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潜江渡（1）

等季秋在河阳见到许展墨一行人，时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半个月前，许展墨带着孟合、沸烟，与叶慕、福凝、孟早江三人相逢于潜江渡，六人在一场打斗后，发现了叶慕和许展墨身上的异象，经过福凝一语道破，这才发觉二人身中湘西奇蛊“欢种”，两个人不仅要在肉体上对对方永久忠诚，而且还能疼痛共感，一人挨打，两人受罪。

但是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有关“欢种”，其实还有一条更加邪门且隐蔽的规则：一旦中了同一副欢种的两人之间相去百里，两个人便都会心悸不止，并且距离越远，感受越强。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一方面，两边都忌惮对方会在潜江渡这里发现些什么，都想赶快把另一伙人甩掉或者干脆解决掉；但是另一方面，不论是武力逊于对面不止一筹的许展墨三人，还是实力莫测但是怕叶慕会受到伤害的孟早江三人，谁都不能、也不敢再贸然对对方出手。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走进了一场命运为他们布下的死局。

孟合听说这蛊来自湘西，便因此提议，可以去湘西解蛊。但是当他把这话说出来后，许展墨第一个就表示反对。

湘西离东川足有千里之遥，如果去湘西解蛊的话，即便是骑马昼夜不停地狂跑，走平整通顺的大路，到湘西也需要好几天，耗时长不说，这么大的动静还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他们刚刚给秦风设了个局，一个充满了巧合又漏洞百出的局，这种时候，他们更要时时谨慎、处处小心，如果被生门的人发现“死”了的少门主又活了过来，那他们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更何况，秦百川既然为他带来了潜江渡的消息，那么秦风定然也从林翘和朱光亮那儿知道了这里。用不了多久，等他从云南回来，第一件事一定是赶来潜江渡。许展墨暗暗地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在秦风赶来之前找到春江令的线索，或者，干脆就毁了这儿，总之，绝对不能让秦风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且，反对去湘西解蛊的人也不止许展墨一个，至少叶慕和孟早江也都是另有心思的。

突然，福凝又想到了一个人——在翻云岭破道观隐居多年的“燕公子”傅见虹。

傅见虹年轻时好奇心重，早年间听闻了湘西的桩桩奇闻种种异录，因此便对那片土地心生向往。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姆阳九寨寨主的褔飛晓的小女儿福煦，便借着由头去了姆阳九寨做客，并且在那里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后来，他把自己那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整理成了一本书，叫《异闻簿》，就放在了破道观里。

福凝小的时候曾经读过这本书，对里面的内容有了些印象，这才能够辨认出叶、徐被人种了“欢种”。她想，既然傅师伯知道这种蛊，那么，或许他也会知道，这蛊究竟该怎么解，于是她提议，大家可以去翻云岭碰碰运气。

徐展墨还想推辞，但是他找不出什么借口。总不能把自己的谋划对他们和盘托出吧？万一这一伙人也同样觊觎春江令的存在，大家便是对手的关系，那这局势就更难解了。

叶慕显然也有所顾忌。

在秦府盗信的那天，她见到秦风带了许多人离开了，听说是往翻云岭去的。她不知道徐展墨已经用计把秦风带向云南，只清楚傅师伯势单力薄，且最能忍辱负重，一定会想办法避开秦风，那么此时，他不一定还会在道观中。

叶慕悄悄地跟福凝和孟早江说了这些，三人便又找了个由头，说要在潜江渡再留几日。

徐展墨心知他们的借口定是假的，但是这结果也算是遂了他的意，于是面对孟早江提出的要他们一起留下的要求，他倒也没有反对。

只是，不管是徐展墨这一边，还是叶慕这一边，到底还是对对方怀有戒心，所以一直到晚上，两伙人都在防着对方，谁都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

等到孟合被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吵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星星一颗挨着一颗，一颗挤着一颗，密密麻麻的，时而藏起来，时而又冒出头，一下一下闪烁着，俏皮地趴在蓝到泛黑的天幕上。

沸烟取下一直背在背后的包裹，又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个灰蒙蒙的小包裹，小包裹里面放着他们此行准备的干粮。他摊开包裹，递向许展墨，许展墨拿了一块干干巴巴的饼，孟合也拿了一些。沸烟见他俩都拿过了，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向，把包裹递向叶慕。

叶慕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但是却被孟早江拦下了。

“不必了，我们有。”边说着，他边扬了扬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包裹。

沸烟见状，就收了手，自己也拿了一块硬梆梆的饼，又把包裹系紧后装了起来。

许展墨一边啃着饼，一边琢磨着怎么能避开对面的两女一男，不料因为想得太出神了，没留意嘴里的动作，一口干饼没嚼透就往下咽。饼块儿卡在了他的喉咙，噎得许展墨不住地咳嗽，用手一下一下朝胸口拍着，想要把那块儿饼给逼出来。

孟合见状，瞪圆了眼睛，赶紧把手里的饼囫囵着都塞到嘴里，抬手抖落抖落上面沾着的碎饼屑，就慌忙起身，要去帮许展墨拍背。

许展墨费力地咳着，还回身给孟合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蹲在一边的沸烟看向两人。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的地方，他发现，许展墨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四指握拳、大拇指朝内扣的动作，而后又快速将大拇指朝内弯过去。

这是他们平时常用的暗语，拇指朝内代表半夜，拇指朝外代表出去。

沸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叶慕靠在福凝的身上睡了过去，一阵阵轻轻的鼾声从她上下两片微微张着的唇瓣中溜了出来；福凝把两腿曲起抱在胸前，头侧着伏在膝盖上，也没有了动静；坐在她俩不远处的孟早江盘着腿，后背倚在楼梯的扶手上，右手还拄着厚重的固华剑，他的眼睛也是闭着的。

许展墨试探着问，“我这里还有些肉干，你们谁要吃吗？”

没有人回应他。

于是主仆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起身，放轻脚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