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乌萨斯秘辛

荒原心中没来由想起康德的那番话，我们离开了龙门，难道下一个城市就不会驱赶我们吗？难道我们只配在颠沛流离中活着？

似乎是察觉到荒原的想法，贝伦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心，这条路线是近几年评估出的天灾风险最低的路线，虽然切尔诺伯格已经毁了，但他们应该能够平安抵达其它的乌萨斯城市。」

至于平安抵达之后的事情，贝伦没有说，荒原也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咱们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切尔诺伯格迫停的位置距离龙门航道不远，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荒原点点头，又道，「贝伦，我曾经在切尔诺伯格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那是一个市民超过百万的大型城市，如果没有乌萨斯军方的放任，即便借助天灾之力，也远不是整合运动可以撼动的。」

荒原盯着贝伦，然后问出了那个在心中憋闷许久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乌萨斯军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贝伦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抹苦笑，「这个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旅途还长着，不是吗？」

「哈哈，说的没错。」

「这件事还要从乌萨斯的一场叛乱说起。」

贝伦点上一支烟，左臂靠在敞开的车窗上，语声怅然，「在乌萨斯不断对外扩张的时代里，凭借军功上位的贵族将领们控制着绝大多数的军队和城市资源，这些人如今被称作旧贵族。而新皇费奥多尔·伊凡诺维奇登基后为了重新掌握权力，大量任命青年军官和新政客，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旧贵族。」

贝伦的目光愈发深邃，「不得不承认，新皇帝搜罗了一批十分出色的爪牙，自血峰战役之后，新政客们不断借机削除军方势力。旧贵族们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于是，手握重兵的各大家族相继反叛，这就是1076年的乌萨斯大叛乱。」

「最后皇帝赢了？」

「是的，大叛乱过后，军队与旧贵族的力量急速衰退，他们再也不敢公然违背皇帝的意志。短短几十年里，乌萨斯至少处决了上百位高级将领，他们的位置被火速提拔的青年军官和新政客们所取代，这些人被称为新贵族。」

「那切尔诺伯格是属于哪一派系的？」

贝伦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切尔诺伯格的市长鲍里斯是在大叛乱后的政治真空期，靠着政治献金才一跃成为侯爵的，所以鲍里斯的政治倾向是新贵族。」

「所以切尔诺伯格其实本质上是毁于政治斗争？」

「不完全是，」贝伦摇了摇头，「你应该很难想象，在二十年前，切尔诺伯格还只是一个又老又破的底层城市，直到鲍里斯集团的小型矿业公司在南部山脉挖掘出一组奇特的设备，矿业公司的掌控者鲍里斯侯爵聘请的专家们未能研究出这组设备的真正作用，但却发现它可以输出不同于源石的另一种能源。」

荒原快要被贝伦绕晕了，大脑只能跟着贝伦的节奏飞速运转。

贝伦继续道，「要知道，乌萨斯的主要产业是军控矿业和军控代工业，也就是说，贵族产业垄断了原材料与劳动力。当时，侯爵急于让切尔诺伯格摆脱军控产业的钳制，所以组建了一支优秀的科学家队伍，建立研究所持续开发这组设备的能源价值。」

「他成功了？」

「是的，他成功了，军队不能再把控他的命脉。侯爵终于有了与军队叫板的底气，第四集团军只能目送切尔诺伯格驶离他们的势力范围，连同数百万人的税金。后来，侯爵又因生产原料的议价问题触怒了第三集团军的参谋，高瞻精炼厂的第一受益者，贝加尔大公。贝加尔大公多次暗中袭击都没能撼动切尔诺伯格，侯爵最后甚至拒绝了军队的城内驻扎，而各集团军还不得不应皇帝的手谕，在切尔诺伯格的周围保护它。」

贝伦的目光转向荒原，「所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轻易攻下切尔诺伯格了吧？」

「嗯，」荒原轻轻吁出一口气，「毁灭它的是整合运动，但更多的是利益。」

荒原脑中慢慢消化着贝伦透露的这些信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贝伦，你怎么会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这些事难道不应该是极为隐秘的吗？」

贝伦神色一黯，「因为我之前隶属碎骨的队伍，这些都是碎骨告诉我的。还记得我刚才提到的鲍里斯侯爵建立的研究所吗？碎骨的父亲谢尔盖就是这个研究所的一员。」

听到谢尔盖这个名字，荒原便记起了弑君者的话，不解道，「既然掌握密钥的谢尔盖始终与整合运动为敌，甚至最后死在了弑君者的手里，那么他的孩子碎骨又怎会加入整合运动？」

「唉，即便我在整合运动中听说过无数悲惨的经历，碎骨也仍然是其中最悲惨的一个。」

贝伦叹了口气，又点上一支烟，「碎骨本名叫亚历克斯，他还有一个姐姐叫作米莎。在姐弟俩幼年时，弟弟和母亲染上了矿石病，他们被发配至矿场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在母亲死在矿场后，乌萨斯当局还以亚历克斯为人质逼迫他的父亲谢尔盖，出卖了他所在研究所的同事们，并导致这些优秀的科学家们全部死去，其中就有弑君者的父亲伊利亚。」

「最后，是你们救下了他？」

「是的，但悲惨的命运并没有放过他。谢尔盖在死前为了保护核心城密钥，将他的女儿米莎也卷进了争斗，亚历克斯为了保护这个唯一幸存的家人，最终死在了与罗德岛的战斗中。然而他拼死救下的姐姐米莎却选择穿上他的衣甲，拿起他的武器，成为整合运动的一员，最后同样以碎骨的身份战死了。」

姐弟两人的故事令荒原心中憋闷难舒胸臆。当看到贝伦夹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荒原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阅尽苦难仍竭力保持开朗的青年。

一路再也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