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关”,自然是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关隘依山而筑,城高十丈,用的都是万斤巨石,间不容发。
一侧是崇山峻岭,一侧是悬崖绝壁,只通一条两丈来宽的土径。
就在商队快要通过关隘之际,从凤凰城方向驰来一队人马,打头一书生装扮之人高喊,“慢着!”
玄慕闻声,挑帘一望,心下一怔,旋即催动真气,发出一声婉转的哨音。
那哨声惊起了附近参天大树上的鸟群,纷纷亡命乱飞,甚至相撞而坠地。
这是攻击的命令!
虽然非常婉转,如同早春黄鹂鸟儿的鸣叫。
温柔婉转有时蕴藏着残酷的杀机。
那二十骑随从,旋即取出各式兵器,呲牙咧嘴、怪叫连连,开始攻击守关的士兵。
守关士兵大都猝不及防,还没亮出武器,摆好姿势,就一命呜呼了。
他们死得够冤,死前都没看清攻击者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平静的关隘,一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那红脸都头一边应战,一边高声命令关闭大门。
他没想到这些人的攻击力竟如此强悍,身为一个六阶的武者,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身边那两名随从早已坠马而亡,不肯闭合的眼睛,凝固着死亡忽至时的惊骇。
敌人已经进入门廊,关隘上的弓箭手失去了射击的角度,显得有些混乱。
在天空盘旋的羽人也匆忙应战,不时俯冲而下,对敌人进行着偷袭。
然而收效甚微,或许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羽翼吧。
领命关闭大门的士兵,都被利箭穿喉而亡,有一个甚至被钉在了大门之上。
那单手操控的微型弓弩所发射出的箭矢,出奇的稳、准、狠。
一骑突破关隘的大门,顺手在一个还没断气的守关士兵的颈部补了一刀。
仿佛羊毫笔在宣纸上随意地勾勒。
所有的攻击都是不计代价的,他们似乎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那辆华美的豹头马车清除出关的障碍。
攻击也是极其短暂的,那句“慢着”的喝令,似乎声尤在耳,就已经结束了。
当书生赶到门廊内时,那队人马已经破关而出,只留下了六具尸体和那些驮着货物的骡马。
豹头马车早已不见踪迹,但还能隐约听见那紫色铃铛发出的清越之声。
书生禁止出关追击,他知道那样毫无意义,也许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当然,如果大门关闭及时的话,他自信能拦住这些人。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书生凝望着马队消失的方向,叹息。
暮色苍茫,墨绿的天空深邃如海。
……
天晟国都城,嫣兰城。
城外三里,嫣兰河畔,万通码头。
码头繁忙喧闹,上百艘来自各国的商船在这里停留,装卸货物。
桅杆如林,彩旗蔽日。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各种肤色的人种、物种,千奇百怪的货物,在这里会聚交易。
上百种语言在这里交流,当然得夹带着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羽人在天空飞翔,蛟人在水里游弋,关在笼子里的灵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虽然混乱,但所有人都遵循着天晟国的法律。
嫣兰城因为水上的贸易更加富裕,天晟国也因之更为富强,这成为石羽和幽落觊觎它的重要原因。
嫣兰河发源于纵横数万里的九渊山,向东奔腾数千里,像一条狂放不羁的巨龙,直到嫣兰城脚下,才安稳下来,直至平静地归入大海。
九渊山灵兽横行,神秘莫测。
莽莽九渊山,九峰直插苍穹,望不见顶。
最为雄奇峻峭的黄龙峰,终年云遮雾绕,传说那是犀角黄龙的巢穴。
即便是修者境的强者,也绝不会轻易踏足九渊山。
九渊山北与石羽接壤,东临天晟,南接幽落。
因为它的存在与阻隔,三大国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最近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在十年前。
石羽国太子玄然,亲率万人精锐,妄图借道九渊山,奇袭天晟西部门户幽口,然后顺嫣兰河东进,配合陈兵嫣兰河北岸的主力渡河,发动对天晟国的最后一战。
然而太子玄然进入九渊山后,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了消息。
一万精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皇帝玄律乞,得到消息后,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国师颜罡不得已放弃了渡河攻城的计划,指挥百万大军黯然北撤。
天晟国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了北岸辽阔的失地,还消灭了石羽国用来断后的数万军队,缴获大量辎重。
天晟国舅、镇北大将军冉虎,趁胜追击,于凤凰城下大败石羽国主力,斩获十万首级,一雪前耻。
其后,冉虎巩固边防,重修关隘,将那十六座与石羽接壤的关隘打造得固若金汤,使相邻关隘互为犄角之势,以便随时策应。
十六座关隘,只有“一夫关”相对孤立,而且像楔子一样凸入石羽国境内,所以常年有重兵把守。
凤凰城郊外,驻扎了一个厢的兵力,以烽火为号,随时驰援。
天晟国兵制,一厢十军,有近两万五千人。
一军五营,一营五都,每都百人。
那红脸都头因失职而被斩首。
行刑前,他高呼不公。
监斩官附耳告知,那日坐在豹头马车里的年轻人是石羽国三皇子玄慕,他方闭眼,引颈就戮。
……
万通码头。
此刻,烈日当空,到处可见明晃晃的水纹波。
一块横于货船和码头之间的长木板上,一个少年正扛着比他身形还大的货包,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他的脊背被压成了弓形,根本抬不起头,汗水如急雨坠落在颤悠悠的渡板上,转瞬被吸收蒸发了。
“这小子不要命啦!”
“真是个蠢货,有钱没命花不等于白搭吗!”
“就是,像我们这种平民,过一天算一天,及时行乐才对嘛!”
码头上的一座凉棚下,一帮苦力喝着自制的薄荷酒,笑着议论。
“那小子来多久啦?”一个躺在躺椅里的青年沉声问,他的一条腿僵硬地搁在扶手上。
“刚好十天,还不懂规矩嘞!”蹲在他脚边啃着西瓜的癞头少年巴结地回答。
这个少年有着和蜥蜴一样的长舌头,说完吐出舌头贪婪地舔了遍嘴边的西瓜汁。
“嗯,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青年人身体强壮,可当他起身走动时,会发现左腿明显在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