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哄骗

  • 楚江风华录
  • 竺乐
  • 2340字
  • 2019-07-15 20:32:09

林胥醒时身体更沉重了些,发烧牵引了蜉蝣散,放肆地在体内冲撞。他疼着疼着突然笑了,这下不用装苦肉计了,看他不让她急出眼泪。

虞江起来见他还睡着,习惯性去给他把脉,手伸出去才想起来她生气了,纠结片刻撇撇嘴站起来,才不要给他把脉!针也晚上施,让他疼一天!

林胥眯着眼咬牙切齿看她出去。虞江熬了药回来他还没起,她放下药和饭,等他起来自己吃。

林胥受着疼,等啊等,等不到她回来,阴着脸扶墙起来,从门缝里偷瞄院子。

虞江正和老人在院子里晒鱼和谷物,时不时摸摸女人的肚子,他不在也不怕了,眼睛比新月还弯,盈盈笑意要飞出来,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个人。

林胥铁着脸,不让她哭得接不上气,他就不姓林!气急中忘了自己本来就不姓林,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回去躺下,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在院子里都能清晰地听见。老人连忙对虞江道:“快进去看看,也怪我,他生着病让你帮什么忙。”

虞江慌了神,连忙进屋。林胥踢了被子,惨白着唇,闭着眼剧烈地咳着。

虞江给他盖上被子,被子入手冰凉,薄薄的一层抵不住地上的寒气,见他咳成那样急红了眼。

她吃力地拖起他,想把他弄床上怎么也抬不起他。老人不放心进来看看,急声道:“先放下,我给你搭把手。”

老人帮她把林胥扶起来,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林胥用了巧劲,将手从老人手里拿出来,晃悠着倒在虞江身上。

虞江差点被他压倒,弯腰堪堪稳住身体,不知道是林胥在暗中支撑。

他压了大半重量在虞江身上,让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像埋在他怀里一样。林胥只想着要吓吓她,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

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头昏脑涨仿佛轻了些,贪婪地嗅着,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老人帮虞江把他弄了上去。虞江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黄婆婆您回去吧,麻烦您了。”

老人在这帮不上什么忙,让虞江有事喊她就出去了。

虞江给林胥把了脉,喂药给他喝,林胥闭着嘴不肯配合,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她用手给他擦了擦,咬着唇掰他的嘴。

下巴上那双手柔滑冰凉,像玉一样,带走了些许热气,林胥竟觉得有些享受,眯眼看着虞江微红的眼角,不肯张口。

虞江没了办法,端起药碗又试了试,药几乎全流了出来。林胥适时扯着嗓子咳几声,虞江给他顺了气,垂眸想办法。

见她担心成这样,林胥于心不忍,他倒没有骗她,只是没有再忍耐。

他强势惯了,再疼也会咬牙受着,不让人窥见半点软弱。但今天不想忍了,他想看她哭,单单纯纯为他哭。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看着她突然改了主意。他就算死在家里,那些人也不会真心为他哭,总会夹些利益在里边,就算是亲生母亲,何尝没有私心?有一瞬间他想试试。

虞江突然想到什么跑了出去,不一会回来用手指蘸了药,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唇齿,伸到他嘴里。

林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感受着嘴里的柔软,颤了眼皮,张开口。

他想让她倒给他喝,她却一颗心想让他吃药,没有注意到,用手指蘸着喂完了药。

林胥心里叹气,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那个阿君哪里来的勇气放她独自离家?要是他,如何也不会让她出来,除非他自个领着。

虞江给他擦了嘴,施了针,细细涂着酒。林胥咬破舌尖,咳出血,她果然吓到了,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你快醒醒,是我不好,我不生气了,你别死……”

她慌乱地抓住林胥的手,忘了给他试脉,拿着能用的药,慌手慌脚挨个试,扑在他身上给他擦血,眼泪不要钱地流,模糊了眼,没有看到林胥睁开眼瞧她。

他还能装得再惨一些,吓得她哭得更惨,但是看到她的眼泪就装不下去了。

想来她在家只学了医术,没有治过人,出来遇见的人富贵,不需她出去行医,性子也太单纯了,吐血在她眼里和死是挂钩的,忘了自己的妙手。

林胥揉揉她的头,“不生气了?”

虞江猛地抬起头,看到他揶揄的眼神,掉了两串眼泪,埋进他怀里,抱着他嚎啕大哭。

她许久才抬起头,凝噎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分明是夫人脑子不好,我身体什么样子夫人不清楚?见血就会死?”林胥撑着床坐起来,“别哭,是我不好,吓到夫人了。”

“家里一个婆婆就是吐血死的。”虞江瓮声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所以人要死就会吐血?”林胥笑她,“那我以后不吐血了。”

“嗯。”

“夫人可是不生气了?”

“不气了。”

“为什么生气?”

虞江没有回他,林胥给她擦了眼泪,耐着性子哄着她,“我做什么让夫人生气了?”

“没什么。”她被他一吓哪里还有气,轻声道。

“没什么为什么生气?”

虞江不想理他,想要出去被他拽住手臂,“不说不让夫人走。”

她剜他一眼,撇过头不看他。

“我给夫人道歉,是我不好,但是夫人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是下次再犯,夫人又不理我怎么办?”

虞江纠结了会,软着声,“你昨天眼里可吓人了,像……反正可吓人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可是我都没有怎么样,这里没有阿君和点心,你那个样子我不喜欢。”

她说得不清楚,林胥却懂了,他不知道她的直觉这么准,他不过耍了会脾气,就被察觉了。

他确实没有资格生气,她帮他解毒,因他沦落至此,他当事事顺着她,而不是让她受着他的脾气。

林胥松开她,正色盯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是我错了,夫人原谅我可好?”

“再有下次就不理你了。”

“没有下次。”真有再来次苦肉计,要真真不掺半点假的。

虞江被他盯得不自在,“我去给你端药!”

她慌慌张张跑出去,林胥忍不住笑了,口里还留着滑软的触感,他收起笑,伸手遮住眼睛,是他过了。

他素来严谨,事事想得全面,刚刚竟只顾置气,忘了她的身份。他狠狠地锤了自己一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眼里波涛翻涌。

虞江端药回来,林胥一口喝了,很快就身体沉重,层层麻意胜过剧痛,麻到骨子里,他用最后的清醒看着她,很平静。

虞江笑得狡黠,“我在里边混了三种麻药,你可以睡到明天早晨,再熬下去身体会熬坏的。”

林胥想抗住,虚弱的身体怎么抵得过她特制的麻药?沉沉昏过去,最后的意识里,他冷笑着想,还会骗人了!再心软他就不姓林!

他丝毫没有担心什么,他从不会让事情超出把握,但对她莫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