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间好物不坚牢

  • 师父你好萌
  • 那时风月0
  • 2085字
  • 2019-09-20 10:59:34

清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空气变得很是潮湿。

室内一灯如豆,火光轻轻跳跃着,一下一下打在她的眼皮上。

清欢看着眼前这封信,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把信纸凑近了蜡烛,让火苗渐渐窜上来把它化为灰烬。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令人安宁的夜晚。

陈家村学堂的矮房内,秦桐手中也有一个信封。她把里面的银票抽出来放在一遍,用小刀仔仔细细地把信封沿着边缘线割开,让它平展着铺在一盆清水里。

有一行字显了上来——杀陈敦实。

天底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杀戮,更何况目标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秦桐心里炸开了一声惊雷,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

带着这些疑问,她失魂落魄地回了里屋坐在了自己的床上。黑暗里,她看着屋子里的另一张床,面色晦暗难辨。

他们的卧室,从来都没有外人来过,谁能想到一对看似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竟是分床睡的。

“夫人!”门外传来丈夫欣喜的声音,“今日我跟着马家老头钓了一条大鱼。”

陈敦实刚想推门而入,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理了理衣服,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才礼貌性地敲敲门。

“进来。”

得到妻子的允许,陈敦实快步走到她面前,自豪地说:“看,我亲手抓的。”

然而,秦桐却没有多少欣喜,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灼灼的目光好像要透过这具身体看他的穿灵魂。

陈敦实的脸色白了一分,却仍是强自笑道:“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就先养着,明天再做给你吃。”

落寞清清楚楚地挂在他的脸上,谁都没想到的是,秦桐忽然从床上站起来抱住了他。

陈敦实一下子就愣住了。

旁人不清楚,他自己却是知道的,这十数年夫妻,别说恩爱缠绵了,他们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都不曾有过。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爱,而是因为很爱,才要尊重她的想法。

平日里,秦桐的心思总是缥缈如同山巅的薄雾,令人难以捉摸。

此刻,心中宛如山巅冰雪的人却给了他一个货真价实的拥抱。

这是什么感觉?

不同于平日里做梦时的虚幻,怀里的人有温度,有重量,甚至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他们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空隙。陈敦实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线条在他怀中微微起伏。

最初的惊讶,不解过后,一种狂喜瞬间强占了他的心扉。数十年的求而不得,难道就要在今日实现了吗?

伴随着喜悦而来的还有笨拙和手足无措,在一个如此梦幻而迷离的时刻,他的手上竟然提着一条往下滴滴答答的大草鱼。

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他完全可以放开那只提着鱼的手,毕竟它掉到地上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后面洗洗就好,此刻要紧紧相拥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的是,陈敦实虽然确实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于男女情爱上却仍是头一遭,加之他又可可怜怜地素了这么些年。

一朝有人来投怀送抱,他心里喜悦像洪水一样破堤,不仅冲垮了他的理智,好像把智商也一并冲走了。

于是,陈敦实的两条胳膊连同那条草鱼就这么尴尬地僵在了空气中。

着实可笑。

虽然,这完全不妨碍他此时飘飘然如在天堂的感觉。

下一刻,秦桐说出的话却让他仿佛如在地狱。

她的下巴重重地枕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十分留恋的样子,嘴里却轻轻呢喃着:“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一瞬间,陈敦实如坠冰窖。

他自嘲一笑,眼前这美好的一切,果然只是个幻觉。

他终于如梦初醒般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女人,很紧很紧,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就让我沉浸在这样的美梦里死去不好吗?”这下轮到陈敦实主动了,他的脸贴在她耳边的鬓发上,似情人般摩挲着,“为什么要告诉我事实,是舍不得吗?”

明明是问出了问题,他却没有容许秦桐回答,径自说道“嘘——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这些年,他从不曾要求什么,现在,他只想让这一刻更久,更久一些。

“襄儿。”陈敦实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叫出了这个名字,眼里有孤注一掷般的绝望,“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当年你父亲被太子处死前,我便见过你。那时你还是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却是家道中落,母亲又害了病。那时我实在没办法了,正寻思着要去投湖,你便在一旁的出现了,给了我银子,救了我母亲。或许你早就不记得了,可我时时会想起那个场景。

那年长街微雨,你美得就像春日枝头将开未开的杏花。”

“后来,我看着你家破人亡,看着你改名换姓,看着你堕入风尘,看着你为了复仇而不顾一切。却始终不敢靠近你,我知道,你眼里只有复仇,如若我当时向你坦白一切,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敢赌。”

“你总以为我们成婚只是一个巧合,是恰好彼此的利益需要。于我而言,却是整整盼了十年。”

“你不知道,这个拥抱,我整整盼了二十五年了。”

听到这里,秦桐的落下两行泪水,面色却依旧冷寂,那感觉就像是烈火烧灼后余下的灰烬,连余温都不再有了:“都过去了,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对啊,有什么用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了一些,像有什么哽在喉咙里,“大约,是想用这一点点心里的秘密,让你可怜可怜我吧。”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我还是想劝劝你,当年你父亲贪污证据确凿,是罪有应得,你有为何不能放下呢?”

听到这句话,秦桐拔出了藏在袖间的匕首,雪亮的刀刃上映着她的眸子,显得格外肃杀。

她的手猛地往陈敦实的身上一送,安静的屋子里,就只剩下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眼睛如同手里的利刃一样亮得摄人心魄。

“即使他负尽天下人,我却只认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