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翻云岭（2）

福凝和孟早江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其实是在道观遇到了傅见虹布置的难题。

云山道人在世的时候曾给她们师姐妹两个人讲过，傅见虹这个人，年轻时候家里富裕，性格多情，长得又俊俏，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侠客。

后来他摆台斗武，败在了祀山道人手下，不知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收拾了行李开始跟着祀山道人走南闯北。

祀山道人刚开始还会耐心地劝他回去，慢慢被他扰得烦了，就变着法儿地找理由跟他打架。但是即便傅见虹每每都被她打得浑身是伤，他还是会龇牙咧嘴地喊疼，然后死皮赖脸地继续追着祀山道人跑。

祀山道人一点点被他磨没了脾气，收了他做弟子。云山道人说，这个时候的傅见虹是他曾见过的最耀眼的傅见虹。

变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是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他对祀山道人的心意的时候，是在她练了邪功遮天诀的时候，是在所谓的名门正派在秦风的撺掇下围攻翻云岭的时候，是在祀山道人慨然赴死的时候，是在他看透的这个散发着人的烂掉的骨肉的血腥气的世界的时候。

从这之后，他就变得反复无常了起来。他把自己锁在翻云岭，孤独地活了一年又一年。

“我师父其实很后悔，如果他能世故一点，多结交些人脉，当时翻云岭事件发生之前，他有能力从中斡旋，甚至哪怕只要能给师叔祖寻到一个藏身的地方，那么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师叔祖，或者是傅师伯，他们的结局都不会变成后面那样。”

福凝絮絮叨叨地给孟早江讲着他知道的有关傅见虹的故事。

“你知道吧，我小时候曾经遭遇过很……”

福凝顿了顿，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想措辞之后，她才继续开口说：“喃喃应该跟你说过，我那个时候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

孟早江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对她感到万分心疼。

“师父带着喃喃把我救出来之后，幽王府还有士兵一直在追着我们，师父的腿都要跑断了，还是不能摆脱他们。其实师父原本不想带我们过来的，因为害怕会牵连到傅师伯，可是实在没办法了，最后才带我们逃到了这里。”

地下的秽物有些多，福凝一边小心翼翼地躲着，一边接着给孟早江讲故事。

“傅师伯的脾气很不好，但是他人却是好的。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哪怕知道是与整个幽王府为敌，是要跟那么多的追兵对抗，他也还是收留了我们，迎我们进了道观。为了护住我们，他关上了道观的大门，一个人站到了门外。就是那一战，他丢了半条命，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此次秦风来寻他，他早就趁机报了当年的仇，根本不用躲出去，还要被江湖笑话。”

孟早江一路上虽然没说话，但是却一直都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就这样走着，一路走到道观的不远处。

目的地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却不再往前走了，因为他们的眼前所见实在是触目惊心。

道观门前的空地上细细碎碎地散着箭头，有的箭头露着红，不甘心地躺在地上，但是更多的都是插在地里，或者插在人的尸体上。

“这是傅师伯设下的机关，被秦风的人触发了。自从大战幽王亲兵以后，傅师伯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势单力薄，我们这些后辈又不老实，行走江湖时少不得会招惹些仇家，所以鼓捣了好多这种机关，就因为害怕受我们牵连，有人会跑到他这里来寻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福凝轻轻笑了一下。

孟早江听到了她的笑声，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里好像收纳了刚刚过去的春天的所有温柔。明明还没有听到她在笑什么，但他的眼神里却全是笑意。

福凝看到了她的眼神，心跳的节奏骤然慌乱了起来。她赶忙别开了视线。

像是解释，又像是转移注意力，她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他大概也没有料到，这些机关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不过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仇家，而是用来对付他自己的仇家。”

前面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两个人都不敢贸然向前，便在周围一点点地摸索了起来。

摸索了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头绪。直接喊人？可是福凝又害怕傅见虹还没回来。

“要不然我们干脆用轻功飞过去吧？”

可是刚说完，还没有等到孟早江回答，她就摇了摇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话：“不行，这不是君子所为，也不该是好女子所为。”

孟早江正蹲在地上，听了福凝的自言自语，他干脆笑得坐在了地上。

可是他这一坐不要紧，万分巧合地，他就坐在了机关的开关上。

地面上塌下了一个个坑洞，坑洞里还尖尖向上地竖着一把把利刃，迎着阳光亮出阴恻恻的獠牙，闪烁着瘆人的冷光。

“小心！”

福凝不禁喊出了声来，她连忙伸手拽着孟早江的衣服，把他往一边拖去。

孟早江的反应也很快，刚一听到机关开启的微妙的“叮”的一声，他便条件反射般地就腾立了起来。

借着福凝拉拽他衣角的动作，他一挪步就面向观门地挡到了福凝的身前，左手朝向背后，虚虚地拦住福凝，带着她一点点往后退去。

道观门口的左侧有一棵高高的柳树，层层叠叠地缀满了翠绿的柳叶，但就在机关开启之后，柳叶后边就露出了原本藏着的密密麻麻的被打磨成竹叶状的短刀。

簌簌的不是柳叶摇摆的声音，而是短刀狰狞的暗语。

孟早江右手抽出固华剑，在手里舞出了一面虚盾，把汹涌的刀波挡得滴水不漏。

退了两步，两人谁都不动了，因为这里的机关都藏得太隐秘了，方才来的时候没有触碰到，可能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可是他们如果退出去再重新来一遍的话，谁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刚才的好运。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尽力抵挡闪躲，不让短刀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