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兔子说它不想死

桃倾燁吩咐家里的下人将灰兔子葬在后山的最大的那棵桃树下。小孩子忘性大，过了些时日便忘了那只灰兔子的存在了。

灰兔子被埋在桃树下，吸收着日精月华。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岁，毛絮开始有了一点意识，他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古怪离奇的梦。他分不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的魂魄在桃树附近飘荡着，飘荡着。他想离开却感觉周边像是有结界束缚着他，他只能静下心来在树下打坐修炼。

桃倾燁有两个哥哥，分别是桃倾言和桃倾陌。桃家主母倾清年轻时乃是京都第一美人，气质温婉，长相端正，令人见之忘俗。倾清的追求者数不胜数，媒人差点就踏破了倾家的门槛，最后倾清的父母还是选择了知根知底的桃家，结秦晋之好。兄弟俩的名字也是很有意思的，桃从父姓，倾乃母姓，言取自“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陌取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桃倾言从武，桃倾陌从文，兄弟俩皆仪表堂堂，身长八尺。谁人都道桃家后继有人。

桃倾燁已到豆蔻年华，肩若削成，肤如凝脂，面若桃李，艳若春花。这般好颜色，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家儿郎。孟春的一日清晨，倾燁央求两个哥哥带自己去后山放纸鸢。哥哥们向来很宠倾燁，于是兄妹三个并一群仆从浩浩荡荡前往后山。

这日毛絮依旧在桃花树下打坐，他恍惚间感觉到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靠近。他便立在树梢上，以灵魂的姿态四处观望。倾燁披着茜素红的斗篷，行走间摇曳生姿，婷婷袅袅，斗篷随风飘扬，那抹红色刺痛了毛絮的眼，一瞬间泪如雨下。他想起了和倾燁年幼时度过的那五年快乐时光，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她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曾经有过一只灰色的兔子。伤心片刻后，他便不去想了。

兄妹三个走到桃树下，看着那绚丽的桃花，倾燁兴致大发，吩咐着婢女采些新鲜的桃花来做胭脂膏。桃倾言在边上看着妹妹，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光。桃倾陌带着两个书童围着桃树打量，忽然之间桃倾陌发现树根上插着一面黄色的小旗子，鬼使神差地，他拔下了这面旗子。

毛絮忽然感觉神清气爽，觉得灵魂都轻松了许多，多年来的束缚一下解脱了。他往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温文尔雅的桃倾陌，一眼万年，只这一眼，毛絮便沦陷了，只是此时的他并未发觉。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将近午时，兄妹三个带着随从回家了。谁也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毛絮解开了封印之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继续修炼。一个月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占据了桃树的躯干，成了一只桃花妖。“桃花妖总比兔子精要好上许多”他这样安慰自己。桃树得天独厚，修炼起来也是一日千里。

荷月的雨总是那么热烈，黑云压城，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一道天雷劈中了毛絮这棵桃树，他吸收了天雷的力量，忽然就化成了人形，可是躯干却干枯了。此时的毛絮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没有毛人族的媚骨天成，也没有兔子的乖巧可爱，有的只是桃花妖的倾城容貌和淡淡香气。

毛絮化成人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回故乡的路，他还是记着要替父亲清理门户。他拾起一片桃叶化作了衣裳，便腾云驾雾前往毛人族的领地了。可事与愿违，他刚刚化形不久，不能长时间御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