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城夜晚的天空总是四四方方的。

明亮的高楼把天空围起来，原本黑漆漆的夜变得过于明亮且方正。

第一次看到是欢愉的，往后就变得忒无趣了……江一言这样想。

指尖摩挲着剧本的某一页，上面是女二号许述安的一句台词，那场戏时她对着倾心已久的男主斩断情丝时的失望与冷漠的告别。

她说：“撑不下去的日日夜夜，我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有沈穆……那么多个昼夜困住我，我都不曾认输服软。没曾想困住我的人……其实是我唯一的光。”

在江一言的眼中，相较楚姜，其实她更喜欢许述安。世人总是偏爱他们觉得无辜的人，但是谁都不知道对方背后的故事。

坐井观天，一叶障目啊。

江一言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特别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敲门声轻轻传来，她打开门竟然看到了伏城。江一言惊讶的就差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了，自个儿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十一点多还能看到伏城。

看到自家idol，江一言笑得谄媚：“伏老师怎么来了？”

伏城看着她笑得这么狗腿，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没出息。

“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伏城笑了笑：“不准备请我进去吗？”

江一言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伏老师，您是在体恤民情吗？”

伏城挑了挑眉，甚是幽默的回答：“是啊，天上呆久了下凡来看看，接济一下老百姓。”

原来男神也有这么亲和的一面啊，江一言喜滋滋的想着，打开门让伏城进来。

但一想到自己信誓旦旦的和边正晨说伏城绝对没有人设，她心虚的闪了闪目光。伏城也是拿了多个影帝奖杯的好演员，并没有错过她这一丝表情：“怎么了？”

江一言也猜到了自己的小表情在一个好演员眼中无从隐瞒，就如实交代了自己为他和边正晨顶嘴的事。

伏城看着江一言，她很好看。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并不是特别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然也生的特别好看。边正晨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人能让他第一眼就记住。

他总觉得那些女明星艳俗，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可如今他竟觉得江一言惊艳。其实在片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江一言，可惜这姑娘心大的很，只顾着和边正晨斗嘴。

仰慕他是吗？那不如就……永远仰慕他吧。

反正这些人的永远，从来都不作数。

“伏老师？”江一言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刚刚略微沉思的表情又被笑容掩盖：“伏老师听起来怪怪的。”

江一言挠了挠头：“那……”

“叫我伏城吧，听起来比较舒服。”

“不不不不不，”江一言拼命摇头：“您是我的前辈，我这样太不礼貌了。”

“显得我大你多少似的，嘴巴能说会道，怎么跟我说话还能结巴了。”伏城调笑。

江一言挠头傻笑，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怕你觉得我太鸡贼……”然后小声叫了一句：“伏城。”

伏城没有察觉到的笑意加深，看呆了江一言：天神真是一笑足以魅惑众生，看的人神魂颠倒。

“剧本研究的怎么样了？”伏城转开话题，开始询问。

“差不多了，但我知道……”江一言正色，卷了卷手里的剧本，接着说道：“我不可能拿到女主，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

伏城惊诧，她竟然心思也是细密。

“迟迟不定女主，任谁都知道这是有第三方的介入……程导给我机会，是不满意上面安排的人吧。”江一言低头笑了笑，语气平静：“但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

“你很聪明。”伏城的语气变得极其认真。

“那你呢？”江一言抬头看着他神情略显严肃的问：“既然你知道我不可能拿到角色，为什么要帮我说话？”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过于直白，她解释道：“虽然你是我仰慕的人……但我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总是想知道缘由。”她是一个太明白的人。边正晨总说她看得太明白是个坏事，不适合进娱乐圈，可她觉得这就是她，以前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

伏城看着她探究的神情，维持的表情一丝也没有松懈下来：“因为你适合。”他转头看向窗外：“你很干净。”

其实前一句他不敢确定，但后一句绝对是真心话。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那样的生动清澈的眼睛，和难以揣测却是非分明的心。

江一言顺着伏城的目光看向窗外，不再接刚才的话。

“好看吗？B城的夜晚。”伏城问。

“不管昼夜，都不属于我。”江一言觉得自己特矫情，说完就想抽自己两巴掌。

伏城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该回去了。”

十二点半了。

回房间的路上，伏城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确认是什么在叫嚣着侵占理智。

明明习惯了被困在重复的日日夜夜，人来人往他从不在意任何人的去留，但是为什么此时……他却有了一些期待？

也许是黑夜为了困住他，留下了一些错觉。

她说B城的天从来都不属于她，可她不知道，自己也从未拥有过任何一片天空。伏城每次看着月亮被方方正正的天空框住或分割的支离破碎，都觉得月亮是如此遥远，遥远到仿佛从不曾感受到月光。

可是今晚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江一言在和他看着同一个月亮。

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