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菀儿拉着我们软磨硬泡的劝了许久,什么夫妻之间一定要和睦恩爱,什么这样才能早日有孩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小姑娘怕是连一起繁衍后代这样的没羞没躁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知道,她是真心为了我好,而我大概也是愿意跟他和好的吧,起码心里是那样想的吧,那么就从心出发,从新开始吧。
后来在他的连拉带拽之下,我终于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被他活生生的抱回了梅苑,索性灵犀阁就在梅苑隔壁,这才不算太丢人,否则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不过这事虽有没几个人瞧见,但这消息还是像长了腿一般很快传到了毓芳斋那位的耳朵里,只是那位究竟是拍案而起,还是打碎了多少个茶杯,我就无从得知了,当然,这也不在我的干涉范围内不是?
日子依旧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毓芳斋那边一应补品我每日都派人按时送了去,那些个补品全部都是整个太子府最好的,每日从那库房和厨房如流水般送往毓芳斋,太子爷更是赏了不少的东西下去,我思忖着那小小的毓芳斋怕是要装不下这些个东西了,只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曾往毓芳斋的方向去过,一则是怕勾起某些伤心事,二则我想着她怕是也不想让我过去。
听闻那个孩子生下来就十分的机灵,所以很得她爹爹的疼爱,后来太子爷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曼柔,取曼丽温柔之意,曼丽是指女子美丽动人,而温柔就不用说了,女孩子温柔娴静自然是好的,不像我成日里疯疯癫癫的,太子爷取这个名字自然是对这个孩子抱有厚望,希望她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女子,未来成为好的妻子。太子爷也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就对她不重视,毕竟是整个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即使母亲不得宠爱,也自然是无妨的。
那日太子爷又跟我谈起曼柔的抚养问题,这次却被我毫不犹豫的拒绝掉了,瞧着他诧异的样子,我耐心的解释道:
“曼柔本就并非我亲生,我也并不擅于哄孩子,况且太子爷如今这般待我,我们必然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将他成功劝服。
菀儿的事情最终还是有了定论,不出所料,王上出面干涉,众大臣均无异议,令太子石买大将军派遣兵将将王女好生送回吴国,并修书一封以表歉意。
旨意传到太子府的那一天,我急忙跑去了灵犀阁,原本前去安慰一番,却不想菀儿没哭没闹,平静得仿佛我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季菀。婢女在一旁帮忙收拾着东西,但她本就是逃亡归来,并没有带回多少东西来,虽在太子府待了几月,却也依旧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收拾,所以婢女只收拾出来两个轻巧的小包袱随身带着。
“好好照顾自己。”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开,生怕放下了她便会被别人带走,但我也知道,我这次的担心的确是正确的。我虽与她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我们之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们从不主动招惹人,一样的心思单纯,很多时候想法更是能不谋而合,比起少年时与蕊儿的情谊,这份感情应是更纯粹上许多。
我用帕子轻轻拂去眼角挂着的泪花,今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无论如何,这份情谊我会始终记挂在心上。
我冲着渐渐离去的马车挥着手,即使我知道她再也不看见我。
“雅鱼。”不知何时他已站在我的身侧,方才菀儿在的时候他并没有从书房走出来送她,怕也是忍不住上前束缚住不放石买麾下那位莫不邪将军带着菀儿动身。
我知道他心中难过,却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向来喜欢逗他开心,但这一次,我竟无法说服自己先开心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太子府门口对着飘过的黄沙站了很久,马车吧嗒吧嗒的离开了,连个影子也不曾留给我,多年以后我回想到当年的那一幕只觉得,苦涩由心而生,久久驱之不散。
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愤怒,可能一切都想通了,也许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人,我和他如今都是一样的,我想保护的人并不多,我的父母亲人,还有我的他,未来还会有我的孩子,有的时候想想,即使他以后不做太子,也没有办法当上越王,我们也可以去做一对平凡夫妻,每日耕田砍柴,洗衣做饭,织布绣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日子不用过得像现在一般,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每日都仿佛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这种殚精竭虑的感觉,我不想再拥有了。
那日晚膳他照常来到梅苑用,这顿饭却吃的极消停,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吃着菜。
“雅鱼,菀儿她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良久,到底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可我多希望他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我从头到尾也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我知道,这终究成了事实,那个笑起来很好看,明明比我还大上几岁,却总是粘着我唤我嫂嫂,每日抓着我给我讲太子爷年少时故事的女孩离开了,她来的时候便是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我从不相信所谓的轮回,什么天堂地狱,但那一刻,我想她一定会到天堂去。
世间若真有轮回之说,我希望下辈子她可以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要再投身于王室,希望她可以依旧保持她的单纯,就这样继续地走下去,永远不要回头,也不要被别人所污染。
她走了,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曾经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被玷污的人是我,我会怎么做,深思熟虑了很久,我最后选择了自尽,即使我的他愿意原谅我,我自己也大概不会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