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往事三：事起

石冥的追随者夜袭四大家族，搅得天翻地覆。虽说仙界也是早有准备，但在他们不要命的攻击之下还是遭到了重创。

江氏家主江纪元为护众人撤退，身受重伤，不能理家，江如宇又在义山修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这权力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庶子江柯头上。

至于林家，似乎只是少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小妾。

林远和林予安将苏月初草草的安葬掉了，就在林氏后山的祖坟，葬在林远未来的墓室旁。

按照道理，苏月初是不能葬在林远身旁的，应是在仇敏旁边，但林远心存愧疚，到底强硬了一回，自作主张。

仇敏虽然心存不满，但看自己的姑姑仇老夫人也难得没有出声，不敢造次，再加上这葬礼委实是简陋，心里也平衡了许多。

“月儿，是我对不起你啊，我来晚了。”林父哽咽。

林予安看着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的躯体，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但同样，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相对无言。

初春暖意的阳光突然失去了色彩，整个映月阁毁于一旦，一片废墟。

后院小花园内，原来苏母种的虎刺梅也被摧毁殆尽，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焦黑的枝干。

因着霜华阁还较为完好，林予安就被搬进同仇敏和林天承同住。

苏月初已死，她一个孤女构不成多大威胁，以后还不是随意拿捏，仇敏也不过分为难，当然也谈不上多好。

每日，林予安都和芝麻窝在偏房，好像被全世界遗忘了一样。

霜华阁的花还是开得那么鲜艳，未经风霜，明丽动人。

林予安趴在窗前，看得出神。

那么浓烈，娇艳，阳光洒在它们身上，显得异常的安逸平和，却在林予安心上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哪怕将它们全部揉碎塞进来，也填补不上。

芝麻静静的陪她坐着，两人都沉默不语。

林予安眼底是浓浓的黑眼圈，她也懒得用脂粉遮挡，整个人憔悴不堪，却又诡异的透着一股精神劲。

芝麻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如今连安慰也不过是废话。

他知道，她每夜每夜的睡不着，成天带着苏母临死时抛给她的玉佩，一日一日变得更加阴郁。

终于有一日，他装似无意的提起：“喂，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斑点狗了。”

少女斜倚在窗前榻上，磨搓着手里的玉佩，扬起了一抹嘴角，似笑非笑，却带着侵入骨髓的悲伤和几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她慢慢抬眼，看着芝麻，“你说我母亲，最后一刻心里在想什么呢？”

“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

“也许吧。”

林予安看着手里的玉佩，气氛有些诡异。

“这玉佩是有什么古怪之处吗？”芝麻似是后知后觉，担忧的望着她：“小安……？你没事吧？”

“没事了。”她将玉佩收入怀中，冲芝麻笑了笑：“只是自保罢了，母亲自是希望我一生平安喜乐的。”

很久很久以后，芝麻回想起来都很后悔，当时的自己若是刨根问底，也许就可以避免林予安走上歧路。

但同时他也明白，现实是残酷的，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他只是不愿意接受，又不忍心责怪。一次又一次回忆着、纠结着、后悔着，病态的将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心甘情愿的一直陪伴着后来的林予安。

生活好像又恢复如常。但失去了多少，改变了多少，早已经回不去，大家心知肚明。

外面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石冥每一次出现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率领着他的追随者突袭，较之数百年前更加阴险狡诈。

他每一次袭击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直捣长龙，让人不得不心生寒意，只怕这四大家族甚至于仙重天中都有他的奸细存在。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予安这些小辈们能够帮上忙的了，他们现在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大家添乱就可以了。

生活只剩下了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天地。除了偶尔芝麻会陪着林予安偷溜回映月阁，将苏母生前种的虎刺梅移植过来，只是不知道经过了那一夜的摧残还能不能活过来。

但是林予安似乎找到了生活的新目标，每天都盯着那几只虎刺梅，小心照顾。

有很多次芝麻都想问她未来怎么打算，但憋了憋终究没有开口。没关系的，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陪在她身边。

“如今林家遭受重创，除了石冥，不知还有多少心怀不轨的小门小派。”那一日一直忙于事务的林远出现在林予安面前，竟是劝她嫁给江柯。

“江家已经敲定将江如黎嫁给薛逸，江薛两家关系必定日益紧密。如今江纪元重伤昏迷不醒，江如宇又是个扶不上墙的，那江柯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林远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女儿，自从苏月初死后，自己几乎不曾来看过她，一方面是因为如今形势紧张、事务繁忙，另一方面则是不敢面对。

他自是知道女儿心属那苍尘神君，他原以为她会闹、会吵，可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盯着自己，那目光好似将自己看透一样，林远竟然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眼光。

“我不嫁。”林予安淡淡的说道。

“小安……”他还想再劝，抬头对上了女儿冰冷而又失望的眼神，话语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他好像看见了苏月初临死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神。

后悔，愧疚，挫败感，他几乎是逃着离开了这里。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这件事终究还是传到了仇敏的耳里，她叫来了自己的儿子林天承。

“她嫁人我不反对，眼不见心不烦，但只怕她嫁过去不安分。”

“母亲放心，那江柯与我玩得最好，一直什么都听我的。”林天承骄傲道。

“世事无常。”仇敏盯着手里的茶盏：“如今那江柯前途大好。若林予安嫁过去，日后再生下嫡子，难保她不会为了苏月初回来报复我们。”

“那母亲的意思是？”

“若是和她母亲一样为妾，便翻不起什么浪花了。”说罢，优雅的将茶盏放下，看向林天承。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了。”林天承低头思索片刻，随即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