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奈何桥
奈何桥上叹奈何,三生石前憾三生,彼岸花下非彼岸,奈何三生彼岸人。
淡淡的花香扑鼻,慕容烈抬头远望,此时的天空早已不是先前的黑暗,他眼中呈现出来的是暗红色的天空。大地上是妖艳似火的彼岸花,永远望不到边,花香就是来自于这众多的彼岸花。
“我二人就送你到这里了,后面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了。”说罢,牛头马面悄然而逝,没有一丁点征兆。
慕容烈只得自己上路,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的记忆也变得凌乱和模糊不清。越往前走,道路越险,彼岸花的颜色也由血色慢慢变成暗红色,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身旁还时不时有恶鬼飘过。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条大河横在路的前面,血黄色泛着浓烈血腥味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中尽是孤魂野鬼,他们痛苦呻吟着、哀嚎着,这条河叫做忘川河,又称为三途河。
慕容烈放眼望去,河上有一座小桥,快速上得桥来,只见这座小桥分为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慕容烈低头向桥下看时,无数的鬼魂都争先恐后地想逃出忘川河,他们在这河水中,没日没夜的遭受严酷惩罚。他们满怀期待地乞求着过桥人能过施以援手,但等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绝望。
在桥上走到中途,慕容烈看到有一白发苍苍、和蔼平和的老婆婆提着一个圆形木桶,在为每一个过桥的孤魂提供一份汤水。这位老婆婆就是孟婆,而那汤水又称为忘情水。前世今生,爱恨情仇,浮沉得失,随这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
“婆婆,这碗中汤水何物所制?”慕容烈好奇问道。
“碗中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
凡世间,有情人阴阳两隔,你为她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汤,喝下它,就是喝下对爱人的爱。眼中最后一抹记忆便是他今生最挚爱的人,喝过汤后,眼中的人影慢慢地淡去。从此,你就再也不能想起自己在世间最爱人的模样,音容相貌竟然该死地一点都想不起来。
如果想在来世再见到至爱,可以不喝孟婆汤,但代价就是跳入忘川河,等待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后,你或许会看到桥上经过自己的至爱,你看的见她,她看不见你。
千年之间,看自己的所爱之人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盼她不喝孟婆汤,又怕她受不了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婆婆,我——.。”
“你当真如此。”和蔼的孟婆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嗯。”慕容烈点头示意到。
“唉,老身在这上千年了,这种事见得太多了,情不知何物,奈何之缘起。”
下的桥,奈何桥边赫然有块青石,名唤三生石,三生石上写着已逝之人的前世、今生、来世,石头上镌刻“早登彼岸”四个鲜红大字。从这块石头纪录的文字,鬼魂会熟悉自己的前世与来世,明白前世因,今世果,一切都是上天在主宰。放下执念,堕入下一个轮回。
青埂峰下,离恨天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是谁将毕生的眼泪还他?又是谁每日孜孜不倦地用露水浇灌于她?木石之盟,到头来不过是幻梦一场;冷月葬花,葬不尽那三世情缘。
慕容烈盯着三生石看得痴了,那一行行文字撰写着他的前世今生,顺着读下去,今生记忆都历历在目,他的一生,不过也只是几行冰冷的文字罢了。到读到令狐氏几个字时,慕容烈热泪盈眶,这个伴他走过三十多个春秋的女人,他亏欠她太多,还不清,也还不了。
走过奈何桥,桥边有一座土台,名望乡台。高高的土台,阴光逼人,坐卧路转之势,上的土台,慕容烈回身眺望,看一眼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纵有诸多无奈,可又有谁能逆天改命。
下了望乡台,慕容烈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前行,周围的氛围总是给他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狗吠声开始愈来愈近,好似一群凶猛的猎狗在捕食猎物,让人毛骨悚然。慕容烈也开始加快步伐,想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突然,幽暗的道路两旁出现了几个黑影,因为天色暗淡,慕容烈看得并不清楚。只是这些黑影泛蓝的眼睛直接射向慕容烈及路上的其它鬼魂,似乎马上将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不多久,这些黑影窜了出来,原来是一群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钢丝一般坚硬,向路上的灵魂疯咬过去。一时间,路上行人伤亡惨重,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成了独臂,有的成了断手。一时间鬼哭狼嚎,惨绝人寰。
慕容烈面对群凶恶狗,毫不畏惧,操起路旁的一根桃木棒,左右挥舞,群狗见此非善茬,也纷纷退去。慕容烈也加紧了步伐,他实在不想在这多停留片刻。
闯过恶狗岭,便来到了金鸡峰,两道高耸入云的山峰,过路鬼魂只能一点一点的爬过去,怪石嶙峋,山石陡峭,在这高大的山峰面前,人也显得如此渺小。慕容烈也随着亡灵大潮攀援而上,这山生的异常陡直,道路崎岖,根本没有一条供行走的通道,亡灵们只得缘石而上,不时有鬼魂因立足不稳跌落下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而来,一群群公鸡迎面扑来,用它那铁嘴咬啄着攀爬的亡灵,一下一下的要啄瞎灵魂的双眼,煽动的翅膀更是让魂灵无法睁开眼睛,慕容烈只得用衣袍罩住头,全凭感觉,盲目地攀爬。但是慕容烈的胳膊和双手还裸露在外,那群公鸡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转眼之间,那锐利的爪子让慕容烈的胳膊皮开肉绽,深入骨髓。慕容烈忍痛继续攀爬,旁边不断因忍受不了疼痛而坠落下去者的绝望的声音、无情而且威力极大的地狱公鸡的胜利高歌,都没能阻挡的了慕容烈前进。
为了他们,他只能勇往直前。
终于挨过了金鸡岭,慕容烈一步一蹒跚地前行着,两臂血肉模糊,全身上下衣服破烂不堪,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慕容烈看到前面似乎有人居住,便加快了步伐,想赶过去,歇息片刻,他实在太累了,干渴起皮的嘴唇,下垂的眼袋、乱糟糟的头发、茂盛的胡子,哪里还有一代南燕国王的潇洒风度。
走近看时,与人间的村子别无二致,青砖黛瓦、阡陌纵横、酒旗飘展、茶肆遍布,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知是什么节日,人们都出门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有扭秧歌的,有舞龙舞狮的,满村子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耄耋老者,垂髫小儿也都混杂在人群中之中,观看着精彩的表演。
“狗剩”、“狗蛋”,母亲高声向人群中呼喊,招呼孩子回家吃饭。贪玩的孩子真能如此听话,于是就在人群中与母亲玩起了追逐游戏。
这是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女童,清秀的面容,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童真与笑容,身上挂着一串小铃铛,一跑起来,清脆的铃铛声便响起来。女童的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乌黑长发随风飘扬,甚是可爱。圆嘟嘟的脸更是想让人有掐一把的冲动。
“妈妈,你追不上我。”小女孩朝身后气喘吁吁的母亲伴个鬼脸,便又钻进热闹的人群。身后母亲只得继续追赶,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
“帮我拦住她。”小女孩母亲声嘶力竭地喊道,请求前面的人帮她将女孩留下来。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以大人的精力怎能胜过小孩子的充沛活力。
小女孩回头看看母亲,见母亲早已被她远远地甩在后面,正沾沾自喜之际,一个不留神,撞在别人的身上,小女孩明亮的眸子向上看,上面大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向下看,四目相对,互相打量着对方。
被撞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人群中漫无目的行走的慕容烈,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慕容烈也打算转身离开。
“叔叔,你要赔我的兔子,我的兔子死了。”小女孩用小手扯着慕容烈的衣角,伤心的说道。
慕容烈一脸疑惑,兔子,何曾看见有过兔子,就是有兔子,又怎会一撞就死呢。小女孩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制成的兔子,小小的,活灵活现的,只是有点被压扁的感觉,可能真的是因为刚才相撞引起的。
慕容烈哭笑不得,他堂堂一国天子,统御百万黎民,攻城拔寨,无往不利,可现在面对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女孩,慕容烈一时没了主意,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个衣衫破烂的邋遢大人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站立在人群中特别引人入目。
“可算是找到你了,就知道贪玩。”小女孩的母亲一路小跑过来,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安抚着她,并且对慕容烈抱有歉意地说道:“这孩子太顽皮了,应该没打扰到您吧,如果冲撞了您,万望见谅。”小女孩母亲连连抱歉。
“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女孩母亲又向慕容烈低头示意,表示抱歉。说着抱着女儿离开,小女孩临走之际,转过头来,向慕容烈投来邪魅一笑,声音如银铃一般:“叔叔,你把我兔子害死了,我要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