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佩尔西科夫的怀疑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猛汉,又常常让人感叹他做事之精细,他一向干净整洁,身上穿的皮袄似乎永远染不上灰尘,不仅做的饭菜可口,还会唱冻原上淳朴、粗犷的民歌。

荒原正走神间,却听见木屋大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忙走回屋中,佩尔西科夫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快步跟上。

两人一进大厅就看见那名乌萨斯士官正扬起皮鞭抽在一人的脸上,那人正是年轻的莱塔尼亚术士卢卡斯。

或许是担心给主家招来更大的麻烦,他紧攥着手里的乌辰木法杖,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但却未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反抗,他只是不闪不避,强自捱着对方的鞭打,只几鞭下去,脖颈就显出一片青紫,肩背处的外袍也被抽得破烂不堪。

卢卡斯口中犹自叫道,「你若将我打死,那我便无话可说,否则我绝不会放着霍斯特队长不管。」

旁边几位莱塔尼亚人早看得目眦欲裂,先是一人冲上去护住卢卡斯,那名乌萨斯士官犹不停手,皮鞭便抽在后来那人身上。很快又有几个莱塔尼亚人冲过去一起承受鞭打。

一层大厅正闹得不可开交,约尔格终于从楼上慌慌张张地下来了。他一把抓住那名乌萨斯士官握着皮鞭的手臂。

「莫里茨士官,请住手,快住手啊!」

那名叫莫里茨的乌萨斯士官想将约尔格一把推开,却被对方死死抱住。荒原看得不忍,正要出手阻止,却被佩尔西科夫一把拉住。

老管事弗里德里希这时匆匆忙忙上前,将一个鼓鼓的钱袋塞进莫里茨士官的手里,莫里茨略掂了掂份量,这才冷哼一声道,「最迟明天早上必须动身!就算人死了也要抬进车里一起上路!」

「谢谢军爷体谅,您尽管放心,我们绝不敢再有任何拖延。」约尔格千恩万谢地陪同莫里茨士官上楼,又吩咐老管事去给军爷们准备饭食,一层大厅这才平静下来。

荒原此时已经从莱塔尼亚人口中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来是霍斯特伤重需要静养,卢卡斯等护卫们希望商队延缓两日再动身,却遭到乌萨斯大兵们的弹压,一来二去就酿成了这场冲突。

这本是荒原等人脱身的一个契机,但是众人略一商议,多数人都对约尔格一行观感不错,先前又受过对方的人情,尤其米索始终放心不下霍斯特的伤势,坚持要留下。

于是众人就在木屋中又住了一天,两支商队的成员一起吃的午饭,也越发熟络起来,那五名乌萨斯大兵却只是冷眼旁观,虽说轮流守在木屋门前,却并不禁止人员出入。

「那些大兵似乎只关心能不能将那位约尔格夫人安全送到,这么看来似乎是我们太过紧张了。」

这夜是荒原与佩尔西科夫守前夜哨,两人守在餐厅的窗前闲聊,桌上放着提神用的咖啡和油坚果,佩尔西科夫却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不时抽一口手里的香烟,「嗯,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在进入第八集团军防区前离开为妙。」

荒原也点头赞同,但又发现佩尔西科夫紧皱眉头,似有忧色。

「你在想什么?」

佩尔西科夫沉吟了一阵才小声说道,「我在想关于那位约尔格夫人的事。」

「你见过她了?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么美?」

「这倒没有,」佩尔西科夫呵呵一笑,「我是从莱塔尼亚商队的厨子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感觉有些不对劲。」

「厨子?就是之前酒醉后朝你诉苦的那个?」

「对,就是他,」佩尔西科夫点头道,「他私下里对约尔格夫人多有抱怨,甚至一口咬定是约尔格夫人故意给商队招惹麻烦。」

「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乌萨斯士兵当时收了商队管事的贿赂,根本就没有检查女眷的车厢,约尔格夫人是自己偷跑出去的。」

荒原道,「那厨子之前说的话就很不靠谱,况且约尔格夫人有什么理由把自己送进火坑?依我看,多半是那个厨子借机发泄不满罢了。」

佩尔西科夫依然紧皱眉头,「我最初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西北风透过并不严实的窗沿缝隙钻进来,带起阵阵的呜咽声,佩尔西科夫吐出一口烟雾,与荒原又凑得近了一些。

「当初我们在山坳里躲避雪暴足有三天的时间,那位约尔格夫人一次都没有露面,这说明约尔格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很清楚这位夫人的容貌可能会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荒原立即提出了质疑,「旅途当中意外总是难免发生,约尔格自己也说他的夫人是偶然间被一名乌萨斯士官撞见的,一个人若是在车里闷坏了,想溜出去散散心也很合理。」

佩尔西科夫却轻轻摇头,「我听那位厨子说,约尔格夫人平时是不会被禁足的,只有在商队与外人接触时才会躲进车里,即便是遇到避不过的关口盘查也会用面纱遮住面孔。也就是说,约尔格夫人根本不是在车里闷坏了才出去散心。」

这话倒是不假,荒原想到自己一路上也的确没有见到多少车辆。一方面原因是现在正处最寒冷的冬季,乌萨斯又是出了名的『极寒之国』,时常有大雪阻塞山路,因此除了生活所迫或者极特殊的理由,否则没有多少商队愿意选在这个时间点踏上前往乌萨斯的商路。

另一方面,乌萨斯是个经济结构过度畸形的国家。沉迷对外扩张的乌萨斯一味发展军工业与重工业,导致国民经济落后、基础建设匮乏,这一点从两人当下所处的环境就可窥一斑,几日间行来竟连家像样的旅馆都找不到。一面是国土面积越来越大,另一面却是民众越来越穷,地广人稀,家家户户无余财,商人自然也就少了。

佩尔西科夫一句话又将荒原的思绪拉了回来,「更何况,真的有人愿意离开豪华、暖和的车厢跑到外面捱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