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春江令
  • 玉衡眉
  • 2126字
  • 2019-08-26 23:00:00

与占春就在乾元门口分别以后,过了乾元门的守卫,又往前走过了长长的一段官道,再出外门,叶慕总算是出了皇宫。

可算是出来了,叶慕心想。脸上那层厚厚的材料闷得的她脸透不过气,于是她就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个帷帽戴上,遮住了脸;然后便就近找了间看上去挺顺眼的客栈,打算先把脸弄一下。

她今日混在宫女间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敛冬给她找了件寻常的八破襦裙穿,款式、做工、面料都于宫女常穿的无二。因为早起畏寒,她又在外面罩了件粗麻面料的半臂。街上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这般打扮,因此店小二只当她是个寻常的赶路人,按照她的要求给了她一间屋子,先带她过去,再收走她的房钱;虽帷帽遮脸,也只当她相貌不佳,倒没过多关注她。

等叶慕收拾妥当了,也就快到中午了。她换了身轻便的圆领袍,头发在头顶盘了个团,便下楼,打算要点东西吃,但没成想,供客人堂食的位置都有人了。早就听闻酒馆客栈是打探消息的绝妙之所,叶慕当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见自己不远处有一张四人方桌,桌边除了两个女子以外再无他人,于是她心一横,便走了过去。

她从两年前回到宫中后,就再未走进过江湖。回忆着两年前福凝带着她找人拼桌时的样子,叶慕打算有样学样。

她先清了清嗓子,引起了那两个女子的注意,两人齐齐地歪过头来看她。看样子,两人应该是主仆:为首的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姿容秀丽,尤其一双眼睛,亮如星夜,让人不自觉地会陷进去;螓首娥眉,朱唇皓齿,婉转如画。而另一个女子长相本就不出色,面色微黄,眉眼无神,这一番对比下更显得黯淡无光。

脑袋高速运转,她快速地思考一番,便知道该问谁要拼桌。她分别朝二人作了个揖,再开口,虽未明指,却也是向着容貌姣好的那少女:“两位午好。我是此间客栈的住客,因上午整理行囊,下来晚了,此时已无空桌。我见二位这里尚有位置,不知可否容我拼桌暂坐?”

但没成想,先开口的,竟是那个状似仆从的女子。她见那美貌少女想要开口,没有直接开口阻拦,而是拍了拍少女的后背,像是示意,又像是胁迫,让那少女不要讲话;接着又给那少女抛了个狠厉的眼色,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继续吃饭,这才笑了一下,抬头对叶慕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自小便认生,所以从不与外人同桌吃饭;若有耽搁,着实抱歉,还请您担待一下,另寻他处。”说完,她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然后又直视叶慕的眼睛,加重嘴边的笑意,便全然不管眼眼神了,不急不徐地伸出左手,“请。”

叶慕听得微微蹙眉。那女子的话,听上去进退得体,不卑不亢,大方有度,但却明显地不带善意,虚伪且强势,还有些傲慢,让她有点不舒服。但人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以她十多年来的修养,总不能强装听不懂,厚着脸皮请求人家让她坐下。更何况,她只是看这桌只有两个女子,觉得坐在这里自在一点而已,又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非要坐在这儿不可。想到这里,她便拱了拱手,打算离开了。

先前叶慕还没下来的时候,周围的客人便有些察觉到了这桌的异样,刚才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刚才那女子讲话的声音并不算小;相反,像是杀鸡儆猴似的,恐怕别人都听不到,所以周围人差不多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隔着一桌有一个大娘,见叶慕一个人怪尴尬的,又有点可怜,便把已经放下筷子的两个小孙子撵出去玩儿,自己招招手,叫了一声:“姑娘。”

见叶慕看向她,大娘又摆摆手:“姑娘,快来,我孙子们吃完了,不占着地方了,你坐到这儿来吧。”叶慕赶忙过来,道了谢,这才坐下。

桌上除了大娘,还有一个妇人。叶慕要了一碗粥,还有两碟小菜。那大娘说这家客栈的醋鱼做得不错,所以虽然叶慕不大爱吃酸,但也盛情难却,要了一份儿。

虽说正值晌午饭点儿,人多,但菜上得也挺快。看样子,大娘的儿媳正怀着孕,人恹恹的,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勉强地往下咽着食物。大娘应该是不放心儿媳一个人,所以吃饱了也还陪她坐着。

大娘也是个憋不住话的。贼兮兮地往后瞅了一眼,然后撇撇嘴,压低了嗓门跟叶慕说:“你也真是够大胆的,还敢问她们拼桌!”

叶慕停下了吞咽食物的动作,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老太太喝了口水,然后把头又往前凑了凑,这才开口接着说:“你刚才下来得有些晚了,你是没看到啊,她们刚进来时那个排场,啧啧。先安排两个小伙子,笑都不笑地进来了,第一件事竟是跟掌柜的说要清场,非说是他家小姐金贵,不与旁人一同用饭。这掌柜的也是耿直,不待见他们这副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样子,直接就把话放在这,本店概不清场,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别的地方。那两个小子见说不过,就要拔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那两个女子才进来。长得一般的那个姑娘,那才叫一个八面玲珑,见清场不成,就捏着个笑脸,假惺惺地给老板、给客人赔不是,话里话外地让人家给她们让地方。这不,那两个小姑娘身边两圈,都是她们的人。”

叶慕赶忙又扫视了一圈,这才明白刚才自己心里的诡异感究竟是哪来的,原来就在这儿了。看打扮和排场,两人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虽形似主仆,实际行动却有些对调,主人倒像是要听仆人摆布。听大娘那么一说,看样子,两圈武士也是在听那女仆的指令。

这哪是保护啊,这分明是监禁看守。她竟然不知道,这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如此作为。

这让叶慕想起了小时候的福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