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童言无忌

“喂?找我什么事?”

这天,池灿正在作画,脑海里喜滋滋地想着那天与殷雪相处的场景,连画的色调都是明朗的。突然张畅一个电话打过来,池灿倒有些不满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找你什么事?你还记得这个星期五是什么日子吗?”张畅有种质问的感觉。

“是什么日子啊?”能让张畅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会是什么事?池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是服了你了,”张畅嗔道:“星期五是林琳的生日!”

“哦。我还真没注意。”

“‘哦’?你还真淡定。你已经多久没出现在林琳面前了?她都急哭了。这次她生日,你可不能不来。”

“这有什么好急的啊,打电话给我不就完了?”池灿觉得很无语。

“她是女孩子嘛,主动打电话给你会很没面子的。那她生日你来不来?”

“会的会的,每年她不都要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过一次生日吗?作为发小,当然要给这个面子。倒是你,林琳的生日,每次你都记得比谁都清楚。”池灿说道。

“嗯......谁叫我是她干哥哥?妹妹的事,哥哥焉能不上心?”

“我也很久没见她了,是可以聚一聚。”

“池灿大哥,我说,林琳妹子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你就是她的太阳,她恨不得绕着你转,从小我们都看在眼里不是吗?她事事都顺着你,依着你,只盼望你能多与她相处一会儿,你有这样的女孩儿爱你,你做梦都应该笑出来!我们几家人是世交,你和林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可不能辜负她。”张畅说道,听起来很是为林琳抱不平。

“我......”池灿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付出很多感情,对方就一定要爱上自己、对自己负责吗?

林琳对他痴心一片,人人皆知,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不能打心底感受那种热情,所以也总是不自觉地忽略林琳的感受。

他实在是对她爱不起来啊,辜不辜负,又从何说起呢?

他又想到自己的感情。

那么他呢?他自己呢?他对殷雪一片真心,是否在殷雪心里,他的付出、他的认真,都是一种负担?是否她对自己的爱意感到不知所措?

突然他觉得与林琳惺惺相惜。他突然就非常理解林琳。

先爱的那个人,就先输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张畅打断了池灿的思绪:“星期五晚上八点,帝皇酒店二楼‘华珠’厅,林琳的生日宴会就在那里办。你到时候必须来,不准迟到!”

“嗯,好。”池灿道。

“那就这样了,不见不散!”

星期五,帝皇酒店二楼华珠厅。

“灿!”林琳远远地看见池灿,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她身着一袭橘黄色的丝质礼服,头发卷了卷放在胸前,脸上的妆容精致,衬得她越发光彩照人。

池灿穿了件普通的黑色t,一条休闲裤,一双球鞋,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

“要死啊你!”张畅一巴掌拍在池灿脑袋上。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林琳闻声,用力捏了张畅一把。

“谁叫他穿成这个样子!”张畅委屈地说。他板起脸看向池灿,凶神恶煞地说道:“今天这么要紧的大日子,你就穿这么随便?你柜子里的礼服都发霉了?”

池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着装,确实与现场的氛围太不符合。华珠厅里,人人穿着高档的订制礼服,互相敬着昂贵的酒。林琳的父母也在场,自己穿成这样,实在不太礼貌。

没办法,他一天都待在YOU乐队的工作室里,听他们排练,给他们提建议,为他们作画,直到天黑才想起林琳的生日宴会,便来不及回家梳洗换装,就直接开车奔来。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见到灿哥哥,已经很好了。”林琳赶忙说道,她怕池灿因此不高兴,不过事实上池灿倒也并不怎么在意。

“灿,好久不见你了,最近都在干什么呀?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吗?”林琳迫不及待地问池灿。

“嗯......也没做什么,就闷在家里画画,也认识了几个朋友,就普通地一起玩玩。”

“哦......很久见不到你,我也不想打扰你,但......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不见人影,朋友们......朋友们都会想念你的。”

“是谁想念啊?”张畅在旁边起哄。

林琳又红着脸掐了他一把。

“嗯,这段时间是我忽视了你们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池灿回道。

“灿,去跟林琳的父母打声招呼吧。”张畅说。池灿答应了,这也是最基本的礼数。

“伯父伯母,你们好。”池灿走到林琳父母跟前,鞠了个躬,说道。

两夫妻笑意盈盈地扶起池灿,仔细打量着他,林母说道:“灿儿又长帅啦!听说你这次办展十分成功,还顺便拿了几个大奖。果真是我们的艺术天才啊!”池灿笑了笑,没有说话。林父也笑着点点头,突然说:“哎,要是我有灿儿这样的女婿就好咯!”“爸爸!你说什么啊!”林琳捶了捶父亲,林父拉起林琳的手说:“爸爸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再说,像灿儿这样的美男子,你能不嫁吗?”说完,颇有深意地笑望着她。林琳低着头,脸都红透了。

池灿脸上有点尴尬,只是干笑了几声,说道:“是伯父伯母抬爱了,我哪里配得上。”

“配得上配得上!你配不上,还有谁配得上!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把琳儿交给你,我们再放心不不过啦!”

事实上,林父林母也早就将池灿当做自己的女婿看待了。与别人一样,池灿在她们眼里,是与林琳最般配的人。他们丝毫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出什么差错。

然而,人的感情,不是别人的计划所能决定的。

这时候,有别的人来给林父林母敬酒,池灿趁机笑了笑,只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忙,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好,好,我们再约!”夫妻两笑着送走池灿。

“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着,林琳就拉着池灿去吃东西。

这里是自助餐,桌上放着许多高档的食物,旁边还有香槟等昂贵的酒饮。

但池灿却想起了步行街那些小吃,那天与殷雪一起吃的烧烤,还有那冰冰凉凉的冰红茶。

池灿觉得那些才是人间美味。

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以后,他走出华珠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终于能喘过气了。”

这时,张畅走了过来,问池灿怎么了。池灿答道:“没什么,只是透透气。”“哎!”张畅叹道:“真羡慕你,你在伯父伯母眼中就是块宝啊!不像我,我在他们心里就是个吊儿郎当没用的家伙。”池灿似乎没听他说什么,只是看了一下手机,是九点钟。他抬头跟张畅说:“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把这个给林琳,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他把一个礼盒拿出来给张畅,继续说道:“替我祝她生日快乐。”说完就准备下楼。“什么玩意儿?这才多少点,你就要走?你把这个晚宴当儿戏?”张畅一把拉住池灿,怒道。

“可是我真的有事,替我跟林琳说声对不起。”说完便挣开张畅,走了,也不管张畅在后面大吼大叫。

走出大门,他拿出车钥匙准备开车。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池灿,不许走!”

是林琳。

只见林琳拖着裙子跑过来,满脸泪痕与怒意。

“你就这么急着甩掉我吗?”林琳怒道。

“不是......我是真有事。”

“敷衍我,你就敷衍我!从小到大你都在敷衍我!”

“......”池灿不说话。

林琳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拍过去。

可手掌到了他的脸颊边,却迟疑,又放下了。

她只是将那个礼盒砸到他的胸前,喝道:“又是橙色的东西,你又给我买橙色的东西!”

地上的礼盒被摔开,礼物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胸针,上面有一朵橙色的花。

池灿愕然,他问道:“你不是喜欢橙色吗?”

“我喜欢橙色?我喜欢橙色吗?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紫色!只有你,只有你认为我喜欢橙色!”

“可你为什么总穿橙色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橙色,都是因为你!”林琳的声音颤抖,哭腔再也忍不住。

她继续嘶吼:“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我喜欢什么颜色,我爱吃什么,我哪一天生日,你全部不了解!这些年我心里明明白白,但是不说,什么都依着你顺着你,只求你有一天看得到我。可你呢?哪怕作为朋友,你都忽略我!我爱了你那么久,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不能哪怕给一点点你的爱给我吗?”

池灿默然,他真的很理解林琳,但也真的无法回应。

林琳收了收情绪,冷冷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不是其他女人,我只有她一个。”池灿几乎是立刻回答。

“那就是有了?”林琳两行泪水就这样滑了下来。

“是谁?长得是不是比我漂亮多了?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贱人才会让你这样神魂颠倒?”

池灿本来想说殷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但他又觉得,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会使林琳更难受,所以他继续沉默。

“你放心,我总会知道她是谁的,”林琳冷笑道:“我快二十年的心血花在你身上,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告诉你,你和那个贱人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我会夹在你们中间,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不可能得到你,你甩不掉我,就算相互折磨,我也会把你绑在身边,直到死去!”说完,林琳抹了抹眼泪,将胸针踩烂,跑回了酒店。

池灿看着林琳的背影,心里似乎受到了撞击:“原来爱而不得,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我呢?我也会变成这样吗?”他摇摇头,想把这些想法驱散。

张畅、林父林母、林琳。

这个晚上让他头疼,让他窒息。

他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

“叮咚”

“谁呀?”殷雪开门问道。

池灿一把抱住殷雪,伏在她的肩膀上,不说话。

殷雪被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啦?这是干什么?”

“我感受到了。”

“什么?”殷雪听不懂。

“我感受到了,那种现实的压力。原来真的是让人窒息。”

殷雪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柔声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会好很多的。这样吧,你先放开我。”

“你就不要推开我了。”池灿央求道:“就让我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待一会儿就好。”殷雪还是挣扎,池灿又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了,还在乎多着一次两次么?”殷雪说:“这......这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池灿打断她:“不许你走。”说着手臂加大了力气。

殷雪见他这幅样子,料想他可能遇到了什么挫折,叹了口气,也就让他这样抱一会儿。

过了很久,殷雪看他仍然没有放开的意思,不禁提醒道:“阿灿,你......”

突然,他放开殷雪,盯着她的脸。

他瞧着她的脸颊,有些苍白消瘦,但却让人觉得美丽。他不禁想吻上去。

但他还是制止了这种想法。在这个时候,拥抱是殷雪的极限了,一个吻,可能会让他永远失去殷雪。

他对殷雪说:“你放心,我会给你幸福的,我一定会。”

殷雪愕然,她觉得他这句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

“本高富帅奶狗盯上你了。”他突然坏笑道。

殷雪觉得他这样有点恐怖,便哄着他说:“时间太晚了,你该回家了,我们再联系。”

“你等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好,好,我等你......”

哄走池灿以后,殷雪坐在窗前,想着池灿刚才说的话。

“给你幸福。”?

池灿的到来确实让殷雪虚无的世界有了一点点色彩,有一个人这么需要她,这么依赖她,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哪怕是他,也从来没有过。

哦,不仅没有过,他还让她完全感觉不到安全感。

对男人,得加倍防备。

男人这种生物,不值得信任。

尤其对于她这种没有任何地方值得爱的人。

于是她长吁一口气,把池灿的承诺抛在夜晚的风中。

当那是童言无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