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有两宝

四人选剑一事已成为惊心动魄的昨日,如同芥子沉入大海一般,掀起一时的波澜,仅此而已。

许园和白木山却是实打实的受了伤,所幸伤的不重。

修行路上总是有着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挺过去,那就是一番佳谈,若是阴沟里翻船,便是别人茶饭之余的“点心”。

两个伤员正在屋里修养。

剃了半边头发的白木山很是滑稽,道:“许园,那会你要是没拉我一把,我可就不像今天这般轻松了”。

得了巨剑的白木山心情大好,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沮丧。另外,那把被他称为的天幕巨剑,据说品秩颇高,长年侵染在剑气之中,早已是一把半吊子仙家兵器。

这段时间的修养,两人早已臭味相投,许园看着白木山,忽然想起了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昔日的欢声笑语浮现再脑海中,许园忽然正经说道:“我要出山”。

正躺在竹椅上的白木山猛然起身,用手掌试探许园的额头,惊讶道:“你是不是惹上风寒了”。

思绪总是忽隐忽现,一旦出现,就像邋遢汉子见了巾帼,魂都丢了。

了圆对于许园来说便是这么回事。

白木山这等山上仙人自然不能体会,能偶尔停下来看看风景都是心境上有大造化的人。

许愿撇了一眼白木山,后者赶紧把手缩来回来,只好无奈道:“看来是真的要出去啊,不过咱们黎水宗的弟子要出山可没那么容易”。

许园皱眉道:“我如今可以御剑,还出不得山门”。

白木山听罢,讥笑一声,继而又躺了下去,道:“你能越过龙门吗?”。

白木山伸手指了指天边,似乎在比喻龙门的高度。

黎水宗乃是顶级门派,其地位之高自然不言而喻,门下弟子也是水涨船高,就算横着走也没人能说三道四。可就怕有些没长眼睛的“老鼠”要吃这些“小猫”,所以龙门人的存在就有了一份保障。

过了龙门之后,若还是阴沟里翻船,宗门连喷嚏也不会打一个。

大道之上,人心鬼域,何其复杂。今儿他挖了你的眼,明儿你剐了他的心,要是连自保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长生证道。

知晓龙门人后,许园的眼神越发坚定,即使不出山也要会会这厮,随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那龙门人试试深浅”。

白木山挠了挠那半边头发,道:“还真是不到龙门不死心,我今天就陪你走一遭”。

两人御剑飞天而去。

天空中,云海依旧翻腾,许园和白木山像两条鱼一般的穿梭在云海中,好不欢快。

忽然,云海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呵斥声:“谁人在此御剑”。

两人闻得此声,驻剑不前,许园赶紧双手作揖道:“弟子许园同白木山见过前辈,此次御剑绝非故意冒犯,弟子知错,还请前辈责罚”。

凡梨水宗弟子不得随意御剑。

随后,天空中划过一道剑光,这看似微弱的剑光一扫而过,许园二人却已跌落下去。

殊不知某人在暗地里发笑。

好在二人已经是游夜境的剑修,在落地的瞬间,两把飞剑便前来护主,所幸没有摔个稀烂。

两人收起了飞剑,靠树而坐,白木山擦拭着巨剑,道:“出师不利啊,我看你别想出去了,连人都找不到”。

许园站起身来,忽然说道:“如果我硬闯出去,他会不会现身”。

还没等白木山反应过来,许园早已御剑而去,只留下气急败坏的白木山。

但刚过树头,不知从哪儿而来的巨剑朝着许园飞去,只听的一声惨叫,便从天而降二个人。

巨剑竖直的插入地面,剑穗微微飘动,随后一位身穿粗腻子布衣的男子立在剑柄上,双手环绕在胸前,戏谑道:“两个小家伙,找你谢大哥有何贵干纳”。

白木山搀扶起许园,气凶凶的站在谢泉面前,全然不顾辈分的说道:“你就是龙门人,刚才在空中吓唬我们的也是你吧,来到正好”。

说罢,便拖着巨剑,似乎要和谢泉拼个你死我活。

初生牛犊不怕虎。

谢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人不大,脾气到是不小,当然,剑也不小,最重要的是随我”。

谢泉伸出手掌平摊,四指回拨,朝着怒不可遏的白木山道:“来,来,来,看你的剑法如何”。

白木山一个剑步掠出,身后巨剑拖曳而走,激起尘土轻扬,沙沙作响。

天幕巨剑当头劈来,剑风凌厉,只见谢泉冷笑一声,脚尖向下微微用力,身子向后飞去,鲸舟巨剑顺势而起,与那天幕巨剑凌空一刺。

“哐”。

巨剑对巨剑,相爱相杀。

鲸舟巨剑向上旋转几圈后,被谢泉接住,轰的一声落在了肩膀上,巨剑似乎在咆哮,这种厚重的质感很是震撼。

反观白木山,因承受不住巨剑对威力,只能死死的抓住剑柄,被冲击力带着后撤了几步后,巨剑插入泥土之中。

许园在一旁仔细的观看,哪怕双方只是简单的对了一剑,但仍然有迹可循。

谢泉对巨剑的掌握非常精准,远不是白木山可比,先前以脚代手驾驭巨剑,卸掉了白木山的力道,让其后退。这里的力道若重上一分,白木山则有性命之忧愁,还好只是点到即止,若是轻上一份,鲸舟巨剑会被当即斩下,白木山还可回锋一刺,可谓是惊险万分。

经谢泉做画龙点睛之妙,即可化解白木山的攻击,又得了点乐子,实属一箭双雕。

败在同门前辈下一点都不丢人,况且对方还是离人境的高手,有些弟子想要这种磨剑石都没有。

白木山则不然,当下已是咬牙切齿,好在心境没乱。

心一乱,乱一切。

立马一个侧翻,面相谢泉,怒火中烧道:“我只出一剑,你若能用你手中的巨剑接下我的巨剑,我便认输”。

谢泉笑眯眯的站对面,朝着白木山勾了勾手指头。

白木山手捏剑决,衣袖鼓动,森森剑气直掠而出,插在地上的天幕巨剑缓缓升空,湿润的泥土也被剑气剥离出去。

这把被认定为半吊子仙兵的巨剑,终于有了一丝神力,此时白木山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谢泉终于收起来笑容,一本正经的对待这一剑,倒不是他谢泉怕了这把仙兵巨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神兵利器没见过,只是今日这这少年的剑道很少见。

顷刻间,天幕巨剑化作一道巨大剑影刺向谢泉,巨剑所过之处,早木拔根而起,飞沙走石,可谓是一骑绝尘去,千里不留蹄,又如那蛟龙走水,势不可挡。

但到了谢泉这里不过尔尔。

此时谢泉双手握剑,做那狮子搏兔之势,忽然,鲸舟巨剑向上挑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天幕巨剑又回归了原处,恰好又落在了那个剑坑里,巍然不动。

白木山惊恐的看着这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自己的男人,随后面色如常,用最后一丝气力拔出巨剑,落落大方的盘坐在一旁。

鲸舟巨剑又重新插入了土地中,谢泉双手撑着剑柄,道:“拿得起,放得下,是条小汉子”。

白木山也不去理睬谢泉,荣辱得失,自己心中了然,大道无限风光,岂因一时黯淡无光便自暴自弃。

但细细想来,眼前这男子的剑法着实不凡,何不仔细推敲,化为己用,并且都是自家山门的前辈,也没有偷学之说,如此一来反倒是自己赚了,白木山嘴角微微上扬。

谢泉也是会心一笑,稍纵即逝,继而又对着许园说道:“小家伙,我们俩来耍耍”。

许园也笑了笑,心想出山有望喽。

两根手指晃了晃,许园说道:“我要出两剑”。

有几个人就有几双筷子,有两个人便出两次剑。

无论出几次剑,在谢泉看来都是一样的。

听见只出两剑,谢泉有些失望,道:“虽然只有两剑,但总比一剑好”。

说完,撇了一眼端坐的白木山,见后者仍在悟剑,自己却落了个自找没趣。

虽谢泉心想这小子的胚子不错,可是有点不解风情啊,唉,还是历练的太少。

许园气定神闲,细细感受剑府中的剑气,虽说游夜境剑修的剑府只水缸大小,但若翻腾起来,也是不容小觑,又有先前对谢泉与白木山东观战悟剑,此时对于剑气的领悟又高了一层。

之前与董剑或柳然比剑,都是持久战,每出一次剑,消耗的剑气多少,何时纳气等等,都是要仔细衡量的,所以这种比剑重在打磨剑气和心智,算不得作对厮杀,真正碰上个不要命的主,哪还会循规蹈矩的,只想着怎么活命,毕竟天大地大,命最大。

东燃剑对之鲸舟巨剑,在大小上无异于蚍蜉对大树,但若蚍蜉口含铁齿,也是一把利器。

龙三忽然戏谑道:“你这点道行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加上我勉强够他喝一壶的,前提是他不用剑气”。

许园心想不知道离人境有多强。

龙三打了一个冷颤,终于破天荒的严谨起来。

转眼间,一道剑影飞向谢泉,鲸舟巨剑在谢泉的掌控下却是灵巧,急刺而下如瀑布,斜挑而上似弯月,径直刺出点点剑光,谢泉以平常手段应对许园的凌厉剑气,却不见吃力,真正个仙人神通。

我之浴血奋战,你之嘻戏舞剑。

如此打斗下去,只怕剑府中的剑气撑不过一时半会,许园便倾尽全力驾驭飞剑贴身刺杀。

许园出的这一剑有点长。

虽说谢泉以凡夫俗子之力力战许园的仙人之术,但终究占不到便宜,随着许园倾力而为之,便逐渐占据上风。

先前白木山那一剑虽说威力不凡,奈何只是昙花一现,比不得许园这小鬼难缠,就像蚊蝇环绕于耳畔一般。

遇着此招,谢泉所幸耍起来无赖,不再和许园拼剑,而是将那把七尺长的巨剑耍的飞快,不停的在两手之间来回更替,形成一个护主剑罩,当起来缩头乌龟。

你想耍,我就陪你耍嘛。

许园皱着眉头,收回来东燃剑,道:“还剩一剑”。

龙三已悄无声息的飘进了剑里,若是没有千竹赠予的束仙衣,他龙三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死的。

千竹说过,云烟境以下不可见,就算真的发现了龙三,不还得打狗看主人嘛。

可若是龙三自个找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就像现在要去试试离人境的水有多深一样。

刹那间,许园已出第二剑,这看似和第一剑无二的第二剑实则难缠的多,毕竟有了龙三这个剑灵的存在。

谢泉又耍起护主剑罡来,故技重施有时候却不是事半功倍。

出剑之前,许园以心声告知龙三,万万不可强攻,只能寻着谢的耍剑轨迹步步攻入。

龙三驾驭着东燃剑自然无比娴熟,毕竟这是自己的一部分,甚至贴着鲸舟巨剑对剑面飞行,只是要攻击谢泉却也是难。

忽然,原本顺行耍剑轨迹的东燃剑背剑而行,钻了个空子,鲸舟巨剑想要调转剑身可不是那么容易,这让龙三找着了机会。

机不可失,龙三趁此空隙刺向谢泉的握剑左手,并没有攻其心肺。

只要鲸舟巨剑在手,离人境的光彩就不得窥视。

谢泉见状,无招可破,只得左手松剑,人剑分离,不曾想谢泉忽而身形一转,右手即将握住巨剑,龙三情急之下,燕回蜂转,径直刺向谢泉的胸口。

突然,一抹红光外泄,剑气四溢,东燃剑顷刻间被震飞,许园吐一口鲜血,倒飞十余丈。

白木山连同天幕巨剑也遭了殃。

随后,谢泉单手拎着白木山,扛着天幕巨剑来到许园身旁,用脚踢了两下,道:“还想在死一次吗?”。

许园痉挛了一下,咳嗽两声,道:“晚辈无意冒犯前辈,只是想看看离人境的风采”。

谢泉冷眼注视着许园,把昏睡的白木山扔了过去,道:“离人境的风采没让你失望吧,若是刚刚有半点杀心,这会儿你就是个死人了”。

龙三听罢,胆战心惊。

白木山眼睛微微睁开,发现四周一片狼藉,许园白衣上有片片血迹,但似乎大战已过,便关怀道:“许园,我们还活着吧”。

方才还冷眼相向的谢泉,立即变得嬉皮笑脸的,道:“你这后生,竟说混话,有我在你还能死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不见,许园赶紧奉承道:“谢大哥可是离人境的大剑仙,我们没那么容易死”。

天幕巨剑横置在地上,白木上学那才子佳人捋了捋半边头发,骄傲的说道:“也对,我们都是用巨剑的高手,命硬”。

谢泉双指弯曲敲了敲鲸舟巨剑,微笑道:“白木山,可愿意随我学剑,咱们也别做什么师父与弟子,就只单纯的学剑,如何”。

白木山瞧着谢泉,虽说此人有点不正经,但也是用巨剑的朋友,况且还有那么点门路,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许园,唉声道:“谢大哥啊,你我有缘无份,今日我是陪我这兄弟来闯关来了,眼下他既然失败,我也不好意思和你探讨剑道,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

天幕巨剑在白木山说完后,便自行背负在白木山身后。

许园赶忙说道:“木山,谢大哥已经答应我可以出山了,我看谢大哥艺高人胆大,剑术也高,你和他学剑定然不错,就连我都想有点眼红”。

谢泉听罢,眼睛渐眯,鲸舟巨剑微微颤动。

许园只是视而不见,接着便望向白木山,后者惊喜不已,道:“那还真是谢过谢大哥,如此一来,我若是在推脱就是看不上谢大哥大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唱一和,谢泉愣是没有说上半句话。

随后,白木先行离去。

谢泉这才开口说道:“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比剑法厉害,不过看在你帮我收了个弟子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另外我在送你一件法宝”。

只见一个香囊似的物件出现在谢泉对手上。

此物名为睡龙,是一件品相较低的收纳器物,里面另有一片小天地,与外界隔绝,空间大小随器物品相高低决定。

宗字门派的修士一般都有此法宝,不然一介修士下山,仍和那凡夫俗子一般,挑着箩筐,带着木箱,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有了功劳,有时候也不能受禄,许园恭敬的说道:“前辈,方才出此下策,实在是没招了,前辈竟然已经答应我出山,万万不敢在得寸进尺”。

拿捏有毒,落落大方,是为俊杰。

谢泉冷笑道:“刚才算计人的本事哪去了,这会儿又变成一个臭仙师,给你就拿着,算是师兄认可你的见面礼吧”。

许园听罢,不再多说一句话,作揖而去。

谢泉喃喃道:“可要活着回来啊”。

随后,右手甩出一抹剑意,其速度不知快了许园多少。

吴长子早早的便等候在了水心峰上,许圆去剑冢一事,他早就知晓,只是不加干涉,这些年轻人要多加历练嘛。

一抹白色剑光窜入水心峰中,吴长子随手一挥,便知道了这抹剑识的意思。

过了片刻后,许圆也狼狈不堪的回到了峰上,一眼便看见了师父吴长子。

许圆刚要解释,吴长子抚须而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尽管吴长子没有丝毫责怪自己的意思,许圆还是羞赧道:“师父,我下次一定会找回厂子,给水心峰长长脸面”。

谢泉递出的那抹剑识,不仅说了事情的经过,还大致评价了这个小师弟。

大概是说水心峰是时来运转,出了个人物,天赋不错,也有点算计,比那只会钓鱼睡觉之辈不知强了多少。

吴长子也没有因此喜怒,只想到条条大罗通大道,路怎么走是自己选的,只要问心无愧,便是成了大道。

钓鱼睡觉也无妨。

吴长子摸了摸许圆的头,慈祥的说道:“山下可不比山上,才子佳人有,蛇虫鼠蚁也不缺,为人处世要圆滑些,但不可仗势欺人,也不可猥手猥脑,做人做事都要处在规矩当中”。

儿时在尚海寺内,总听那些书上的大道理,许圆当下还是明白的,但又不全懂。

吴长子笑说道:“懂一半就行了,剩下的自己琢磨去吧。另外,为师送你一件礼物”。

一枚玉簪子大小的剑忽然飞出,吴长子将剑摊在手中,道:“此剑名为指鹿,平常时可作为簪子佩戴,十分别致”。

这么个小东西,挺好的。

许圆记下了驾驭指鹿小剑的口诀,小心翼翼的别好在头发上。

吴长子瞥了一眼东燃剑,道:“徒弟啊,师父帮你看看你的佩剑如何”。

龙三瞬间打了个冷颤,但也不敢说半句话。

许圆把剑给了吴长子后,便要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庭院里的吴长子脸色瞬间阴沉,道:“妖孽,藏在我徒儿身上所谓何事,速速说来,如是有半点虚假,你可知道我的手段”。

龙三心里发毛,猛然想起了千竹所说有束仙衣加身,云烟境以下不可见,莫非此人便是那云烟境修士。

龙三赶忙说道:“大仙饶命,不是我要纠缠你的徒儿,而是我临死之时将一缕神魂附着在这段骨头之中,碰巧被你徒儿练气时的天地灵气滋养,这才得以苟活,实在没有半点虚假”。

吴长子定睛一看,龙三心里却是没有违心之处,再者有那千竹老儿的束仙衣,给它天大的胆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于是说道:“日后好好辅佐许圆,且不可有歪念头,否则就要让你偿生不如死的滋味”。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许圆已经出来,伸手接过东燃剑时,便问道:“龙三,你有些不对劲啊”。

龙三只是笑呵呵的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