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个中年男人离开后,茅屋紧跟着又来了一人,那是一位身穿紫色罗裙的美妇,美妇容貌清丽脱俗,气质雍容华贵,不用猜肯定是某个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
美妇双手并拢弯腰抱起茅屋竹席上奄奄一息的婴儿,调笑道:“你不是不甘心吗?我就救你一次,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还有没有长进。”
一句话说完,那名美妇便抱着婴儿踏步远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清楚走到了哪里,只是抱着婴儿来到一处悬崖底的小湖,崖底小湖水色如碧,有霞光辉耀,彩光辉映,白雾缭绕,奇象玄异,令人神往无比。
美妇脚踩湖上浮莲,衣裙飘荡,宛如天上仙女,来到湖心将怀中的婴儿放到一朵七色彩莲上,任有七彩霞光缭绕于其眉心,隐隐有生机盎然的气息散发出来。
这里是一处上古遗留的洞天福地,历经多少年的风雨沧桑,但还是经不过岁月的洗礼,很快就要破碎了,这是破碎前的回光返照,类似于人死前的满面春风,宛如四处漏风的房屋,实则受不到一丁点的动荡。
城外有两具秦战俑站立挡在城门前,黑甲军主将左宗山拄着黑铁鞭从地上站起来,当即有三五个黑甲军士推开厚重的城门,左宗山大摇大摆的走进城去,厚重的城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四名江湖人士,黑白学宫的武修老妪婆,青阳书院的老儒士,兵家蛟龙山的兵家修士,出身于氏剑冢的于一剑,神情各不相同,身为江湖门派的他们都是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为了那把名剑榜榜首的无名剑而来。
这一点于一剑除外,他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剑道而来,说来有点奇葩,但毕竟是出自于氏剑冢,于氏剑冢向来是以出各种天才为主的,各种奇葩,疯子层次不穷,这就是于氏剑冢。
洛亭风睁着眼瞪着城外两具秦战俑,神游十万八千里,思绪飞翔,江湖是个怎样的江湖,他不知道,他只依稀听老白讲过一些个江湖上的趣事。
江湖上有两大佛门圣地万佛寺,千碑寺,万佛寺有万佛殿,千碑寺有千碑林,同属于佛门,但素来不和。每隔十年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朝辩大会,每次朝辩大会两寺都会吵得不可开交,都想要动手打架了,用洛亭风的话来说,本是同根生,相煎可太急。
黑白学宫,青阳书院两大文道学宫书院,每年春季都会有从各地赶来的读书人参加笔试以求进入书院,学宫内学习,谁说武盛比文弱,谁说读书人只会坐在寒门苦读,谁说读书人只能高居庙堂,谁说书生就得是个白面书生。
吾辈书生苦读圣贤书,知道明理,为求天下太平,养一口浩然正气,塑一颗文胆,心比天高,敢同日月争辉。
这句话听老白说这是一个文道贤人所说,他为天下书生争气了,争了一口气。
江湖趣事总之说不尽讲不完,从老白口中那些个江湖凶险之事都变了味道,趣,趣中趣,美妙无穷。
老妪婆冷喝一声,贴身一跃,身形如长蛇般灵动,双掌挥出,左掌轻轻拍去,右掌也紧跟着轻轻拍去,都拍在胸口前。
左手为阴,右手为阳,两掌交换走天地阴阳两仪之势,仿佛没用多少力,但却能听到那犹如黄豆大小的雨滴在砰砰炸开。
身形一拧,借着冲势,一节腿鞭甩在另一具秦战俑身前,十指并拢,双手成拳探出,凶猛的拳罡轰然砸下,宛如暴风雨一般,撞在黑色外甲之上,黑色外甲上只是掉下形状不一碎石块,外甲上的兵篆越来越清晰了。
一轮攻势过后,也不见两具秦战俑有任何反击,但是老妪婆轻握住有些发肿的手掌,踉跄的后退几步,欲要说话。
就在这时,两具秦战俑连动,双脚蹬地,并瞬间发力,手中青铜长戟,青铜长戈直接劈向老妪婆,霸道林然的一戟,一戈同时劈出,狂风飞舞,呼呼作响。
长发吹乱,已经头皮发麻的老妪婆脚踩小碎步,右脚踩大跨步,在她的脚下演化成一个圆,并在这个圆上不断重复演化着,双掌游动,随身形不断游动而变幻着。
两具秦战俑异口同声叫喊道,仿佛是从喉咙里吼传来,是那般嘶哑:“战,谁杀我西秦人者,诛!”一戟瞬息而落,宛如泰山压顶般,劈来。
紧接着便有一沓书帖升腾而来,以下向上飞去,散开,千卷长书,气势如虹,似有遮天蔽日之势,老儒士袖口风声登时一止,瞬而爆开,有缕缕漏出,书帖中那些气吞河山的水墨丹青妙笔显现在众人眼中,但也不抵那一戟,在顷刻间便化为纸屑,满天飞舞。
老妪婆转过头看到有五柄飞剑掠出,呈五行之势,相交叉,依次振动,剑光交映流入眼帘,满是震撼。
然而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近似金属铁片碎裂的声响,青铜长戈,长戟攻势依旧极为凶猛的劈下来。
碎裂的铁片散落一地,呼呼风声不绝断,老妪婆旋即脚步轻移,双掌轻轻拍出,手掌游走某种玄奥的轨迹与长戟,长戈只是进行断暂的接触,擦边而过。
长戟与长戈本身所蕴含着强大气力,在那一瞬间全部倾泻在老妪婆手掌上,轰一声,她梳起的长发散开,即而便听到骨头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身体犹如个失了线的风筝节节败退,一口鲜血瞬间喷出,狼狈至极。
一条鲜红的手臂从中掉落,鲜血飞溅,染红了整个西秦边境,红红的火烧云撒下片片霞光,此时这个西北古战场却格外美丽。
左宗山平淡的看了一眼倒在远处黑白学宫的老妪婆,又看看城外两具战力强悍的秦战俑,心中感叹,如果被用在战场上,那该有多少人流血身死。
一旁的黑甲军都欢呼雀跃开来,这个老太婆实在太可恶了,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便依势欺人,还差点杀死他们的主将,现在这样人下场是如此狼狈他们怎能不高兴呢。
洛亭风笑眯眯的看着远处正在缓慢爬起的老妪婆,忍不住讥讽道:“老婆婆你这次强中遇到强中手了,怎么样还想杀老左,想的美。”
“好小子,你等着老身恢复好了,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老妪婆恶狠狠的看着洛亭风,怎么也想不到她今日却落了这个下场,还被一个孩子嘲讽,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秦战俑你还是杀了她吧,这个老婆婆还想杀我,你看这。”洛亭风转过头看着两具秦战俑,犹如一个小孩子般看着,泪花凝聚在眼眶随时可以掉落下来。
“杀。”秦战俑好像听懂洛亭风说的话,他的喉咙里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抬起手中的兵器,想要再次挥动长戟长戈劈杀老妪婆。
左宗山看着洛亭风,又带着略有同情的目光看着老妪婆,在心里狠狠骂着这个臭小子,人家好歹也是黑白学宫的,你怎么能这样羞辱人家。
“臭小子,暂且放过你。”老妪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被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一招解决,紧接着便是被一个孩子如此的讥讽,她的心口有团怒火在燃烧,但又很快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几位施主,请买老衲一个薄面,此事就此作罢,无名剑没在西秦。”不知何时,那个正观战的老和尚,开口笑道。
城外两具秦战俑竖立着青铜长戈,长戟,宛如天兵天将神武皓然,对面方向一个断臂老妪婆,老儒士两人面无表情,只不过老妪婆脸上多了些煞白,鲜血一滴一滴流出,握紧巨剑的中年男人,面具剑客神色凝重无比。
“误会,是个误会,那我西秦死伤的军士这个帐该怎么算算呢,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儿老小到底该怎么办,自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单纯为了一把剑,一把害人剑,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抢夺无名剑,我到底想问问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作风。”
“难道非得别人家破人亡,你们才高兴,哈哈,我告诉你们,也告诉所有江湖上名门正派,我们西秦不惧任何人,有胆你们就来。”一直沉默寡言的西秦黑甲军主将左宗山义愤填膺的说,说着他看向那些死伤惨重的黑甲铁骑,看向那些个鲜血浸染的脸庞,看着那些个所谓名门正派,趾高气扬的模样。
他身为西秦黑甲军主将,就该为那些人死伤的黑甲军讨回公道,而但他没有,因为大将军有军令在身。
“我相信这是个误会。”左宗山无奈的看着城外被火烧云染红了大地,咬着牙说。
四名来自不同宗门的江湖人士走了,四人,一人断臂,一人重伤,事实证明就算他们是所谓的江湖门派有如何,西秦还是那个大秦,那个曾经让中原武林闻风丧胆的大秦。
大秦雄风依旧,黑甲军依旧。
故土就依在。
自此江湖上再次有震撼的消息传来,西秦两具先秦时期的秦战俑出世,战四位江湖人士,黑白学宫,青阳书院,兵家蛟龙山,于氏剑冢,初现神威,不曾落下风,终斩其一臂。
这话一传出,便在江湖与庙堂上引起重大反响起,几乎没有再向这柄身在西秦的名剑榜榜首无名剑有过歪心思。
一场血战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虽然洛亭风没有亲身经历,但已经有些东西在他的内心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场血战,江湖高手的出手,所谓名门正派的所做所言,作风,都让他对这个江湖有了些初步的认知。
战后,洛亭风和老白主仆两人依然还在黑石堡中整日忙碌,练剑已经不必再偷着练了,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不是所谓的书生,而是一个落魄的家族公子,练剑防身,这个说辞还是行得通的,练字,也是每日必练的。
生活还是照常过,江湖没有变化,有人生,就有人死。此后左宗山曾找过洛亭风,两人间进行过一次长时间的谈话,洛亭风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左宗山没有任何意外,他说他早就猜到了,无非是来确定一下。
对于无名剑,两人没有避讳,左宗山说,无名剑就是把破剑而已,就他们只不过是想通过此剑,来西秦立威,至于江湖上传消息之人,两人没有说。
说了很多,也有很多没有说,洛亭风说,无名剑你想拿走就拿走吧,反正我每天拿着都提心吊胆的,你走了我可就轻松了。
左宗山没多说什么,也没有拿走那把无名剑,他临走前说了一句,无名剑就算把神兵利器有能怎样,我左宗山就偏偏不稀罕,在我左宗山眼里,无名剑就是把破剑,祸国殃民的破剑。
洛亭风心想,不管无名剑是好剑还是破剑,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名剑还在他手里,好剑,破剑终归是剑,无名剑也是把剑,一把极为普通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