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雀大牢,关押的都是天晟国的平民。
武者触犯刑律,则被关押在银台,那是一个戒备森严、神秘莫测的所在。
天晟、北方的石羽以及西面的幽落,皆以武为尊,武力值决定人的社会地位,官员职位的高低也都是以此做为重要参照。
武者分九阶,然后是修者,修者分三阶,修极者入灵者境。
灵者亦分三阶,万中无一。
灵雀大牢门前,三三两两聚了许多平民,都望眼欲穿地望着牢门,或长吁短叹,或窃窃私语。
他们的表情忧虑中又充满期待。
“盗窃犯,宋良遇!”
牢门嘎吱开了,一个男人被丢了出来,像一袋谷子闷声摔在地上。
一蓝裙少女,搀着龙钟老者,疾步上前,旋即与那蜷缩在地的人抱成一团,痛哭起来。
那是喜极而泣的哭声,感人至深。
“等等!”
牢门快要关上时,被一个小叫花子用身体顶住了。
这个小叫花子便是女扮男装的祁芳。
其实也算不上是女扮男装,她打小就是男孩的装扮,因为穷。
“找死?”只有一只耳朵、满脸横肉的牢卒怒目喝道。
“我是来领人的,这是银币,整整一百枚!”
祁芳赶紧把银币递上,并敏捷地避过了牢卒的飞腿。
一只耳狐疑地瞅着小叫花子,似乎不相信对方能拿出那么多银币。
“姓名?”一只耳掂量掂量银币,冷冷地问。
“祁明!”
“嗯,等着吧!”
牢门重重地关上了。
祁芳的哥哥祁明,为了给奶奶治眼疾,潜入皇家林苑,不幸被捕,判了死刑,关在灵雀大牢里已经快两个月了。
祁明若死了,这个家就没了。
所以祁奶奶千方百计筹钱,不惜一切也要将孙子救出大牢。
那枚普通的簪子竟然当得一百五十枚银币,也算是祁明命不该绝吧。
命不该绝的人,总会演绎出精彩绝伦的故事。
陆续有人获释,照旧是一番催人泪下的场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扇隔离生死的黑漆大门再度开启,但却没有囚犯被丢出来。
“祁明的家属嘞?”还是那个一只耳的牢卒。
祁芳太累了,靠在路边的石头墩子上睡着了,被人推了一下后,她一个雀跃,赶紧跑上前。
一只耳鄙夷地瞥了祁芳一眼,微蹙眉头,让对方随他进去。
祁芳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天空翩然飞舞,豌豆大的眼睛俯瞰着整个牢区。
祁芳随那一只耳,穿过一个被棱角锋利的乱石铺就的小广场。
一条红毛恶犬,突然呲牙朝战战兢兢的祁芳扑来,祁芳慌忙躲到一只耳身后,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屎,手臂被乱石划破,鲜血直流。
“放心,这畜生对你们这些平民的肉不感兴趣!”一只耳揶揄道。
果然,那红毛恶犬在祁芳身上嗅了嗅,嫌弃地跑开了。
显然它只想吓唬一下这个衣衫褴褛的“擅入者”。
穿过一个爬满藤蔓的木长廊,祁芳被带入一间独立的石头屋。
屋里点着油灯,一个青面长衫的男人端坐桌前,翻看着一本名册。
“那个擅闯皇家林苑的死囚祁明,是你什么人?”青面人合上名册,眯眼打量着祁芳。
“是我哥……亲哥哥。”祁芳声音有些发颤。
“就来了你一个吗?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青面人嗅了一下手里把玩的紫色鼻烟壶。
“我们家就三个人,奶奶眼盲,来不了……怎么啦?”祁芳疑惑。
“是吗,”青面人冷笑一声,继续问,“你们靠什么营生,哪来这么多银币?”
“这跟放我哥哥有关系吗?”祁芳怯怯地问。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来许多废话!”一只耳踹了祁芳一脚。
“……”祁芳揉着被踢的屁股,疼得直冒冷汗。
能干牢卒的,最起码也步入了武者境,所以那一脚虽轻,但对祁芳来说犹如铁锤。
青面人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多虑了,这小叫花子又能有什么背景呢?
“就在昨夜,你哥哥和另一个死囚袭击了牢卒,妄想逃走……被抓回来后,自己撞墙,死了!”青面人清了清嗓子道。
祁芳浑身一颤,眼中满含悲戚与疑惑,愣了半天,才大呼:“这不可能!”
“不可能?被袭击的人手臂都被咬掉了一大块肉!”青面人气愤道。
祁芳此时早已被噩耗击懵了,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大二岁的哥哥最疼爱她,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
在祁芳心里,哥哥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也是刚发现他断了气,你来了正好,把你哥的尸体领回去吧!再搁牢房里得臭了。”
青面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一只耳将祁芳带走。
牢房昏暗,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充斥着囚犯痛苦的哀鸣。
神思恍惚、泪水涟涟的祁芳,跟着一只耳穿过狭窄的甬道,来到牢房深处。
有只绿眼睛的老鼠叽叽喳喳地擦着祁芳脚背掠过,她竟毫无反应。
失去至亲的悲痛,令她如一具行尸走肉。
一只耳终于停了下来,然而他身后的祁芳却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一只耳这次没发火,他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再邪恶的人也有善良的瞬间。
“到了,进去吧!”一只耳唰啦啦抽掉锁门的铁链。
如梦初醒的祁芳这才看向眼前的囚室。
在不到三十个平米的空间里,至少关押了二十名囚犯,这些囚犯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一个个形容枯槁、瘦骨嶙峋。
此刻,囚犯们齐刷刷让出了一条狭窄的人肉通道,通道的尽头躺着一张微微隆起的草席。
草席旁,却有一人盘腿而坐,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
这个人似乎在守护着死者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