳光很舒服,眼皮子在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

透过眼缝,许圆看见一道白色剑光飞落在庭院中,昏昏欲睡的身体顿时精神抖擞,随即说道:“董师兄,你来了”

一袭白衣照旧,恰似一个不出尘的绝世仙人,董剑心声一动,风蚀剑消失不见。

收剑入体,乃是蛮火境剑修才有的本事,看似简单,实则融合了对剑法的领悟和修道的高低,只有拥有了本命飞剑才算正式成为一名剑修。

许多练剑士终其一生也练不成一把本命飞剑。

董剑来到此处便是收了唐昊之托,来教许圆剑法,即使已经出关,但并不代表修为止境,平时也要感悟剑道,体悟剑法。

一名蛮火境的剑修,教导一个入门弟子是游刃有余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也可能在此领悟到自身的缺陷,所谓”温故而知新“。

大江大河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高手也是要一步一步练成,董剑语重心长的说道:”许师弟,在教你剑法之前,我要和你说说我的感悟。当年我出到剑冢,大门也进不去,因为那里的剑意于我来说太浓烈,师父也没有要撤掉剑阵的打算,只是让我好好感受这些剑意,还对我说道,你所看见的剑只不过是一个形状,那并不是剑,万物之中皆有一丝剑气,剑便是万物“

芸芸众生,皆有锋利的一面,将锋利发挥到极致便能斩断任何东西。

这和佛所说的众人皆可度是一样的道理。

如此大道之谈,对于许圆来说如同天书,但他仍旧补充道:”啊,就像这截断裂的鱼骨可以割伤人一样“

这个回答已经有一分领悟,或者这一分领悟可以生出无数条道路。

随后,董剑领着许圆来到院外的一颗大树旁。

大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不少掉落的残枝,董剑捡起一根细直的树枝,道:“今天我只教你一剑,看好了”

董剑单脚一跺,地上一个碎石腾空而起,飞到最高点,碎石落下,那截细直树枝径直刺出,只听见‘砰’的一声,石头瞬间化为石粉。

细长的树枝并没有断,许圆接过树枝仔细观看,其表层已泛起细如毛发的碎屑,但里层却并没有受到损伤。

董剑严肃的说道:“我手中并没有剑,但可以通过树枝传递剑气而不毁枝干,这便是驭气”

剑修的剑气存在于体内剑府之中,本命飞剑也藏匿于其中,依赖剑气滋养,剑气多少视修为而定。

蛮火境剑修的剑府如同一个湖的大小,若是一个离人境的剑修,其剑府便是一条小河。

首先得有剑气。

那截毛糙的树枝还在许圆的手里握着,他很烦恼,因为没有剑气。

看见许圆疑惑的神色,董剑继而说道:“人本来没有剑气,但却有一口气,这便是先天之气,气可以养生,也可以杀生,就像菜刀可以做菜,也可以砍人,就看你怎么用。我黎水宗的心法便是化先天之气为剑气,进而吸收天地灵气,壮大自身修为”

“气由内生,内有万物,万物皆气,气容万物,生生不息......”

许圆盘膝而坐,闭上眼睛,细细聆听董剑所念的真诀。

整个人处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中,漆黑一片,无边无际。

黑夜中点点星光聚集,如天上点点繁星,一时间,星光越来越多,或明或暗,或大或小,充斥着整个黑暗世界。

暗黑世界顿时如白昼一般,随即,这个世界开始坍塌收缩,无边际的世界开始变成一个可见的圆,越来越小,直到所有的星光被压缩成一个整体的圆球才结束。

这便是剑府。

如拳头一般的大小。

许圆猛的睁开眼睛,剑气四射,压缩之后的剑气一阵反弹,身旁的树木有道道剑痕,野草也摇晃不定。

此时已近深夜,一天的时间便炼化了剑气,董剑惊讶的看着许圆,故作镇定道:“不错,不错,一个下午便有了剑气”

其实许圆炼化剑气的时间放在整个黎水宗也是名列前茅的,需要师父在身旁念真诀一个月的也是不少。

炼化剑气后,便入了剑修的第一境,剑初境,随着剑气的引入,躯体也被剑气滋养,比之凡夫俗子更加坚韧,不然怎么扛住强悍的剑气。

水涨船高。

但水也能覆舟,若强行使用旁门左道引天地灵气入体,剑府顷刻间溃散,其修为也毁于一旦。

董剑深有体会,当即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切莫心急”

顿时化作一道剑光飘然而去,许圆也是精疲力尽,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半挂在天上,似一张笑脸,闪烁的星星便是它的眼睛,带它领略黑夜的美。

黎水宗山门旁的延长小道显得格外的幽静,唐昊当初带领许圆由此而过时可比不得现在。

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儿在鸣叫着,不知是在打呼还是在求偶,更有忽明忽暗的萤火虫游曳在林中,似淘气的精灵。

在这美丽的黑夜中,一双纤细的手,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只飞舞的萤火虫停在手指上,终于找到了归宿。

方才那道剑光并没有急着回剑冢,董剑和许圆也偶尔唠唠家常,知道当初唐昊带他从这条剑道上走上了水心峰。

行走于其间,往日同唐昊游戏林间的欢乐场景历历在目,董剑不由得嬉笑一声,只是如今草木依旧,而人影不见,甚是凄凉。

行至片刻,忽一女子在林间与萤火虫嬉戏,白衣在黑夜中越发的素洁,清秀的面庞宛如不出尘的仙子。

白衣女子转过身,两双眼睛相对而视,像是初次相逢,又似就别重逢的故人。

良久,这女子转身就要离去,董剑有些着急叫道:“请留步”

不知是为了这片刻间的相逢,还是感觉到董剑的修为不凡,这女子毕竟是停下了脚步。

时间仿佛静止了,董剑长期在剑冢修炼,与人交谈的本领却不像他的修为,只得无心的问道:“敢问师妹芳名”

此话一出,董剑一时脸红。

沉默了一会儿,白衣女子缓缓说道:“姓李,名青月。师兄尊姓大名”

白衣女子便是许圆初次上山时遇见的小师姐李青月。

董剑朗声说道:“我叫董剑”

大千世界中,妖魔鬼怪,爱恨情仇,有太多事物可以懂,但他却叫董剑,然而剑是最难懂的。

清冷的弯月依旧悬停在空中,不忍离去,仿佛要做这俩人的唯一观众。

可是观众却不只它一个。

不远处的一个树上,同样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斜背着一把巨剑,长七尺,宽约一尺。

如此明亮的白色也丝毫不能引起两人的注意,只能说明两件事。

此人境界很高。

两人很专注。

背负巨剑的男子右手撑着下巴,担忧的说道:“如此放任不管,不知掌门作何感想”

提起掌门,这男子又想起黎水宗的弟子门,道:“哼,好不容易碰上两个有趣的后生,天塌下来也要看完,龙门人可不怕黎水宗的清规戒律”

这男子把烦恼抛在一边,又聚精会神的看着两人。

英雄惜英雄,两个高手相遇,必定要大战一场,不然心中这个石头总悬在那里。

李清月说道:“董师兄境界颇高,可否指点一二”

两人第一次相遇便要刀剑相向,这次比试不同于唐昊的愤怒拔剑,而是一种特殊的见面方式,如以棋会友一般。

董剑手指微动,风蚀剑一闪而出,方才美丽的邂逅瞬间变成凝重的战斗。

本命飞剑,一个剑修标志,李清月只得苦笑一声,道:“我没有剑”

没有剑的蛮火境剑修,董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道:“等我一下”

这里的树木很是茂盛,两人的身旁就有一颗笔直粗壮的树木,董剑走到树木旁,随后腾空而起,选定几个笔直的树枝后,将其斩下,其长度与平常的剑一般长。

背负巨剑的龙门人戏虐道:“以木剑对剑,很狂嘛”

两人对立站着,同一时间,身旁的木剑在剑气的摧引下缓缓腾空。

此时,木头不再是平凡的木头,而是有着剑气的木剑。

‘唰’

两把木剑同时齐飞,路边的野草疯狂摇摆,似乎要被连根拔起,起先的萤火虫也早已消失不见。

木剑没有生命,但附加了剑气后,它便承载了主人的战意,唯有浴血奋战才能以表忠诚。

两剑相撞,剑尖对着剑尖,没有火星四溅,没有刀光剑影,只看见质朴粗劣的木屑横飞,但这就足够了。

剑碎成了粉末。

这是对战的第一剑。

剑府之中剑气波动,只因为今日这一战斗,即使没有本命飞剑作为引子也要酣畅淋漓的对决。

两人又接连着飞出八剑,剑剑拼尽全力,到适当时又留有余手。

至此,两人各剩下一把木剑,背负巨剑的男子说道:“这小师妹还要与之一战吗”

背负巨剑的男子毕竟是一名离人境的剑修,自然能偶看透两人的境界。

董剑一身蛮火境界巅峰的剑修只用了九成的功力,但李清月却是强弩之末,拼尽了全力,若此时再勉强出剑,便败下阵来。

李青月也知道自己的分量,若不出这最后一剑,就是有人知道今日的对决,那也不会丢了头衔,只是学剑之人怎能如此怯场,即使殒命也不能坏了祖宗的名声。

当下驾驭木剑对准了董剑。

木剑在董剑的眼里倒映着,仿佛是心头上的一把剑,必须拔掉。

两人眼神一对,两把木剑决然飞出,最坏的对决就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要战斗下去。

木剑相碰,李青月的木剑从中破开,两截残木飞向两边,大难临头,剑殒气散。

背负巨剑的男子大吃一惊,道:“不好”

抹身刚要拔出巨剑斩断木剑,不待男子动手,这柄杀人木剑已经断裂。

董剑嘴角处流出一道鲜红的血水,强行卸气导致剑府内的剑气四处横飞,好在剑府堪比一个大湖,且修炼有道,还不至于坏了根基,倘若是那剑初境或游夜境的剑修必然殒命于此。

背负巨剑的男子好没气的骂道:”真是个不怕死的剑痴“

董剑下意识的朝不远处的树上看去,却不见任何踪影,只剩零零散散飘落的树叶。

战休人走,荡气回肠。

天上那轮明月也变得隐晦起来,为自己掩上了一片乌纱。

李清月双手交叉于腹上,微微点头,以表谢意。

古人说礼尚往来,对于李清月的点头示意,董剑也微微鞠躬,表示‘承让’。

过后,两人化为两道剑光而去,就此别过。

李清月不经意的回目一笑,道:“真的只董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