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草编花

那天,康德出去之后一夜未归,直至第二天夜里,当库赛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床上惊醒,开门却看到康德、西恩、莱三人正抬着一口大箱子站在门前。

西恩气喘吁吁道,「库赛德,快搭把手,把箱子抬进去。」

库赛德与三人一起将沉重的箱子抬到屋子的角落,不由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西恩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说道,「箱子里是秦轶宁的女儿。」库赛德一愣,随即想到,秦轶宁就是那个倡议在龙门推行圣利奥感染者法案的政务司司长。

想到箱子里竟装着一个人,库赛德不由吓了一跳。

「你们把她杀了?」

康德喘着粗气解释道,「没有,我们只是留了一封信恐吓下那个姓秦的老家伙,如果他不肯听话的话...」

「就杀掉他女儿?」

「不不不,」康德眼中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嘴上却笑着说,「我们会还给他一个已经成为感染者的女儿,看他是否能一视同仁将自己的女儿也关进收治区隔离或者驱逐出境。」

库赛德闻言有些不解,「如果要阻止法令推行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刺杀秦轶宁呢?」

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边防卫严密,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充足,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召集人手了,同时也会联络整合运动本部支援我们武器和装备。如果新的法案最终无法避免,那秦轶宁的位子还是换个人来坐比较好。」

库赛德从未想过康德他们竟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因而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西恩以为他有些害怕,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事情会很快过去的。」

库赛德点点头,「嗯。」

当夜,三人便在地毯上和衣睡了半宿。

次日清晨,康德说还有事要处理,便带着西恩和莱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库赛德,一定要看管好那个箱子。

整整一上午,库赛德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目光老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墙角的箱子那边瞟去。一会儿担心箱子里的人会不会被闷死,一会儿又担心箱子里的人会不会饿死。

钉棺材板的锤子两次敲在手背上之后,库赛德干脆扔了锤子,一屁股坐到箱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箱子发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箱子中忽然传出轻微的声响,吓了库赛德一大跳。

紧接着箱子里又传出了更为清晰的敲击声,库赛德站起身,在箱子周围踱步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箱盖。

蜷缩在箱中的是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菲林族女子,令库赛德吃惊的是,自己居然曾经见过她。

虽然当时隔得有些远,但库赛德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正是那位曾前来墓园祭祀,并在墓碑前留下草编花的富家小姐。

女子相较于库赛德曾在墓园见到她时,瘦削了许多。她的双眼蒙着布条,嘴里被塞上了麻布,双手也在背后被紧紧缚住。她像一只受伤的幼狮,虽然羸弱,却依然倔强地高仰着头,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

库赛德想帮她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但刚触碰到她的手臂,对方便剧烈地挣扎起来。

库赛德赶紧道,「你不要乱动,我扶你起来。」

见她果真安静下来,库赛德便扶着她背靠箱壁坐起来,口中说道,「你不要大声喊,我帮你把嘴里的东西取下来。」

她点点头。

库赛德便将她口中麻布取下,她果然没有叫喊,只是喘匀了几口气后冷冷质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库赛德自然不好回答,只是听到她声音嘶哑,便转而道,「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库赛德取了干净的杯子,将水端到她面前,对方却不肯喝。

「你们究竟是谁?」

库赛德无奈,只能将杯子放下,含糊道,「我们都是感染者。」

库赛德没有说下去,对方也不再开口,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尴尬的氛围令库赛德感到很不自在,他搜肠刮肚许久,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能…你能跟我说一下迪伦·琼斯的事吗?」

「你怎么会知道迪伦?」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几分讶然。

库赛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像他无法回答上一个问题,沉默的空气再次弥漫。

库赛德感觉屋子里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尴尬地起身,想要重新找点事情做。

「我…」库赛德只说了一个字,却出乎意料地听到女子继续开口,于是库赛德又在原地坐了下来。

「迪伦是我年幼时的好友,他住在我家隔壁,年纪比我小一岁。那时,他的母亲已经亡故,父亲则对他很少管束,所以我俩几乎能够整日里腻在一起玩耍。」

她的语速很慢,似是从满是灰尘的相簿中翻找画面。

「直至他14岁那年,他体内被检测出有严重的矿石病感染迹象,于是我被父母严令禁止与迪伦继续往来。当时的我非常抗拒,在几次偷偷溜出家门与迪伦见面过后,父亲说他会出钱将迪伦送到最好的医疗组织救治,因此我可能会有很长时间无法再见到他。」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知道这是父亲为了禁止我们来往才想出的办法,但想到迪伦能够因此获得更好的治疗,我还是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从那以后,我和迪伦便只能通过书信联系。」

「迪伦是个很坚强的人,即便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他还是在信中安慰我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每当他想到自己体内的源石结晶是母亲遗传给他的,他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我们就这样靠书信联系了三年,直到我18岁生日的时候,他还在信中说自己在医院里得到了非常专业的治疗,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库赛德突然打断了她的讲述,「等一下,你说迪伦年纪比你小一岁,你18岁时他应该已经17岁了。可是我看过墓园的殡葬记录,迪伦应该在16岁的时候就已经…」

眼前这个一直倔强地仰起头的女人终于控制不住,低头小声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