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鱼荡县内,王记当铺。
街角数双警惕的目光巡视着街头。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按照约定,韩立很守时地出现在了这里。
对了暗号,查验了来者的身份,几个喽啰让开了路,放他进入了王记当铺。
周遭都是眼线,虽说这些喽啰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是别忘了,天知道现在鱼荡县里还有多少黑甲。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冒没必要之险。
这是秦予的原则。
但他依旧不可能放任韩立一个人进去,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险,好不容易看见即将完成系统的任务,又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肥肉放跑?
王记当铺内,韩立刚一进门,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两个大汉直接用黑布蒙住他的头,然后七拐八拐地抬着他一路疾行。
过了好一会儿,大汉才放开韩立,拉开了黑布。
烛光刺眼,脚下泥土湿润,鼻尖还传来了些许鱼腥味儿,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水花拍打着青石板的响声。
想必这就是河边的某个仓库,在他的面前,摆放着十几筐大大小小的鱼,扑腾着肥硕的身体,想要挣扎出一片生天。
但一切都是徒劳,一个鹰勾鼻老者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递给了韩立一把鱼刀,然后指了指筐里的那些鱼,声音嘶哑地开口说道,“听说你就是鱼荡县里最好的杀鱼匠?把这些鱼的鱼胆全部都取出来,但不能伤到鱼胆。”
韩立愣了一下,他看着面前这些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在鱼荡县杀了这么多年的鱼,这些年的积蓄也不过一百来两纹银,可这些鱼有多金贵?杀一下鱼,取出鱼胆,竟然能给五百两银子?
老者看他愣住了,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两个大汉立马抬着一个木箱上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白花花的银子,看得韩立两眼发花,口干舌燥。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纹银啊。
“只要取完这些鱼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但是,伤到一个鱼胆,就少十两银子,听见了没?”
韩立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他拿起吃饭用的家伙事儿,那柄又细又长的鱼刀,开始动手,不一会儿,一个鱼胆便完好无损地被取了出来。
不过这鱼胆却和韩立之前见过的鱼胆不太一样,通体漆黑,表面光滑,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粘膜和血丝,虽说也是软软的东西,但是却丝毫不透光,而且他一取出‘鱼胆’,这圆圆的物什,立马化作坚硬的一团,像是黑色的珍珠一般。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既然有钱赚,这些不该问的东西,他就绝对不会问。
因此,他开始闷头工作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鹰勾鼻老者回头望去,立马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只见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身华服不怒自威,看体型和步伐,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走路的时候身上韵律流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人。
“哎呀这位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咱这儿又臭又脏的,不如小的把这些东西处理好后,亲自送到您的府上?”
男人仅仅是伸出一只手,老者立马噤声。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心不过来看看。”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
韩立惊讶地抬起了头,却始终想不起来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韩立的视线,他缓缓转过头去,一张狰狞无比的恶鬼面具对视着韩立。
许久,男人开口,“外人?”
鹰勾老者立马凑上前来解释道,“不是外人,不是外人,是青龙帮的孔老二介绍的,是鱼荡县最好的杀鱼匠,而且听说是孔老二的结拜兄弟,靠谱得很。”
男人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仓库外面的角落里,几声闷哼响起,黑影动了动,又恢复了原状,似乎只是被风吹过的烛火,悄无声息。
但是青龙帮的孔二哥却信步走在那条街道上。
那些暗哨里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横纹大刀,一条红布紧紧地将右手和刀柄绑在一起。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面容狰狞的大汉,那大汉身长七尺,络腮胡,一双手大似蒲扇,脸上一道刀痕从上之下,几乎劈开了他的整张面门,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左眼深深的凹陷着,显然是瞎掉了。
他此时却跟在孔二哥的身后,手里挥着一把鹅毛扇,一副狗头军师的作样,压着一口阴沉的声音说道,“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反水出手,这回,一下子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余生无忧了。”
而孔二哥此时却显得冷静了许多,他伸手打了个手势,围墙,街角,暗墙,窗前,几乎都有黑影在涌动。
他这次可是把青龙帮压箱底的东西都全给露了出来。
“一会儿等我信号,绝对不能放掉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个杀鱼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他一想起那些神秘人带来东西的价值,心头不由得一片火热。
虽说这样做却是不道义,而且还有很高的风险,放在平日,他是决计不会这样做。
但这回的货,绝对值得他冒这个险。
“那个卖鱼的?我还以为老大您会等他见着他那被卖到青楼的老婆才杀的呢,不过这样也好,万一他走漏了风声……”狗头军师扶扇轻笑道。
一提起那个杀鱼的,孔二狗的面容立马阴沉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那小子,给脸不要脸,还说什么被卖到青楼,我今天下午可是把百花楼的底儿都给翻了,就是没找到那个叫做林欢的婊子!这韩立,老子待他不薄,他竟如此待我,杀了他都是便宜他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野心勃勃地策划着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袭击之时,城东的青龙帮腹地老宅,如今大门紧闭,院子里两个看家的喽啰目光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显然之前的场景,给没有见过多少市面的他们,带来了足够的震慑。
一身黑甲的南八身上散发着恐怖的血腥味儿,他轻描淡写地抽出了插在了泥土里的长枪。
一道鲜血从他的枪下飚了起来。
泥土里的人一声不发,就已经离开了人世,省略了中间繁琐的步骤,直接入土为安了。
喽啰们的震惊是必然的,泥土里的那个人可是青龙帮的大供奉,听闻是极东之地的净土来的行者,一手忍术玩得出神入化,连青龙帮的帮主孔二哥都对他毕恭毕敬。
可是那黑甲却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一枪下去,那神秘无比的大供奉,竟然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直接葬身于黄土之下,甚至不是黑甲的一合之敌。
而更加恐怖,是从黑甲身后走出来的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点了点头,将刚才企图袭击他,却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识,摔倒在了石凳上的男人尸体踢开,然后坐在了上面。
那些喽啰只知道这个神秘无比的老者的恐怖,不见任何多余动作,只看见冲向他的人,一个个尽数摔倒,再无声息,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企图伤害老者的人,在举起武器的一瞬间,数道凛然的剑意就出现在他们的脑袋里,将他们的脑髓脑浆搅成了一团浆糊。
这就是种道巅峰强者的恐怖之处!
就在其中一个喽啰还在寻思着如何求饶的时候,一身黑甲的南八直接面无表情地一枪穿透了他身边那人的咽喉,鲜血喷射而出,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浑身颤抖着,双腿发软,一股骚味儿从他的两股之间溢了出来。
“他的答案我并不满意,我希望你的答案会让我满意,让我再重复一下我的问题,你们的大当家,姓孔的究竟在哪里?”南八冷冷地说道。
不一会儿,南八和黑袍老者的身影再度出现了院子外面。
院子里面,再无活口。
……
一个半时辰之后,天空依旧黑着,月亮越来越远,又到了天边。
韩立不愧是鱼荡县最好的杀鱼匠,这会儿功夫,已经将那些那些‘鱼胆’尽数取出。
黑色的‘鱼胆’被放在了一个垫着红布的梨花木匣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那些失去了鱼胆的鱼,逐渐干瘪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短时间内就化作了干枯的咸鱼干,甚至有些鱼已经开始腐烂变臭。
韩立抹了一把汗水,不知道是热汗还是冷汗。
这么诡异的场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那个带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男人看了木匣一眼,点了点头,“齐了?”
“齐了!”鹰钩鼻老者连忙回答。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出手!
一拳额头,一拳胸膛。
电光石火之间,老者和旁边一个大汉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直接击倒在地。
就在他拎起手里的长刀准备彻底结束两人的性命之时,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眉头皱了皱,扔掉了手里的长刀,把那个花梨木匣子收好,然后拎着被眼前这一幕完全震惊到的韩立,往黑暗处走去。
……
仓库外,孔二哥第三次看天上月亮的位置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可约定好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孔二狗眉头皱得很紧,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冲进去。
但似乎那群老奸巨猾的狗贼,已经察觉到了不好的预兆,准备提前抛下自己。
可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计策的?
他巡视了一下自己的手下,摇了摇头。
只有可能是韩立那小子泄的密!只有他最有可能通风报信才对!
难不成他一直都在偷听?
怪不得他撒谎说是自己的妻子被葛虎卖到了青楼!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剩下的唯一出路,就只有杀进去!
他猛然一挥手,那些黑影浩浩荡荡地杀进了仓库里。
可是他们看见的,却只有一木箱的纹银,还有几个空荡荡的鱼筐,以及一个老者和一个大汉,两人都躺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该死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宝贝呢?巫石呢?”狗头军师立马抓狂了,拎起袖子就准备将两人抓起来逼问。
但却被孔二哥阻止了。
孔二哥阴沉着一张脸,“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两人明显是弃子,甚至有可能是故意拖延我们时间的,这里一定有暗道,他们走不远的!给我找!找到他们!然后杀了他们!抢回东西!”
说着,他直接两刀下去,结果了老者和大汉的性命。
可怜鹰钩鼻老者和大汉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刀口舔血了不知道多久,却连死都没死个明白,平白落了个葬身鱼腹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