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依凉，我是真的心疼

次日，昭雪拉开房门，一个身影顺着门框倒在了她脚下。

“娘子——”秦颜峰咧嘴一笑，额头上还缚着红菱。

昭雪不想和他说话，跨过他便往军营里去了。

“娘子，你去哪啊？娘子”

“娘子，你别走这么快，娘子”

“娘子，你等等我啊……”

秦颜峰一口一个娘子的追了上去。

昭雪出了大门一跨上马，听见身后传来了马鸣与呼救声，这个笨蛋，竟然连马都不会骑！

刚踏进军营，莫远就迎了上去。

“将军，营帐后方十里，发现了一名我军将士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莫远看着昭雪意味深长的眼神，点了点头。

她拔了指令旗，就走上了点将台。

古家军从前是司徒亲兵，从司徒灭门之后才改名叫古家军的。军中所有军制都还是父亲在世所创，古叔叔接任之后并没有更改。虽然司徒旧部大多数都战死沙场了，但这套旗语沿用至今，军中人人烂熟于心。目前正值选拔新兵之际，是极易混入细作的。北漠竟然把主意都打到军营里来了！

浩浩荡荡，整齐划一，离月虽气数将近，但军队依然英武不凡。

“抓住他”昭雪把手中的旗帜甩了出去，旗帜所指之人，众军一拥而上。

“救命啊——救命啊——”忽然军营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呼救声与马蹄声。秦颜峰被马驮着横冲直撞的进了军营，人群被冲得七零八散。“追！”等昭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细作已经逃往营外了。

这个秦颜峰！昭雪三步并作两步一跃上马，一把拽下了秦颜峰。“秦颜峰！”抓住了他的衣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不知是他太弱，还是她力气太大，这一拽竟然把他拽到了眼前。

他细细的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眼角伤口的每一处沟壑。

忽然，秦颜峰眼神一抬，“娘子，小心——”。他侧身挡在了昭雪面前，猝不及防，皮鞭落下就是一道血痕。昭雪见状，一把推开了他，抓住了鞭子。

“又是你”是那个在城墙下行刺太子的女人。

“我们又见面了”

“果然是个女人”听见她的声音，昭雪才定论。

“女人又如何，你不也一样是个女人吗？”

“上次的架还没打完，这次倒是可以一起了结了”

她身手干净利落，必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她虽然不是昭雪敌手，但是轻功比昭雪好。打了三四个回合就想走了。上次就让她逃了，这次哪能那么容易让她走！

时间还早，早市都还未开。

顺着她逃走的方向，昭雪追到了一处别院。跃过了别院的高墙，细细打量着这处地方。这里倒不似其他别院那样清雅，院落规划有致，更像是朝堂贵族住的地方。朝堂里关系盘根错节，还是莫要打草惊蛇，她必定也会按捺不住，再次动手的。

“依凉，你来了”她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参加太子殿下”

“你我之间，无需这样多礼”袁慎轻轻一笑“今日是你我大婚之后的第一天，你能越过墙院来看我，我很高兴。”

“我……”昭雪抬头看他还穿着昨日红装，眼睛里都是疲惫的血红色。为了追刺客的话着实很难出口。

“嗯哼”袁慎顿了顿“用过早膳再走吧，来人”

昭雪随他坐到了一处凉亭里，早膳上也没有什么精致的糕点，都是寻常人常吃的米粥配咸菜。

“自那日，你求父皇为你赐婚之后，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吧”他像是吃惯了这些东西了，入口十分平常“白日里，你差点让他成为了你的枪下鬼，没想到晚上他就成了你的夫君了。真是造化弄人”

“殿下应该知道，我为何嫁他为妻”

“你是故意在气我吗？”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依凉，纵使我不得已娶了南诺公主，你也不可如此荒废自己的终身大事。”

“殿下娶南诺国公主是为两国联姻，臣嫁与秦颜峰是为了保住性命。”

“秦坤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你下手？”

“我赌不起”他眼里血丝未尽，看着没有丝毫的温热“殿下身在朝局之中，应知道离月是什么状况，若我像司徒伯伯一样，死在了刑场上，离月就完了”

“这是我的江山，要你去保什么家？卫什么国？”

“我还有得选吗？”她生来就是要双手沾满鲜血的，从来就没有过选择。

“依凉，是我负你在先，你嫁与秦颜峰也罢，”他满脸甚是凄凉“但是我，是真的想让你活得像寻常女子一样，我，是真的心疼。秦颜峰那样的人，当真给不了你什么”

此言听着顺耳，一时之间，竟寻不到言语回他。清风拂面，他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发间竟泛起了白丝，眼神里沉淀的东西比她更甚。朝堂里的阴诡手段怕是比战场上的实刀实枪难对付得多了。

“参见太子殿下”这声音，是那刺客……

亭子外立着一个美人，想必就是南诺公主了吧，但是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诺儿”袁慎收了收言辞“这位是兵马大元帅古依凉”

“诺儿见过元帅”

“不敢”昭雪连忙起身回礼“臣怎敢受太子妃娘娘如此大礼。”

“早前听殿下多次提起元帅，今日得见，果然女中豪杰”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臣军营里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依凉”袁慎慎站了起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臣告退”

他说的话……他无非就是想与我共度此生罢了。

奈何他是离月将来之君，我是离月之帅，又奈何离月是个将亡之国，亡国之君与亡国之帅，如何都避不了灭亡的。我们都在为各自如何长久的存活寻求出路，他娶了南诺公主，我嫁了当朝权臣。

在一个连性命都顾不了的时代里，又哪能存什么长长久久的感情呢？如今，我只想在北漠打到殇月来之前，为我司徒家平反，我是个注定要死的人，无作他想了。

昭雪无精打采的回到了军营。

“元帅，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那刺客虽不敌我，但轻功比我更甚，只怕难得抓住，她的身份倒是有了眉目，我怀疑，她是太子妃。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太子妃”莫远的脸变得铁青。

他们都知道，如果北漠刺客是太子妃，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掀开营帐的门就看见秦颜峰双脚翘在桌上，啃着苹果。

“他怎么还在这里？”

“姑爷说，要等元帅回来”莫远许是知道姑爷这两字不妥，讪讪的看了她一眼。

“娘子，你回来了”

“让开！”昭雪恶狠狠的拽开了他。提笔就在案上写了休书二字，扔在了他身上“你现在可以滚了”

“什么东西啊？”待秦颜峰看清楚之后就开始满地撒泼了。“休书？喂！你干嘛休我，我昨天晚上看见你倒在雨里，还把你抱回家，我今天还替你挨了一鞭子，你做错了什么，你要休我？”

“古依凉，是你求皇上赐婚的，才成亲不到一天，你怎么能说休我就休我”

“我要是这样被你扫地出门了，那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还怎么娶媳妇？还怎么传宗接代？……”

说到最后，竟然在地上打滚撒泼，哭了起来，吵得头疼。

秦坤到底也是当朝丞相，如何就把自己的儿子教养成这副模样了，喋喋不休的像个怨妇。

“来人，把他扔出去！”实在是碍眼。

“喂！你们别碰我”秦颜峰更加激动了“小爷我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古依凉，你又休我又扔我，让我没有面子，信不信小爷我让你更没面子……”他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拖拽的扔出了帐外。烦闷的很，一个秦坤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个太子妃。

“将军，早上混入军营的细作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早就猜到了，一个暴露的细作，就算我们放过他，北漠也不会让他活着的”昭雪想起了袁慎，抬头看了看莫远，欲言又止。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军师，你对太子袁慎怎么看？”

“末日之弓罢了”莫远思考良久，才出口这几个字，“他确实有心救离月于水火，但是内忧外患，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谋划都是枉然”

他若当了皇帝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吧，只是我再难还他一个太平的离月了。

“将军在想什么？”

“没有”昭雪收了口气“近日军营征兵，事物繁多，辛苦军师了”

“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属下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