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嫁女儿~
- 豆汁儿卤煮
- 梁绅
- 5949字
- 2019-10-12 16:13:24
国庆假期的第四天,我跟宋珩扬晨跑结束之后坐在卤煮摊儿前。
“咱明儿能不能不跑步了,我觉得我快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了。”我滋溜一口豆汁儿。
“甭废话,你这体格要是再不锻炼,下回指不定就医院见了。”他吃完了,一抹嘴就盯着我手里的豆汁儿。
我一仰头,直接就把碗里的豆汁儿干了,嘴里含着一大口朝他挑衅,他拢了拢外套,也不看我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我隐约听到了一句,“吃个饭磨磨唧唧的……”
我想把嘴里的豆汁儿吐他脸上,但是我怕他还得讹我,让我给他洗衣服。所以我只是给了他一脚,瞪着他,让他去结账。
我和宋珩扬到公交站的时候,正是人挤人的时候,我看见一大哥已经整个人贴在门上了,我俩身后的老太太一把扒拉开我,交了钱熟稔从后门一路小跑窜上了车,我和宋珩扬目瞪口呆。
“你看看人家,那老太太体格都比你好。”他说。
司机也看不见我俩,直接踩死油门,大有云破天开之势,涌起沙尘两三米。
然后……往前咕涌了三米左右。
堵这儿了……
这时候我才觉得已经回到了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吼,保卫基本靠狗的时候了。
“咱走着去吧,我觉得这车还没我走着快呢。”我哭笑不得,平常都是隋阿姨把我们送到俱乐部,今儿也是赶巧儿了,遇上大堵车。
我俩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今天比平常还要晚到俱乐部,我这一路上嘴都没停过,宋珩扬也就只会点头或者嗯、啊、这、是那一套。
看出来他对我的话题实在是不感兴趣,但这不妨碍我发挥,甭管您听不听我照样说的风生水起的。
“姐,你俩今天来挺晚啊,我们一套热身都整完了,不是,姐你咋的啦?”施樊看着我捂着肚子,不知道脑补出什么来了,脸腾一下就红了。
宋珩扬踹了施樊一脚,语气不善,“一边儿玩去!”
我尴尬的笑着。
我能告诉你实话吗?
我不能!
我能说我嘴没停一直到把自己说岔气儿了吗?
我不能!
施樊看我有点尴尬,脸更红了,“那啥……”他挠挠头,转头跟宋珩扬说,“你好好照顾咱姐,我……也帮不上啥忙,就先撤了。”
宋珩扬一张俊脸难得的有些扭曲,我俩齐齐的看着施樊渐远的背影……
“小孩儿懂不少啊……”我感慨,偏头瞅他。
宋珩扬闻言突然也脸红了,“闭嘴。”
“切……一点儿也不可爱。”我努努嘴,按着疼的地方,“还是施樊可爱。”
宋珩扬给我一眼刀,“你眼瞎吗?”
我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拧了他胳膊一下,他倒是不疼不痒的,硌我手了。
“他一老爷们有什么可爱的?”他又瞪了我一眼,我深呼吸倒了两口气儿,感觉没那么疼了,才稍稍直起腰来。
我用肩膀撞他,“呦,哪儿来这么大醋味儿啊……”我凑近他脸旁边闻闻,“嗬!让我zei着了吧。”
他一只手巴住我的脸,把我往后推,我被他推一趔趄,差点摔着。我看着臭小孩儿神色紧张一瞬,下一秒他就抓着我胳膊了。
不得不说这些个运动员反应就是快。
“您最近这脚底下怎么老拌蒜?”他说。
“你要不推我我至于吗?”我说。
“你要不凑过来我至于吗?”他说。
“你要不是吃飞醋我至于吗?”我说。
“施樊怎么着关你屁事?”
“……”
小孩儿听我没有下句了,偏过头看我,我白了他一眼,裹紧了我的外套,“您有事儿您先走。”
我黑着一张脸,语气也是冷硬的不行。
“换衣服,上冰。”他说,他也跟我耍脾气。
“不上。”我抱着肩膀,皱眉瞪他。
“……”
“……”
就在我俩僵持的时候,一个女声横插一刀,“请问,您是宋珩扬吗?”
声音又软又绵,语气也是带着一点轻快,我回头看,是之前来借场地滑冰的那个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头发扎到脑袋后面,盘成一个小揪儿,露出一小块雪白的颈子。
她没分给我一个眼神,我摸了摸鼻子,看了宋珩扬一眼,他脸色黢黑,皱眉看着那个姑娘,一脸的不高兴。
“你谁?”
小姑娘楞了一下,可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的炸药。
“我是瑶瑶呀。”
我觉得我在这杵着有点尴尬,听这架势俩人还有份孽缘,得了,咱是那没眼力见儿的人嘛?就不耽误臭小孩儿和小姑娘套磁了。
我赶紧溜了,随便找一旮旯猫着,等宋珩扬训练结束来找我就行了。
我蹲着玩手机,没一会儿就觉得旁边有人路过,我缩了缩身子,怕让人踩着。
“哎呦我……你这小疙瘩搁这嘎哈呢?”
我抬头,姚教练拍着心口,我咧嘴一笑。“不嘎哈,蹲着等着我家小孩儿训练。您咋不进去?”
姚教练干脆也蹲我旁边,这个画面实在诡异,我蹲着这儿也就算了,他一半百老头儿也蹲这儿,就有点儿不伦不类的了。
“哎……看见我姑娘了不?就整个冰场里最俊的那个。”
我一脸懵,啥?这冰场里还有别的我没见过的女的?我回想了一下,试探的问,“瑶瑶?”
“嗯呐,你咋知道我姑娘叫啥的?”姚教练一脸好奇。
我朝他尴尬一笑,“您闺女盘靓条顺,跟您八分像。”
姚教练嘿嘿一笑,“我就当你夸我了啊……”
两分钟后,他跟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不笑了,有点落寞的把头埋腿里,“姑娘大了,不由爹啊。”
我捏着手机,想起小姑娘刚才的话,突然也有点儿惆怅,小姑娘长的好,冰也滑得好。不是故意拿她跟我比较,不过确实比我强多了。关键是小姑娘跟宋珩扬差不多大,好像共同话题比较多。不是说不让他谈恋爱,就是觉得还是太小……
等会儿,我怎么跟他妈似的想那么多?别想了,你自己个儿在这想破脑袋也没用啊……我这么告诉自己。
我转头看姚教练,他依旧把头低着,但是周围散发的那种压抑的气氛也包围着我。我突然特别理解他那种嫁女儿的心情,当然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臭小孩儿感觉已经在早恋的边缘反复横跳,我还单着呢。
别以后我还能单身参加宋珩扬的婚礼,我怕不是要哭死在厕所,我觉得更难过了。
我也把头埋到膝盖,我感觉我俩蹲着的地方都散发着一股黑气。
我又偏头看着教练难受,我心里突然也不太好受,我想起了我爸,他经常忙到忘了我,但他有时候会休很长一段时间的假,专门来陪我。我想想今天已经是多久没看见我爸我妈了?第四?第五天了吧。我转过头把头埋膝盖里发呆。
蹲的时间太长了,我脚有点儿麻,我一屁股直接坐地上了,刚坐下觉得有什么东西怪硌得慌的,我一摸,嗯?还连着什么东西?
“您这是真不怕着凉啊?还坐地上?”臭小孩儿的声音在我头顶。
我抬头,他逆着光低头好像是在看我,我看不太清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屁股下的是他的脚。
“你训练完了?”我扶着墙站起来,跺了跺脚,感觉小腿还是酸胀难受。
伸手想扒拉教练也起来活动活动,划了两下空气,转头,哪还有教练的影子?
“嗯。”
这时候我才看清他满头大汗,鼻尖和双颊通红。“今儿教练不知道怎么了……净吃瓜落儿了。”他拿手抹了一把汗,我摸了我所有的兜儿都没找见纸巾,“洗洗去吧。”
他胡乱甩了甩头发,那一瞬间……
“得得得,您别甩了,再甩今年B城都不用求雨了,直接打这儿淹了。”
“甭甩那片汤儿,回家。”
我看他一脸疲惫,有点儿心疼又有点儿幸灾乐祸,谁让你把人闺女的魂儿都勾搭走了呢,不治你治谁。
开学之后我就忙起来了,早起上早自习,陷入了一种重复性极高的生活状态中,只能靠大课间小睡一觉,不过时时还会有戚青来骚扰我。
“元爷,您别睡了起来嗨啊……今儿怎么这么没精神?”戚青扒着窗户框,探头过来招欠儿。
我不想理他,他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叽叽喳喳的比外面那俩家雀都烦人,我实在受不了了,一拳拍到他面门上,“再让我听见你出音儿,嘴给你打歪了!”
“别介啊……你们班那班花儿又给您扎针儿了?”
我打了个哈欠,直接一把搂过他脖子,“你觉得我像是那怕她扎针儿的人吗?我差她一个?”
苏蔻老远走过来,瞅了我一眼,“您还挺骄傲,我刚从办公室出来,你们班打您小报告的那可都排着队呢……”
“真的假的?”我撇开戚青,撒丫子就往办公室跑,结果还真看着了,从玻璃窗里往里看,四五个女生吧,就那种小团体什么的,凑到班主任身边唾沫横飞的,就差给班主任洗把脸了。
我觉得有点儿意思,就抱着胳膊站在外边瞅。几个女生整整说了一个大课间,我站外面腿都酸了,我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儿,能让她们告那么多状。
“搁这儿嘛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偏头看见宋珩扬站我旁边,他跟我一个姿势抱着胳膊,不知道站这儿多久了。
“看人给我扎针儿呢。”我刚说完,那几个女生也都停下来了,准备回教室,一回头就看见我了。
瞬间脸都白了,我咧嘴一笑,笑的要多诡异就多诡异。其中有一个女生脸不光白,还有点紫。宋珩扬从玻璃反光里看我,也被我吓一跳。他赶紧用手把我脸捂住,往回勾手,我的后脑勺就靠在他胸前。
我双手扒着他的手,一股好闻的味道萦绕,我噤噤鼻子,闻了个清楚。
是宋珩扬身上肥皂的味道。
他转身往外面看过去,就是我们的操场,我跟着他也转过身去。
“你怎么惹人家了,就这么恨你?”他说话时胸腔震动,我清楚的感受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丫忒呜……”
我的嘴被他捂住,吐字根本听不清,其实我说的是:我哪儿知道她哪儿就看我不顺眼,丫忒损,还特么给我扎针儿。
“得了,您就当我问了句废话。”
他撒开手,往我身上蹭了蹭。我嫌弃的躲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试图把他的手举高,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你不在你们初中部来我们这儿干啥?找我吗?”
“来找主任开休学证明。”他说。
“你要休学?你才多大啊?”我拧眉看他,颇不赞成。
“指不定什么时候休学。”他停顿了一下,“我之后去别的地方参加比赛,最后要争一个进入青训营的名额。”
“哦,那你就不回来上课了?”
“明年的事儿了,现在还不着急,要开证明。”
“哦。”
我俩尴尬了好一会儿,我是想过小孩儿可能会放弃上学打冰球,但是面对面告诉我,我还是有点儿措手不及。不知道是该惋惜不能常见到他,还是该受宠若惊他愿意告诉我。
仔细想想,我还是觉得他不告诉我的几率比较大,他当初也是一声不响的就去学冰球了,打小就这么有主意……哼……
“您怎么还想起来告诉我了?我以为你谁都没告诉,直接就去了呢。”我拿手抠着墙皮,没敢抬头看他。他沉默着,我指甲缝里都是腻子粉,胡乱的甩甩手也甩不出去。
“我怕我要是不告诉您,您再记恨我三年。”
“谁……”我刚想反驳,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偏头看我,那一瞬间我嗓子里好像噎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穿着跟我差不多的校服,站在我旁边,矫情一点我甚至感觉有风吹过,甚至是一种盛夏都没感受的热。从胸口直直烧到脸上,他的眼睛在阳光下,萦着如水般的光泽,实在是挪不开眼。
我不知道看他多久,也许两秒也许两分钟。我凭着自己微弱的神智告诉自己,那是你弟弟!你清醒一点!默念几遍之后就回神儿了,我佯装淡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姐那么宽宏大量,怎么会记恨你呢对不对……”说着说着就拧了他一把,他这次才真是被我拧疼了,嗷嗷叫唤着跳开,正巧上课铃响起,我一溜烟就跑了。
等到回教室我脸上热辣的感觉还挥之不去,我拍拍脸想唤回一些理智,结果下手重了,整个教室里看着我特狠的给自己一个嘴巴,全部都愣住了。
我自己也楞了,下一秒赶紧捂脸,美色误人啊……嘶……真疼啊……但是我还是一要脸儿要面儿的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看书。我才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之前告状去的那几个姑娘看着我,脸刷一下又白了。
放学之后,我和苏蔻,戚青背着书包往家走,今天又留了成堆的作业,我们仨兴致不高的都没说话。戚青和苏蔻最近好像都要去参加个什么比赛,俩人都没什么空出来玩儿。我想说这个星期六出来玩儿,可作业写到星期天都写不完,一想就算了吧。
刚出校门就看见宋珩扬站在门口。
“呦,小天才您这么忙,还亲自来上学啊?”苏蔻问。
“您怎么也跟元毓沛似的,天天说这没着没落的话?”他把他书包往我怀里一扔,那一瞬间感觉我就是一个没感情的传送带。
因为作业太多而深陷悲伤的我无心跟他们逗闷子,他们仨不知道啥时候就这么好了,仨人走在前头,只有我一个人走在后头,那哪是三个小孩儿啊,那在我眼里就是三尊大神。
我暗自叹了叹气,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我抬眼看是对面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我再看看那三个人以手机信号排开,压根儿就没等我的意思,反正我这等凡人,不配跟您们走在一起,拜拜了您内,姆们逍遥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烧烤店里,把死沉的书包扔到脚边儿,再把宋珩扬的书包放到我书包上,坐在板凳上就开始指点江山。“老板!麻烦您四串猪大肠,五串板筋,五串羊肉串儿,再加两串韭菜,一串年糕,一瓶雪碧。”
老板应该是外地的,说话特痛快,这时候人也不多,就我一人儿,所以很快就端上来了,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刚拿起一串羊肉还没塞到嘴里。
“行啊,元爷,您这都会吃独食儿了?”
我心虚的回头,看见苏蔻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宋珩扬和戚青。活像一富家千金带俩保镖出来打人的。我还没开口让让人儿,仨人就坐下了。
“您这不规矩啊,今儿您得请客啊。”宋珩扬抱着胳膊看着我的的韭菜。
我想骂他不要脸,觊觎我韭菜!可话到嘴边就是,“别介啊,我没钱……”
“没钱自己来吃烧烤?还喝雪碧?”戚青说,孙贼从来没享受过欺凌我的快感,今儿可白饶一个他。
“我喝雪碧就有钱了?你还天天果汁儿不重样儿,你怎么没说给我一口呢?”我吼回去,戚青马上可怜兮兮的拽着苏蔻的袖子,“呜呜呜呜……她凶我……”
苏蔻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把袖子扽回来,“废物点心。”
“甭废话,今儿要是不掏钱,您就甭想出这屋儿。”宋珩扬拿了一串我的板筋,慢条斯理的就吃起来了。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这小孩儿说话怎么一股子匪气,都跟谁学的?”
“你啊。”
他这一句话堵的我,就在我跟他吵吵的时候,苏蔻已经光速点完了一波串儿。
“那你怎么不知道跟我学点儿好?”我喝了一口雪碧压压气。
这时候苏蔻凉凉的来了一句,“你有好吗你,还跟你学好?”
“嘿!今儿你们仨就是特地给我添堵来的是吧。”
我看着一盘一盘往桌上摆,感觉肉疼。苏蔻拿起一串白菜,咬了一口以后说,“我们仨是觉得你一人儿吃有点太惨了,这不大发善心过来陪您嘛。”
“您仨可少吃点儿吧,我实在是挑费不起,求给为别让我光着屁股出门就行。”
戚青突然一乐,“哪儿能啊……我们都吃很少的……绝对给元爷您剩一裤衩。”
“……”
你能不能吃我是不知道,但是你旁边这俩我算是见识过。恨不得把人桌子都吃喽……
最后果不其然结账之后我再次感觉到了钻心的疼。虽然我也吃饱了,但是还是心疼。苏蔻和戚青早就走了,过了十一之后,天是越黑越早了,我和宋珩扬吃完都六点多了。
吐槽,吃东西,再加上戚青个话痨,一顿饭吃了俩小时!结果俩人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和宋珩扬才收拾收拾回家,期间我爸给我打了电话,我说我跟小孩儿还有苏蔻在外边吃烧烤,我爸说回来给我报销就挂了电话。
“元叔叔说什么了?”宋珩扬背着我的书包,拿手拎着他的书包。
“他说晚上不回来吃,跟我妈在外头解决,正好我也吃完了。”我低头走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让他误会了,小孩儿突然拉住我。
“其实……没有人会一直陪你的,总是要自己陪着自己的。”
他低头看我,眼里又蕴着今天上午的我见过的水光,不可置否的是他的眼睛确实好看。我说不清他眼里是什么,大概责备里带着点儿心疼。
好吧,不管他在想什么,只要他用他那双眼睛看着我,我就不会说话了。
等等……
这臭小孩为什么是低头看着我的?
我突然跳脚吓他一激灵,“你这臭小子又背着我偷偷长个儿!”
他突然不想理我了,扭身就走,留下我在风中凌乱。
咋了?我说错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