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朗朗乾坤,亭亭净植
- 给凶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3819字
- 2022-06-07 23:42:45
高砚棠真正恢复意识已经是一周后了。
高烧退了,全身肌肉都是酸软的,挫伤是小事,主要是手指骨折骨裂,用夹板固定后完全不能动,麻药失效后又疼又痒,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她身体内的炎症没好全,到处都是隐痛,但她知道止疼药用多了不好,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就一句也不说,自己忍着。
小伤小痛她可以撒娇喊疼,真到了严重的时候,反而一句不提。
高砚霖在她清醒后一直没敢出现在病房,每次只在门外悄悄看一眼,等她能进食后,就在家里煮好粥煲好汤,再让梁令娴送去。
高砚棠哪能尝不出来,吃完就问。
“妈,二哥怎么不来看我?”
这几天,高家和梁家都来好几次了,就连程家和廖家都来过,还有其他收到消息的家族也纷纷想来看望,全都被高守维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高砚棠本来就不想应付这些事,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两次进手术室的原因,这次的伤口都好得很慢,身体素质明显下降,人也很容易累,所以就安心躺着当条咸鱼了。
上次做个小手术,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高砚霖,这次却看不见人影,实在不正常。
梁令娴满脸无奈,往门外看了看,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高砚棠也往外看,眨眨眼,故意大声说,“二哥在给我当门神呀?”
高砚霖手脚都僵着,等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走进病房时差点同手同脚。
高砚棠已经吃完了饭,梁令娴收了碗勺去洗手间清洗,兄妹两人待在一起,陡然安静下来。
“二哥,我手好冷。”高砚棠可怜兮兮地说。
她左手还在输液,药液顺着静脉流入身体,本来就容易冷,冬天就更凉了。
高砚霖赶紧上前,将手掌垫在她手下,给她当人形暖宝宝。
高砚棠没问什么,但她看着高砚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内疚,所以才不敢来见她。
说实话,知道他是黑狱的老大这件事给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她对黑弥撒和高砚霖都做过诸多猜测,却从来没有把这两者相提并论——
一个是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黑狱掌权人,一个是江大风流倜傥、随性自在的副教授,两人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吗?
高砚棠就算掌握了再多信息,得知了再多内幕,也不可能猜到。
不过,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却是绑架她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跟侯鑫有什么仇怨吗?”
高砚霖一愣,“你怎么知道他叫侯鑫?”
“抓我的那个人叫过这个名字。”高砚棠说,“有洁癖的那位。”
全身都包裹在西装下,领口袖口一丝不苟,很注意与其他人的距离,洁/癖/龟/毛,这都是当时高砚棠观察得出的结论。
而被叫做侯鑫的人,精神已经在崩坏的边缘,疯狂又不可控,他急切地想知道高砚霖会有什么反应。
高砚霖神色阴沉,轻轻捏了高砚棠冰冷的手指。
前几天高守维就问过他,是否跟侯鑫有什么过节,他印象里是没有的。
他接手黑狱后,用了两年时间稳住局面,刨除不合法的经营,之后的重心一直在HL上,重大的决策他会和其他人商量,不重要的基本都是他们各司其职,他不会去关注下级人事。
经过高锐的提醒,说侯鑫有一个妹妹,两年前出了事,后来人就有点精神失常,胡言乱语,他才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件事的始末。
侯鑫的妹妹叫侯筱筱,出事时刚上高一。
那天她其实是去找侯鑫,经过施工地时无意中撞破了孙虎手下几个人偷吃“新药”。
她当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东西害人,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又怕会连累自己哥哥,于是打算偷拍视频留作证据,然后匿名寄给警察。
侯筱筱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偷拍时又紧张又害怕,很快就被那几个人发现了。
他们并不认识侯筱筱,只知道高砚霖对于“新药”向来零容忍,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抓住侯筱筱,在药物的促使之下,决定以绝后患。反正这地方是施工地,很少有人来,谁知道是他们干的?
他们商量时没有避开侯筱筱,她泪流满面地听着他们要杀人灭口,害怕又绝望,不断地哀求他们放过她,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
她这种弱小又可怜的姿态,反而令几人格外兴奋。
自命不凡又碌碌无为的人,只会沉迷于药物带给他们的快乐,认为那是仙境,享受着虚假的幻觉和冲动。
这类人最是恃强凌弱、色厉内荏。
他们像逗弄小猫小狗似的,一步步逼迫侯筱筱精神崩溃,动手之前,有个人径直走到侯筱筱面前,摸着她的眼睛。
“我以前听说过一个传闻,已死之人瞳孔里会映出凶手的样子。”
话音落下,他将手指贴在她眼眶上——
用力压下去。
侯筱筱痛得大叫,惊惧之下竟然没发现自己失声了,她啊啊地张着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浑身不自觉发颤,痛觉和嗅觉一起攻击她的大脑,让她混乱又绝望。
她想让自己晕过去,神经却狠狠拉扯着,让她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
高砚霖带人过来时,侯筱筱浑身是伤,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或许是察觉到那几个人没了动静,她睁着空荡的眼眶,微微仰脸看过去,跟过来的高锐倒吸了口气。
“老大,她怎么办?”
“先送去医院。”高砚霖看着女孩瘦弱无助的模样,有一瞬间想起了高砚棠,他蹙着眉,扒下高锐的外套盖在女孩身上。
“你去查查她的身份,是被那群畜/生带过来的还是来找人的。眼睛让医生尽力,找到她家人也好好安抚,能帮就帮。”
“好嘞,放心吧!”
高锐一口应下,怕女孩害怕,还专门去找了位女性护工,带着人去了医院。
侯筱筱的眼睛自然是治不好了,送到医院的时间太晚。
她身上多是一些擦伤、撞伤,都是皮外伤,不过医生很快发现侯筱筱失声的情况,跟高锐说可能要请心理医生看看。
果然,侯筱筱手术清醒后,整个人都是呆呆傻傻的,谁说话都不应,逼急了就乱扔东西,手胡乱拍打,张着嘴大叫,一开始发不出声,外人看来就像一场滑稽的默剧,侯筱筱像个小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理医生诊断她是遭受过大的打击,导致抑郁自闭,哪怕接受心理干预,恐怕也很难恢复,她最大的恐惧就是那些人,还有她被挖掉的眼睛。
高锐跟心理医生说让他全力医治,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都行。
之后护工说侯筱筱的哥哥去医院了,高锐就没有再出现。
那几个畜/生,高砚霖直接叫人抓进了监狱,提前通过气叫他们好好招待,必然不会让几人好过。
说到底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高锐后来调查知道,是侯鑫为了能在孙虎手下爬得更高,主动去敬酒,在孙虎面前溜须拍马,结果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包厢里睡着了。
第二天侯筱筱一直没有等到哥哥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才会去宿舍找人。
否则她不会经过施工地,不会撞破那几个人的行动,也就不会被抓住折磨。
高砚棠听得既气愤又悲哀,没忍住捏紧了拳头,又被高砚霖挣开,“当心针头!”
她深吸了口气,问,“筱筱现在怎么样?”
“没有太大改变,我已经联系过那个心理医生,他说侯筱筱自从出院后,再也没有出过家门。”
高砚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她偶尔会开口说几个字,但是对于两年前的记忆好像很混乱,不记得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有一次在干预过程中,侯筱筱提到了“老大”两个字,之后侯鑫也知道了。”
“侯鑫以为这件事跟你有关系,甚至怀疑就是你做的。”
高砚棠冷笑道,“他这种人,野心大,能力却一般,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两年他怕是只顾着积极钻营,报复我们,从来没想过好好陪伴妹妹。”
“确实,自从他听侯筱筱提到我之后,每次去心理干预都不会留在诊所。”
高砚霖拍拍她的头,让她冷静别生气,为侯鑫这种人不值得。
侯筱筱固然可怜,她的遭遇让每个听说的人都觉得可惜,但这并不能平息高砚霖的怒火。
高砚棠说的不错,侯鑫这个人野心勃勃,疯狂自大,仅凭侯筱筱模棱两可的两个字就定了他的罪,还妄想用高砚棠来中伤他,简直不可理喻,他绝不原谅。
绑架的事解释清楚了,高砚霖以为她该问起自己关于黑狱和黑弥撒的事了,没想到高砚棠闭口不谈,而是很感兴趣地说起易千青。
“这位洁癖哥你从哪儿招来的?跟旻哥有的一拼,年纪轻轻像个老古板。”
高砚霖无奈地笑了下,经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易千青和高朗亭确实有些神似。
“背着小旻说他坏话了?”
梁令娴适时从洗手间出来,正听见高砚棠的调侃,嗔怪道。
“怎么好随便给别人取外号?”
“我才没有说旻哥坏话!”高砚棠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倒打一耙地说。
“妈,旻哥最不喜欢你们叫他小旻了,你私下还叫得这么顺口!”
梁令娴用手指轻轻戳她额头,“小旻小旻小旻。”
母女俩像小孩儿似的斗嘴,高砚霖便静静听着。
高朗亭小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出生后,高明镜选了一个单字“旻”——秋天的意思,作为孩子的名字。
于是家里都叫起小旻,朗朗上口,寓意也好。
高朗亭四岁开始上学,别的小朋友都不认识这个“旻”,一直以为他叫“高明”。
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等到学英语时,书上动不动就“小明”“小红”,老师也格外喜欢叫他“小旻”,让他回答问题。
升上初中后,有一天高朗亭忽然在饭桌上提起,自己想改名字,朱蕙玉问他为什么,他说,书上讲晚辈取名应当避开长辈的字,否则就显得不尊敬。
他说他的“旻”和爷爷名字中的“明”撞了。
朱蕙玉立刻就听出这是借口,她没说话,等了一会儿,高朗亭小声说。
“原因有二,一是好多人都不认识这个字,叫我高昊高日高文什么的都有,我不想这样;二是我不喜欢你们叫我小旻,像是我时时刻刻在英语考试。”
朱蕙玉摸了摸他的头,去跟高明镜说了这件事。
高明镜也没想到当年他认真选的字给了孩子这样不好的遭遇,深思熟虑后同意给他改名字,又取了“朗亭”二字。
朗朗乾坤,亭亭净植。
政/治清明,天下太平,性情高洁,笔直挺立。
这既是高明镜对他的期望,日后也成为了高朗亭这个人的写照。
他没有像父亲一样从军,反而投身政/治,为人处世公平公正,最终的愿望是天下太平。
高朗亭改了名字高兴了,只是家里人很不习惯,高砚棠更是改不过来,就叫他“旻哥”,高朗亭纠正了几次,后来就完全放任她这么叫了。
梁令娴说,“现在小五醒了,江城那边的事该解决了。”
高砚霖点点头,看着高砚棠,那眼神就像古代行军前的小卒,只等着她一声令下,奋勇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