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岂言年少

转眼两天过去，阿列和江显已经开始着手收拾出门的行装了。桑虞双手环胸倚在木屋门边，看着不远处的树下那相依假寐的一人一虎。

她迟迟没有开口对肖乾和林九川说要去Z国的事，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一趟去Z国不会太顺利，而且她总觉得霍深指名要肖乾和林九川一道去，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希望自己的队友兄弟会因自己的决定而受到伤害或置于险境。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考虑再三，还是不打算带上他们了，至于霍深那边，她随便给个说法就是了。

心里装着事，桑虞的思绪不觉飞远了，眼神却仍旧怔怔地望着肖乾所在的方向忘了移开，以至于当肖乾的目光看过来时，她都是出神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当她回过神来时，肖乾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高朗的身影遮挡去大半阳光，桑虞在他撑起的那片阴凉中回神便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听见肖乾淡淡的笃定的开口:“你有话要对我说。”是陈述而非询问，从她回来起就开始时不时的盯着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没由来的心口异动。

“没有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结痂了。”

“那就好，看来江显的药还挺管用的。”

肖乾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不是在因为我的手伤发呆吧，我猜，你跟霍深达成了交易，而这笔交易与我有关，对吗？”

桑虞对上肖乾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深处，却似隐隐有雾气翻滚汹涌。

他是……生气了吗？

“是有交易，也的确跟你有点关系，但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了……”

“不打算告诉我，然后直接把我和小川卖给霍深？”

桑虞愕然的眨眨眼:“什么、什么把你们卖给霍深？”

“以霍深的性格，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你。”

她马上反应过来:“所以，你以为我是跟霍深达成交易，把你们两个当筹码卖给了他用来交换那批军火？”

见他不吭声，显然就是这么认定了，桑虞顿觉有些好笑。

“拜托，我做的又不是人口买卖的生意。再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林九川那么值钱啊？”

肖乾在桑虞笑意满盈的目光中有些茫然，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肖乾。”她突然正色看着他，让肖乾一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叫他的名字。

她说:“你听好，我只说这一次。我既然已经把你们留下，那你们就是我桑虞的人了。”她顿了顿，侧身抬手朝远处后山某个静谧角落一指，声音淡淡透着丝渺远，“看到了吗，就像在那里睡着的数百亡灵，活着是我桑虞出生入死堪托性命的兄弟，若是……牺牲了，这里也会永远为你们留一方栖身之地。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碑。”

“只要我活着，就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周全，不会因为一笔交易就把兄弟的性命交出去。我信任你们每一个人，也希望你能放下戒备真正的信任我。”

桑虞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比刚才更清楚的看见肖乾眸底深处的汹涌澎湃，苍冷的雾气散去，浓结成桑虞看不太懂的东西。

肖乾唇动了动:“那你答应他什么了？”

桑虞抬手挥了挥，不远处的莫罕打着哈欠缓缓踱步朝她走来。

“我答应帮他送一样东西去Z国，他的条件是必须安全送到，并且，你和林九川也要在护送队伍里。”

她抬手给莫罕顺了顺毛，抬眸看向他:“我担心，他是别有所图，运送是假，借机对你们不利是真。所以我原本想着，就不让你们跟着冒这个险了。”

“可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误会。”

肖乾自知理亏，脸上难得露出了点窘迫的意味，此时越想越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实在不该。

于是他虽不习惯说那些道歉的话，却还是别扭着开口：“我……是我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很抱歉不该怀疑你的用心。”

桑虞微微倾身凑近些，暗暗憋笑仰着脸观察傲娇肖乾这千年不遇的窘迫表情。

她直起身子装模作样的故作惊讶:“所以，你刚才是生气了？原来你还会生气啊。”她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他的脸，语气中多了几分揶揄，“不过，你现在这窘迫的表情可比平时可爱多了。”

他感觉她无意间凑近了些，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下巴上，轻轻痒痒，像挠在人心尖儿上。

这下好了，傲娇少年肖乾不止是窘迫了，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耳根，真真是千年不遇的奇景。

如此这般的肖乾，才真正有了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真实与清朗。桑虞看着看着，觉得这副模样的肖乾实在可爱的紧，一时没忍住“嗤”的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而愉悦，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笑。

肖乾第一次看见笑的如此灿烂真实的桑虞，她眉眼弯弯，贝齿含春，璀璨耀眼的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却偏偏好看极了，就像是那枚开在枪柄上肆意绽放的花朵，一时又让他看呆了去。

肖乾从方才一瞬的呆愣中清醒，他轻言喃喃:“你应该常这么笑笑。”

桑虞止了笑，唇角浅淡微翘着半开玩笑的说:“我若是总这么笑，别人就不怕我了，名震八方的禁主桑虞没人怕了那可就不霸气了。”

少年眸光深深，看的桑虞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正经说道:“那，这次去Z国，你和林九川就留在营里吧，霍深那边我去说。”

“我去。”

桑虞抬眸对上那道平静而深沉的目光。

她听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他是冲我来的，那躲是没用的，我们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要解决。”

那双眸子沉静而深远，似能抚慰人心，桑虞看着那眸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良久后点了点头。

“嗯。”

一旁半坐在木阶上的莫罕支着脑袋，幽蓝的眼珠不停地转来转去，看看桑虞再看看肖乾，甩甩耳朵趴在了桑虞的脚边，唉，人类，还真是搞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