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你这太突然了。像你这么年轻的妇科专家,是我们医院的中流砥柱,你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了呢?你经过慎重考虑了吗?”华院长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林兮的辞职报告,从眼镜的上方直视着林兮,语气焦急。他的脸颊和额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皱纹,灰白的眉毛浓密得像丛生的植物。林兮还记得,当年,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抬着他浓重的眉毛,认真地对她说:“林兮,你发表在国内外权威刊物上的论文我都看了,很不错!新颖、有见解。有些问题,我们可以再组织探讨一下。”他曾笑容可掬地把聘任证书,交到她的手,欣慰地说:“恭喜你,林兮,成为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妇产科专家。”
此刻,华院长用他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挠着他翘起的长眉毛说:“林兮,是不是最近你母亲身体不好,影响你的工作状态了?要不然,你先休假吧。我批准你带薪休假一个月,调整一下。怎么样?”
“对不起,华院长,我的确有自己的苦衷。请您相信我,我对咱们医院是有感情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此下策的。我是因为个人特殊的原因,实在不能继续在这里坚持工作了。您也知道,医无小事,马虎不得,我不能带着情绪工作,给院里添麻烦。”林兮面带难色,诚恳地说。
华院长把她的辞职报告,放在了面前,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呡着双唇,双手支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林兮面前,无不遗憾地说:“既然如此,我只好忍痛割爱了。记住,林兮,我们医院随时欢迎你回来。”说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林兮连忙向前,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握着老院长的手,感激说:“谢谢院长。我记住了,我永远会铭记您和医院对我的栽培。”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林兮,能不能请你帮下忙。”华院长站在林兮面前,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和霭地说,“你知道的,我们医院从美国康克斯医院引进的试管婴儿的项目以及生育细胞冷冻保存的技术已经启动。美方的两名专家,这两天就到了,你年轻,英语好,还是这方面的专家,本来医院想让你参与并主管这个项目的,现在,只好临阵换将了。”他苦笑了一下,又说,“不过,如果需要,你能不能帮忙接洽并翻译一下,有关的专业资料。必竟这项工作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
“那没问题,”林兮态度积极地说,“本来我们科的董主任跟我谈过这件事,而且,前期工作,我也参与过。有关资料和问题我也向董主任汇报过。我们也一起进行了讨论和印证。届时,如果需要我,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义不容辞。”
……
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林兮穿过走廊,走进电梯,就在她转身按电梯的开关时,发现隔壁电梯里正走出4个人,其中两个人一胖一瘦高高的个子,格外醒目。望着他们的背影,林兮陡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了半拍——幻觉吗?与此同时,好像有感应似的,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人也扭过头来,向她这边望了过来,就在两人的目光,将要对上的那一刹那,电梯的门缓缓地关上了。
心神不宁的林兮,用手频频地捋着自己的头发,如丝的黑发从指缝中滑落,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撮着嘴,像吹泡泡似的,“噗噗”的频频吐着气。
回到办公室,她不得不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心境稍微平复了一些。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才慢慢地脱下了工作服,换好衣服。整个人却像离了魂儿似的,散乱、茫然。以至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同事们告别的。
走出医院大楼,秀芳远远地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关切地问:“都办好了?”林兮看着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个月以来,由于秀芳原来租住的房子已经到期了,她一直和林兮住在一起。她按照林兮的意愿,帮助林兮卖掉了她父母原来居住的房子,又雇车把那房子里的东西,搬到了林兮家新买的别墅中——别墅已经装修好了,正在通风、散味。她们在这个城市的踪迹正在被逐渐地消除。
“别墅里的卫生我都搞好了,东西也都归置收拾了。我们的行李箱也放到车了。”秀芳麻利地说着。短短的几个月,她像春天的草木一样,蓬勃地成长着,如今已经完全能把林兮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帖而条理。林兮知道,她是一个懂得感恩,勇于付出的人,她在用生命全力地努力着。看来一个人有没有能力,并非在于学历。有学历的人,不一定有能力,而没学历的人不一定没能力,关键是看他是否在全心全力的努力与付出——林兮感慨地想。
“好的,谢谢芳姐,你做得很周到,免除了我不少后顾之忧。”林兮边走边说。“现在,我们就开车去银带市。”
“这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可谢了。我只怕做不好,辜负了你的信任。”秀芳又耽心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银带市。你开车会不会太累?”
“无妨,现在才上午十点多,我们路上慢慢开,也就七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天黑的晚,估计傍晚前,我们能赶到那里。再说,有小江和那得两个小伙子跟着,我们还可以轮换着开车。”林兮双手合在一起,互相摩擦了几下说:“银带那有一堆事催着呢。科技公司的申总己同意强子的那个游戏开发项目,这不,等着我过去进一步商讨呢。还有小美说,我们买下的那所医院,更名、过户、审批等手续已经完成了,我们“大观女子专科医院”可以正式挂牌成立了。而且,医院的改制、扩建等工作也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展。”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兴奋和信心。“我们一定要建立一座环境、设备和医资都是一流的妇产医院。”她看着芳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对了,芳姐,你也要努力了,月子会所的事,你要抓紧了。一到银带市,你就得去学习进修了,争取早日把月嫂这块业务拿下。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再聘一位运营经理和专业助手的。”她拍着秀芳的肩膀,接着说“芳姐,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我们伟大领袖***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秀芳扭着头,抬起脸对上了林兮真诚的目光。她抬起手覆在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林兮的手背,眼睛里的倔强的目光盛了盛,坚定地说:“认真和决心我有,更重要的是我有你的信任和情义。放心,只要是你让我干的,我豁出命去也要干好。”
两个人说着,走到了林兮新换的林肯领航员SUV车前,那得和江晓光两个保镖也从他们改装的吉普车里走出来,迎了上来。那得是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满族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宽肩膀,方下巴,连鬓的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的,只露着青色的胡茬儿。小江比那得略大两岁,身材消瘦,一双灵活的眼睛,不时瞄向四周,浑身上下每个关节好像抹了油似的,随时处于启动的状态。林兮对他们两人的工作及状态很满意,他俩总是能专业地把握时机——在适当的时候现身,又能适宜地隐身,从不多言。他们知道,如今,林兮己是他们的新老板。
此刻,站在车前,林兮对两个保镖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行程。小江替林兮开车,那得则开着那辆吉普车跟在后面。一行人,两辆车直奔银带市。
一路上,林兮沉默寡言地沉思着,秀芳只是默默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也不去打扰她。
坐在后座上,林兮的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出——她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在乘坐的电梯时的那惊鸿一瞥,那一瞥像羽毛一样地不断地撩拨着她的神智——是他吗?不可能。幻觉吗?九年了,他如石沉大海一般,渺无声息。……可那高高的个子,消瘦的身影,苍白的面孔上,分明带着同样的惊诧出现在她的眼前。可是,毕竟一晃而过,不大真切。也许只是相似,或者是因为这几日自己太累了,有些眼拙?
九年前,他在自己的心上,打了个洞,然后就如雾一般地消失了,无影无踪。只留下她独自浸泡在流血的伤口之中,黯然神伤。要不是有爸妈的无限关爱和祈盼,自己是否能挺过那些伤心和痛苦的日子,还是个问号。毕竟那是自己人生中的初恋和伤痛——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