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物是人非

卯时已到，礼官正襟矗立在官鼓前，吟诵完礼赞后，他衣袍向后大力一挥，抡起胳膊一下又一下击打着鼓面。伴随着点点鼓声，宫城正门被徐徐推开，身着红、蓝两色的文武官员俯身快步入场。

等候许久，正殿的朱门依旧紧闭，也未曾有人向他们传递陛下的意旨。半个时辰过后，静默许久的广场上，终是有人熬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从未缺席过早朝，今个儿连个说法也没有，难不成陛下是想考验吾等？”

“哎，老夫怎知呢？这偌大的皇朝也就墨将军和陛下走得近，话说墨将军今日似乎也不在啊！”

这个发现更是让那些游戏于政界的老泥鳅们产生了不好的臆想，纷纷将今日之事与前几日三朝元老钱忠之死联系在一起，推测谁会是今日的“祭品”。而立在角落的吴浣闷声不响，正垂首思量着刚才从玄一那儿得知的消息。

站在他一旁的判官，趁着大家众说纷纭，无暇顾及他们这个不起眼小角落时，悄悄往左侧跨了半步，用手肘抵了抵看似在发愣的吴浣。垂首捂面低语道：“吴大人，您老师的事情我听说了，请节哀！”

吴浣眼皮一颤，面无表情地看向身侧的男子。说是男子可能有失准度，看他面白无须，眸光清亮应该还是个少年。听说，此子才思过人又屡破奇案，陛下才破格提拔。

少年怕吴浣误会忙摆手解释道：“我并非有要挟之意，啊呸！我是想说我很敬佩吴大人的为人。”

“我知道。但现在不适合议论这些。”他双手交叉向他行了一礼后又面无表情地呆立在那里。

“啊？”少年吃了个憋，倒也不生气。都说眼见为实，他杨天成今日也算是开了眼，原来这朝堂之上还真有如此不知变通之人！

“嗯哼！”总管公公扫了一眼吵成一锅粥的众人，出声提醒道。

“陛下今日突发头疾，不能参与朝政。特命左司相代为主持！”

四周静得可怕，被突然点名的左司相也一时缓不过神来，等到总管公公再次提醒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如壮士赴死般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臣，遵旨！”

早朝过后

“哎，吴大人等等我！”吴浣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那个自来熟的少年，似乎不想与之多交流，行了一礼后，头也不回地踏上自家驴车潇洒离去。只留下杨天成独自站立在风中摇曳。

吴浣用手指挑开后窗的木帘，看着那个少年踏上自己的马车后才放下了帘子......

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穿过门扉洒了进来，扫在了璃梦殇的眼皮上，她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留下浓密的重影。她闷哼一声，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艰难地起身。竟发现自己的被角上压着一个男子。璃梦殇不敢轻举妄动，重新躺回到床榻上，开始审视起周边的环境。

珠帘轻纱以及床边的暗格，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又回到了原点。那这个男子应该就是......

少年似乎被噩梦惊醒，弹起身子大口喘着粗气。他赶紧扫视一圈，似乎意识到目光所及之处并非梦境后，有些忐忑地往床榻上看去。柔和的日光将少女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恬静的睡颜令他倍感温暖。

他从未见过“皇姐”的真实容貌，可她的气息早已深深刻入骨髓，永远无法从他体内移除！他贪婪地注视着少女姣好的容颜，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场梦，但他愿意永生永世沉醉其中！

原本，他对璃梦殇的感情也只停留在姐弟亲情这个层面，奈何执念太深，在日复一日描绘她容颜的过程中，竟让他产生了及其扭曲的情感。

他伸出手指想亲自触碰那日日勾描的轮廓。就在这时，璃梦殇轻咳出声，打断了北懿钰的动作。他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飞速将手臂藏于身后，脸上露出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璃梦殇再也装不下去了，北懿钰的气息太过炙热，迫使她提早结束这次假憩。

她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眸，恍若初醒。对上那张不再青涩的脸庞，但仍能一样子辨别出他少年时的模样，脱口而出道：“钰儿。”

那两个字，北懿钰等了实在太久了！老成的脸上终于卸下一切防备，哭得像个稚童。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随着泪水，一泄而出。他将脸埋在被子里，肩头不停地颤抖，似乎不想让自己无助的一面被“皇姐”看到。

璃梦殇叹了口气，支起身子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哎，你小时候一哭凶了就会不住地打嗝，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小毛病是否已经好了。”她笑得很温柔，看着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真的不忍心出言刁难。

而听到这番话的北懿钰，打心眼里高兴。原来这些小事“皇姐”都还记得！他起身用衣袖胡乱地往脸上擦拭一通，勉强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颜后又将璃梦殇重新扶回到床榻上，帮她掖好了被角。

“姐姐，您再休息会儿。钰儿现在就去御膳房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

“不用太过忙碌，我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

北懿钰笑着答是，便退出了华羽宫。随着落钥的声音传出，门内外的二人都变了脸色。

“全军听令！守好华羽宫，连一只蚊子也不准靠近！违令者，斩立决！”

“是！属下听命！”

随着北懿钰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远，璃梦殇立即起身打坐，以确保自己体内没有残留多余的毒素。

半盏茶后，她吐出一口浊气，从冥想中醒来，随即清洗完身上的污垢，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赤足在这个熟悉的寝宫内漫步。

这里的每一样物品都被人精心打理过，都是按照之前华羽宫的模样成列着。她指尖划过那个精致华贵的梳妆台，似乎又看到了心儿如同往常那般端着簪花盘，笑立于她身后。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曾经在这儿生活的人，如今都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