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没有未婚妻。”

幻想家游乐场外，闻昶给摩天轮拍了一张照片，想了想还是发给了高砚棠，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他关了手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今天是高砚棠的生日，她应该很忙，闻昶不知道她的生日有什么安排，只看她的身份，就觉得多盛大的准备都不为过，她值得最好的。

他在长椅上坐到手指发僵，寒风吹得耳尖通红，最后看了眼手机，慢腾腾走回温泉山庄。

许偲在大厅等了一段时间，终于看到闻昶回来了，她立刻上前叫住人，“闻队，我有事！”

“怎么？”

许偲指着旁边的咖啡馆，“去聊聊。”

咖啡馆里人不少，下午这个时间正是精神倦怠的时候，闻昶点了杯美式，坐在窗边。

许偲清清嗓子，用非常正式的口吻问，“闻队，你喜欢小棠？”

闻昶收回视线直视她，目光平静，“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可是，你不是有未婚妻吗？”许偲瞪着他，“我亲耳听见陆局说的。”

“......”

闻昶难得有这种想说话又很无语的时候，他甚至没忍住笑了一声，看得许偲又惊奇又意外，认识三年，她好像是第一次见闻昶这样笑——带着无奈的，又轻松的笑容。

“我没有未婚妻，小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

闻昶垂着眸，“你听见陆局说的，应该是我哥的未婚妻，我嫂子。”

许偲讷讷道，“你还有个哥啊。”

“没想到还真是我误会了。”她拍了拍自己胸口，像是在给自己压惊，“下次再也不听墙角了。”

说到这，她突然扇了下自己的嘴巴，力道不算小。闻昶诧异地抬头，听墙角也不用打嘴吧？

许偲眨眨眼，“我之前说过这件事，咱们局里可能、大概、也许，都知道你有未婚妻的事。”

闻昶端着杯子，美式不加奶不加糖，苦涩的味道像是要把味蕾淹没，一直浸入心间。他还没说什么，许偲又颤巍巍地问。

“小棠不会也听信了这个谣言吧？她对你没有别的非分之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啊？”

闻昶顿了顿，答非所问地说，“你看出来她对我没意思？”

“很难吗？”

“......”

闻昶没再开口，他喝完了咖啡，再次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信息。高砚棠用一段省略号表达了她的心情，下面接着一个猫猫瘫在地上的表情包。

小棠：挑礼服好累。

他手指动了动：生日宴会？

小棠：对啊，也算是家庭聚会吧，我好久没回家了。

高砚棠回复得迅速，闻昶盯着回家两个字，突然说，“今天是她生日。”

“什么？”许偲反应过来，“今天小棠生日啊？”

她掏出手机在群里啪啪一顿打字，听见闻昶又说，“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你去哪？”许偲趁着空闲抬头看他，却只看见闻昶挺拔的背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温泉山庄。

“不会去找小棠了吧。”

高家老宅今日难得同时开了大门和侧门，从早上开始就不断有车开进京山，山脚的巡检没有撤下，不过检查没有平时严格，手持邀请函的人可以直接带人上山。

老宅也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高家和梁家早早就聚齐了，高志民和梁令娴带着高守维在大门处招待来客，只有如程伯纯、廖海军等和高明镜同辈的长辈到了，才会由高明镜梁易安接待。

廖海军带着廖英和廖灵薇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处的阵容，不禁失笑，伸手去捋下巴花白的胡子，对跟在身边的孙子孙女说。

“瞧瞧这溺爱的，还好小棠是个好孩子，否则整个四九城，都要被闹得天翻地覆。”

“闹得天翻地覆也不怕，有的是人给她兜底。”廖英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朝高志民他们招手。

梁令娴笑着道了欢迎，跟高守维说，“带你廖爷爷去茶室。”

廖海军年纪大了，也受不得闹腾，跟着高守维去茶室找那群老家伙去。廖英看着爷爷走了，上前把带来的贺礼递给管家，郑重地道喜。

廖灵薇叫了人，说，“我去楼上找小棠。”

梁令娴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很温柔，“小棠正无聊呢，快去陪陪她。”

高砚棠现在一点也不无聊。

按照一开始的想法，这次生日宴会主要就是见见亲朋好友，让他们放心，加上她伤势未愈，不能劳累，本想在偏厅办个小宴会就够了，谁知道请帖越写越多，拖家带口一起过来，高志民做主直接将主场换到了宴会厅。

在宴会厅的规矩要多一些，至少不能随意穿着毛衣长裤亮相，因为时间紧，高砚霖只来得及联系几家大牌送成品过来，礼服到的时候恰巧韩之柔和陆桢来了，这不就正好撞到陆桢枪口上。

廖灵薇进了衣帽间，将近三十平的房间里，摆了两排礼服，粗略打量都是最新的款式，陆桢目光犀利，一件一件看过去，吹毛求疵地把嫌弃摆在脸上。

高砚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窝在沙发里，见她进来眼睛一亮，飞快跑过来抱住。

“灵薇，救救我！”

廖灵薇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桢就几步过来把两个人一起拽过去。

“救什么救，来得正好，给灵薇也挑一件。”

高砚棠和廖灵薇面面相觑，同时痛苦地闭了下眼睛，然后反手拉住她，异口同声地说，“你也得挑一件！”

晚宴从六点开始，挑完礼服高砚棠就被化妆师按住，陆桢和廖灵薇没留下，她们得跟着自家人先去社交，好在这次都是熟人，不会觉得太尴尬。

高砚棠这时是真无聊了，抱着手机胡乱翻着，刚好点进闻昶的聊天框，又点开照片看了看摩天轮。

她其实只在高中的时候去过幻想家一次，当时也是冬天，高砚霖和段韶要到江城实地考察，她刚好寒假，跟着一起到温泉山庄度假，摩天轮还是段韶陪她一起坐的，明明恐高怕得要命，段韶还得装得若无其事，一点没察觉自己脸色惨白。

当年的高砚棠只会偷笑，没想过他们对她的纵容和偏爱，或许有一天会伤害他们。

来电提醒打断了高砚棠的伤感情绪，她接通电话，闻昶笑着说，“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在温泉山庄吗？”高砚棠问，“那边环境很好吧？”

“挺好的。”

闻昶靠在围栏边的路灯下，影子缩在脚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又很快飘散，山上的气温更低，他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到了京山脚下差点没能上来，等了半个多小时才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坐着车上了山。

他没进老宅，就在外面看了一会，尽管距离更近，他和高砚棠之间还是隔着许多鸿沟，他也没打算进去跟高砚棠见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回京城干什么。

他朝着手心呵了口气，离开前往老宅里看了一眼，远远听见了舒缓的钢琴曲，这种热闹好像离他很遥远，时刻提醒着他对高砚棠的妄念。

高砚棠一开始没注意他的沉默，发型师做好了造型，将皇冠戴到她头上，衣帽间的几人各种夸赞她，高砚棠笑着道谢。

窗外寒风凛冽，她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风铃声，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跟园子里的风铃声逐渐重合。

她愣住了，“闻昶，你在哪？”

“......”闻昶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只能讷讷说道，“在外面。”

高砚棠秀眉一拧，丢下手机，拎着裙摆起身，直接朝楼下跑。

“闻昶！”

闻昶站在大门前，看见高砚棠向他飞奔而来。

她身着长裙，头戴皇冠，裙摆晃出轻盈的姿态，像公主一般耀眼夺目。

高砚棠喘了口气，却在看见门外的身影时猛地顿了一下，闻昶戴着鸭舌帽，一眼看过去，身形和六年前她在老宅看见的那个人十分相似，就连露出的半张侧脸都一样，她一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倒是闻昶蹙着眉几步上前，解开上衣脱下来要给她披上，“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高砚棠瞳孔微张，没让他成功把衣服披到肩上，直接拽住他的手腕往屋里跑。

“进去就好了！”

穿着裙子出来确实冷得不行，但她动作过于自然，闻昶根本没发现是她无声的拒绝，只能跟着她跑。

宾客们都在宴会厅，主楼看不见一个人，高砚棠直接带着他去了衣帽间。

“你在这等会儿，我补一下妆带你去宴会厅。”

“不必，我......”

“你来都来了，不会跟我说句生日快乐就准备走吧？”高砚棠重新坐回椅子上，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又问。

“你怎么上山的？”

“遇到认识的朋友，坐车上来的。”闻昶说，“我什么都没准备，你不是说今天算家庭聚会吗？我去不合礼数。”

“没什么不合礼数。我的生日宴，请我的朋友来参加怎么了？”

高砚棠心想，她还正愁没机会让闻昶和高志民见见面呢。都是六年前的相关人，都在查双子计划，六年前闻昶在京城，她不信他没有跟任何一个高家人接触过。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闻昶会来，毕竟他说过，自己已经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闻昶坐着看了会她，想起自己匆忙赶来，颇有点不修边幅的样子，问了洗手间后去打理了一番，在洗手池边遇到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从隔间出来准备洗手，从镜子里看他一眼，过了会儿水停了，他又看了一眼，接着就捏着右手掐指，嘴里神叨叨地说着什么。

闻昶有点奇怪，今天到高家老宅的人都是高家的熟人，这人的做派倒像是脑子不好，难道也是哪边的亲戚？

他正胡乱猜测，旁边那人用胳膊碰了碰他。

“哎哥们，你单身吗？”

“......”闻昶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怪异。

“你别误会！”年轻男人连忙摆手，“我观你面相咸池照流年，大限命宫时，吉利增势，有嫁娶之诱导，所以才多嘴问一句，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闻昶愣了半晌，这人说的他一句听不懂，不过还是点头表明自己确实单身。

年轻男人蹙着眉，道了句抱歉就走了，侧身而过时，闻昶还能听见他喃喃自语道，“看人姻缘有这么难吗？”

闻昶失笑，没再戴上鸭舌帽，回到了衣帽间。

高砚棠在宴会开始时准时到场，她出国六年，几乎和京城的关系完全断绝，好在这次都是家里人，有廖灵薇和陆桢作陪，游刃有余地在宾客间畅谈。

她是带着闻昶一起出现的，一开始高志民在和程启德他们闲谈，没注意这边的动静，等他巡视场内，突然看到一张有些陌生又记忆深刻的脸时，神情立刻就变了。

下一刻，高砚棠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程伯伯，好久不见。”

程启德笑得开怀，应了一声就跟高志民说，“还是闺女好，瞧瞧小棠多乖巧懂事。”

“她乖巧？”高志民噎了一下，没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数落高砚棠，反而开玩笑似的对程启德说，“你要是羡慕就带回程家去吧。”

“哎，你要这么说，我可真不客气了！”程启德看向高明镜和程伯纯的方向，提醒道，“知道小棠是女孩儿的时候，老头子们不是说了结亲家吗？你看怎么样？”

“我没什么意见，你得问她。”高志民下颚微抬，点了点高砚棠。

不远处高砚棠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似乎连光都对她格外偏爱。

她的裙子是陆桢挑的，还做过一些修改，一字肩的仙女裙，很好的展露了她的修长脖颈和精致锁骨，身后的蝴蝶骨更是漂亮。裙长只到小腿，细瘦的脚腕绑着高跟鞋的银色鞋带，裙身被白色羽毛覆盖，每一瓣都是人工手织，胸前一片是橙色扎染的翎羽，点睛之笔般增添了一抹亮色。黑发被盘起，水晶皇冠熠熠生辉，她脚步轻盈，裙摆晃着，像只高贵的小凤凰，耀眼又迷人。

“感觉我家两个臭小子配不上小棠啊。”程启德感叹，“一个在军营里待了十几年，一个在警局里朝不保夕，不合适。”

高志民但笑不语。

他想找机会跟闻昶聊一聊，但是高砚棠一直拉着闻昶，两人就没分开过，甚至在廖灵薇他们问起两人的关系时，都没有认真解释，结果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宴会厅的家长们纷纷被声音吸引，看着那一群小辈们哄笑，也各个忍不住会心一笑，这都是他们家族的未来，也是国家的未来，代表着张扬活力，自由肆意。

那是他们回不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