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孟婆氏（三）

那日后听仙娥讲那日婆氏确实来过，不过又走了。

孟灵伤好得差不多，便下冥界找婆氏问问为何来了又走，再一个原因是他真放心不下妄陌，索性瞧去一瞧。

孟灵站在三生石旁，望着三生石上那众多人的名字，见到了婆子墨与百里司典的名字，见到了黛儿同妄陌的名字，唯独不见...他同婆氏...

其实，她同我皆明白，三生石上并无我俩的名字。

可他却隐隐期待着会出现...只可惜这命定的姻缘，这连月老...都无法拥有的姻缘。

“孟长衡。”

孟灵回身望着那位女子，她依旧一身白长袍，用一根筷子束着发，松松垮垮的，平添几分慵雅。

她的眼真的好看极了，像一只狐狸淡然望着山丘的模样，额头的血红色的花钿更衬得有些媚。

他朝她一步一步踱去，她便等着自己向她走去。

孟灵腰间缠着的万条红线，它们皆在告诉他，自己早已将眼前的姑娘放入心里了。

好像是的...婆氏...这个仅有姓氏的人。他真想把她藏在心里，永不将她的好公之于众。

孟灵脚步有一瞬停滞，我惊讶我自己为何有这种想法。

是初见时的惊鸿一瞥还是相处时的日久生情？

他望着不远处的姑娘，她随风飘动的衣摆，略微不满的扒拉着头发，嘟起的嘴，皆令孟灵感到可爱。

孟灵轻轻笑着，恍然明白了，不论哪种，总之我就是喜欢上她了。

情不知何时，而深种心间。

“那日为何没来找我。”

孟灵立在她面前，皱起眉头。

婆氏笑了笑，眉眼弯弯宛若二八年华的姑娘，说道：“忽而想起有些事没办，便先走了。”

“何事？”

孟灵眯着眼睛问她。

婆氏似乎被吓到了，愣了许久才说道：“不过是小事。”

“你可知我...”

话未说完便被婆氏打断：“知你爱茶，尝尝这新沏的茶如何？”

她将茶推至他面前。

孟灵坐下，望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有些想笑，他爱茶不假，可他不爱这茶中的药...

笑了笑，问道：“怎么好好的请我喝茶了？”

“快些喝吧。”

婆氏催促道：“你总道茶凉了便不是好兆头。”

“好。”

孟灵应着，将茶杯端起。

只听见婆氏道...

“那日...”

茶杯已然到了嘴边。

“我见到了一位美貌女子...”

孟灵缓缓饮下这杯滚烫的茶。

“她进了你的房中，还特意不许我探望。”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所听的最后一句话。

傻姑娘...你用你那不中用的脑子想想都明白，我同你的交清，怎会不让你探望我？

那貌美女子...也是你啊...

待孟灵醒来，冥界乱了。

冥王婆子墨在七日前去了西方极乐，要三日后才能赶回来。

婆氏挡在孟灵面前，一脸倦容。

“婆氏...”

孟灵心下一惊，站起身对婆氏道：“站我身后。”

孟灵将他挡在身后，再看向空中满眼通红的妄陌，说道：“你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妄陌笑得猖狂极了，孟灵却见他的泪落了又落。

他嘟囔着：“她死了...她死了...”

孟灵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道：“是...死了五百年了。”

妄陌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垂泪。

良久没了对话，气氛一时低沉起来。

婆氏看着孟灵一脸的悲伤，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道：“我想带你去三生石，这才迷晕了你...”

孟灵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说道：“无妨。”

妄陌忽而开口：“黛儿...”

孟灵闻声抬眼望去，看着妄陌的眼神由悲伤变成了怜悯。

妄陌双眼通红：“为何...为何死得不是我...”

孟灵道：“她用命换来你的命，我不允许你这般对待自己。”微顿片刻继而道：“这冥界的鬼，你未曾伤过一个。妹妹之前便同我讲，你是善良之人，可你如今便要为了复活一人去害另一个吗？”

“她不一样...”妄陌颤着声音：“她不一样，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跌在地上，丝毫没了魔君的威严，像极了失去心爱玩物的孩童一般...

“可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孟灵护着婆氏，对妄陌厉声道：“若黛儿还在，断然不会允你的！”

孟灵明显感到婆氏的身体一怔，她好似猜到什么一般。

妄陌忽而痴痴笑了：“孟灵...当真君子，可你当初又是为何要接近婆氏呢？”

那样的讽刺，那样的不讲情面。

孟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道：“是...我是因黛儿之事接近她的。”

妄陌冷笑：“这般想来，你我皆是小人。不...你比我更加小人。月老仙师...不过如此...”

孟灵握着拳头的手紧了又紧，良久一字一句同他说道：“我放弃了...妹妹一生善良，我不想她醒来知晓自己的命是用别人的命换的，故此我放弃了...”

“呵...”妄陌借着桥上那双狮子像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我不管！我现在只想她死！”

他冲过来，速度之快，是他一贯的作风。

孟灵看见他身旁环绕着的驱灵戒直直往他飞来，他侧身躲过，抬手将婆氏送至忘川之中。

忘川，厉鬼盛行，却从不伤害冥界中人，若有外侵者还会将之驱赶。

孟灵见婆氏平稳落在水面上，这才放了心，取下身上一条红线，与他的驱灵戒抗衡。

驱灵戒周身散着蓝光，如那嗜血的幽灵一般。

孟灵将红线扯在手里，直逼妄陌。

妄陌躲闪不及，他本是拼了命逃出来的，修为自然折损大半。

他靠在狮子像上，气喘吁吁，像是不甘心，又扔了驱灵戒，驱灵戒这次的光芒更盛。

孟灵眯着眼，手上暗自用力，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是疲惫不堪。

“时至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

孟灵道。

妄陌正要开口说话，忽而一口血涌出，洒了狮子像一身，他望着狮子像痴痴笑了起来。

他用手抹了把嘴，血晕开，沾到下巴，手上，道：“这金缕线依旧没变，果然配得上绑我。”

当年便是孟灵的金缕线将他困住，打入天荒之原的...

孟灵道：“非要我再次送你去天荒之原吗？”

妄陌眼底起了杀意，他大吼一声，往婆氏方向飞去。

孟灵暗叫不好，也知无法阻止这一掌，只好过去挡着婆氏，挨了他这一掌。

一掌下来，孟灵疼痛难忍，只觉背上火辣辣的痛，长啸一声，瞬间化回狐狸，竟将妄陌震出好远，久久不得起身。

那是孟灵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见她那般好看的眼里露出惊慌与心疼的神情。

他朝婆氏笑了笑：“莫非是被我方才所感动？无妨...你若喜欢，往后我日日说与你听。”

说罢便失了力气跌落忘川，孟灵看到婆氏朝他飞来，一朵花盛着她，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