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春江令
- 玉衡眉
- 2030字
- 2019-08-17 21:10:56
从祁凡与祁丰打斗开始,或者说是两人之间单方面的殴打与挨打开始,林翘就站在不远处,盯着祁凡这边的动静。
看时机差不多了,林翘便站了出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眼底全是精明。
“祁总领?”
祁凡还是站在那里,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天满地的阴暗与寒冷,讥笑着,似乎浸透他全身都不足够,还要打湿他的骨髓。
“祁总领?”林翘又叫了一声。
祁凡依旧不为所动。
见叫不醒他,林翘朝后面使了个颜色。
后面的人也心领神会,推了个姑娘出来。那姑娘杏目柳眉,唇若点朱,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清秀。此刻她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把哽咽声堵在喉口,眼泪一下下地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更是多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姑娘一见了祁凡,便朝他脚边跪去,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就用双手死死地抠着他铠甲的下缘,肩膀惯性地抽搐着。
叫了半天也没动静的祁凡总算是有了反应,那对像从木雕上抠下来的、木头般的眼睛可算是舍得稍微动弹一下,在眼眶里慢而机械地咕噜了半圈,然后看向了跪在他脚边的女子。
一边的林翘见了,也赶忙丧了一张脸,压着嗓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举着左手,袖子挡住了两只眼睛,像是在哭咧咧地抹眼泪;右手垂在身后,往左挥了挥,给站在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后面的人刚拉了那姑娘出来,现在也不是正好站在林翘身后,而是偏了一点,站在他的左后方。他径直往前上了一步,沉着脸,就要给林翘跪下。林翘刚刚回过神来,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子,刚把她扶起来,手都还没有收回来,见又来一个要朝他下跪的,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连忙出声制止:“你们是何人?行这般大礼,所谓何事?”
林翘依旧半仰着头,以袖遮脸,压着嗓子,状似悲痛地开口说道:“祁总领,您可算是清醒过来了!”
祁凡压根就不认识他们,不明白他们是什么用意,不知道该怎么接林翘的话茬。
刚跪下的那个男人又被祁凡扶了起来。祁凡在三人之间环视了一眼,三人全都低首敛目,看不清真容。他有些焦躁,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林翘又佯装悲伤地叫了一声:“祁总领!”
祁凡不得不又回头看向他们。
林翘总算是拿下了盖在脸上的衣袖,露出他那张干瘪瘦黄的脸。别的不说,看起来真像逃荒来的。
果然,说辞上也是逃荒,倒真与他的长相打扮十分应景。他说:“祁总领啊,女婿啊!岐山闹了大蝗灾,我们爷几个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你来了!”说着,便也要叩头而泣。
祁凡实在没有办法了。虽说京都大官多如狗,他一个禁卫兵统领排不上号,但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了,在街上被人磕头跪拜,终归是影响不好;若是被有心人拿来说事,扣个什么谋反的帽子,那更说不清楚了,于是便领着他们仨往一边的同川茶馆走去。
同川茶馆的二楼不设墙,单间之间都是靠竹帘隔着的,虽简朴,倒也有几分清幽雅致。
按林翘所说的,他妻子与祁凡母亲早年相识,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定下了亲,若以后生孩子为异性,则结为夫妻;若孩子为同行,则做异性兄弟姐妹。只是女儿林顾出生时,他妻子便因难产死了;等祁凡父母双双过世,自己也已经家道中落,没有能力来接济他,只能看着他被叔父收养,再一步步变成如今的京城禁卫兵统领,心里很开心,但更自觉高攀不上,因此从没来找过他。今年岐山闹蝗灾,家里颗粒无收,没有办法,家底已经吃光了,自己只能带着女儿与儿子一路流浪,来他这里寻求帮助了。
祁凡幼年时时常听到父母与自己拿亲事打趣,但自己从没有见过对方,不知那户人家什么情况;加之父母早逝,自己便也渐渐忘了这码事,因此对林翘的说法将信将疑。
此时,那女子才抬起头来。祁凡见到她便楞了神。不为别的,她竟与自己母亲有七分相似。
这之后事情进展便顺利多了。祁凡将三人接到了家中,五个月后与林顾成亲。成亲当天,祁凡没有邀请什么好友;他父母双亡,叔叔婶婶也过世了,拜不成高堂,便只是摆了一桌酒,自己与林翘三人围了一桌,就当是吃了顿饭,与往常别无二般。
成亲当晚,祁凡喝多了,稀里糊涂,神志不清地讲了好多东西。林翘都没有当真。但有一段,让林翘一下子便兴奋了起来。他说:“叶蔼那个狗皇帝!我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给他守护这没有人情味的皇宫。他呢?他倒好,整日饮酒作乐,不思朝政,他不配做这个皇帝!把我们这些人全都当成狗了,呵呵,狗发起疯来咬死主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他说得像是醉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林翘明白,他赌对了。
林翘这五个月以来始终没有出过门。他是抱着目的来的。趁着这段时间,他将祁凡本就不大的府邸全都悄咪咪地翻了一遍,但什么收获都没有。整座房子干净得有些刻意。
这更让林翘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他暗喜,又给祁凡倒了一大碗酒,然后装出醉态,拍着祁凡的肩,大着舌头对他说:“贤婿切莫胡言,当心惹祸上身啊!”
祁凡倒是很淡定,满脸不屑:“当什么心?惹什么祸?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但凡还有点手腕,我都不会逍遥这么多年!”
林翘放下杯子,半眯着眼,看似疑惑,实则试探地看着他。
祁凡洋洋自得地摇摇脑袋,将大拇指对向自己,问林翘:“丈人农户出身,不谙江湖事,该是不知道,当年春江令被盗,正是我一手策划的!只是可怜那赵度,给我当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