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来的是程亦杭的父母。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于苏然，而是直接冲向了程亦杭的病床前。
程夫人的眼睛早已经哭肿，看到病床上的儿子，便哭得更凶了。程亦杭的父亲程策在一旁安慰着妻子，面色也格外凝重。
于苏然看着他们，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
十五年前，程家对于家所做的事，她不可能忘，可是现在，看到这两位老人，她的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同情。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她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心情都藏起来，也习惯了面对什么事情都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以，她还是很快地调整好了表情，用那一贯职业性的语气在两人身后道：“二位请放心，程先生的伤势已经稳定了，再过两个小时左右，等麻药药效过了就会醒来。车祸造成病人手臂和腿部骨折，脑部有轻微的外伤，在家静养三个月，应该就能够恢复了。”
听到这话，二老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下来，转头刚想询问一些情况，可看到于苏然时，都齐齐怔住了。
六目对视，于苏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平静地问：“二老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等会儿会有护士定点来查房，我就先走了。”
她等待了一会儿，见两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叫住了：
“你是……苏然？”
说话的人是程策，也是于苏然十五年前最恨的人。
她顿住了脚步，心里咯噔一下，那一段段往事，父亲、母亲的面孔忽然一下子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不禁攥紧了拳，努力地平复了心情，才道：“是我。”
“是你……救了亦杭？”程策的眼睛里有震惊，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是。”于苏然的回答简单明了。
病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程策忽然站起了身，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地朝于苏然鞠了一躬：“谢……谢谢，谢谢你愿意救我儿子。”
他的话说得很别扭，于苏然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将头偏了偏，尽量不去看程策，可是，有些时候，即使不面对，也逃不掉。
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很强的怒意，这个让她失去了一切的人，现如今站在她面前，感谢她救了他的儿子。
她宁愿不要这个感谢。
忽然，她猛地转了身，拉开病房的门就往外走去，离开时，她听到程策在她身后又说的那句话：“对不起。”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失去的那些东西，她根本没有办法向他讨回来，只能得到他轻而易举的一声“对不起”。
程策依旧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于苏然离去的背影，一旁的程夫人已经停止了哭泣。
或许因为伤心过度，她的神智有些不清醒，过了半晌才震惊地看向丈夫，嘴里不知是问还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她救了亦杭，她救了亦杭……”
程策沉默了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转身注视向了病床上的儿子，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