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无百日红

太后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就打发了落落，落落却是对这段往事提起了兴趣。

真是个好秘密，此时的苏家被太后拿捏在手上，这应是个可以让苏家摆脱困境的秘密。

从太后宫中出来，因着今日是安顿各宫新来的秀女，落落派人送去了礼物便免了请安。她让翠翠送信给宫外她的人，在事情没有明确之前，她不敢告诉父亲母亲或者哥哥。父亲一直以为对君上忠臣便无事，母亲却是一心向着太后，哥哥虽然有勇有谋为人却是单纯。

永安城？任何威胁她家的东西，她都不会放过。

别人都羡慕苏家家大业大，只有自己人知道，这些年，太过于显赫的苏家是如何的如履薄冰。

硕大的中宫，瑰丽的装饰，落落一个人坐在大殿上，陷入了沉思。

本以为今天可以喘息一天，没想到，居然有人过来拜访。

“柳才人到。”门外的小太监，把落落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传。”

柳青青一身瑰丽的橙色衣裳，那样的瑰丽似乎她才是中宫的主人，走起路来摇弋生风，她走到大殿中央。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赐座，翠翠上茶。”

“谢娘娘，娘娘真是大方，嫔妾专程过来谢谢娘娘的赏赐，合宫的姐妹都很开心呢。”

“那就好，宫里不比外头自由，希望你们能够适应才好。”

“娘娘说得是，谢娘娘替姐妹们操心了。”柳青青脸上的笑十分的谄媚。

柳青青笑得落落有些不舒服，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端庄大气，一丝波澜都没有。

“娘娘可还怪妹妹中秋失礼的事情？”

“妹妹可曾失礼，本宫不曾记得。”

“娘娘...”柳青青不笑了，心里暗暗揣度，果然是不好惹的主。

“罢了，进宫之后便是新的开始，大家都是皇上的人，细心照顾皇上才是。”

“娘娘教训得是。”半晌，柳青青才开口，“实不相瞒，今日贸然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可否...”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落落心里冷冷一笑，柳家和苏家一直不对付，这时候来谈姐妹情未免太假，才进宫不知收敛锋芒，橙色是次于大红的，却是明晃晃的挑战她中宫的位置。不过落落还是很耐心。

“先说来听听。”

“娘娘可否，可否给妹妹换个宫殿？”

“哦？可是琬嫔的海棠宫不舒心？”

“这倒也不是，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舍妹和妾身一个宫殿，又是同等的份位...”

落落心里笑了笑，嫡庶真是一道枷锁，落落眸光暗了暗。

“无妨，暂且委屈一下妹妹，等忙完今日，本宫吩咐内务府去办。只是份位的事情，可不是本宫说了算的。”

落落本以为这个柳青青是个人精，却不曾想，心思是如此的天真。

看来真的不能小看的是她的那个舍妹了，毕竟柳家的秘密，她刚刚摸到一点边缘，她可不想就此打住。

“谢娘娘，那妹妹先告退了。”

落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落落本以为她走之后便无事了，哪曾想柳青青还未走出宫门就和她带进宫的小宫女抱怨，说什么“花无百日红，看她能得意多久”。这话被守在牡丹宫门口的太监听到，小太监原原本本的讲给落落听，落落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改变，让人猜不出她是生气还是什么。

小太监有些害怕了，末了试探性的问了问，“娘娘？”

落落从沉思中被唤醒，淡淡的笑了笑，“无妨，你先下去吧，翠翠，拿一包金珠给小李子。”

“是。”

“谢娘娘赏赐，奴才告退。”

“慢着，明日本宫去求皇上另外挑人守着宫，从明日起，你就在本宫宫中伺候。”

“谢娘娘。”

等小李子退下，翠翠关上了寝宫的门。

翠翠一边帮她脱下外衣，取下头上的珠钗，一边问。

“娘娘这是为何？”翠翠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你是问柳家小姐？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她。不过你且去帮我留意一个人，柳家二小姐，那个柳青青庶出的妹妹。”落落面上有一种自信的不屑。

“是。”

“去调查一下这个小李子，是否为可用之人。”落落面色平静，“还有，宫外一有消息就立刻汇报给我。”

“是。”

“下个月我想出宫一趟，还和上次一样，你帮我打点打点。”

“娘娘，最近陛下来得勤。”

“无妨，最近后宫人多了，多叫小心，没有问题。”

“是。”

柳青青的话何尝没有道理，无论是她还是苏家，若是一味的依靠谁，终究是花无百日红。

“翠翠，哥哥的情况如何了？”

“皇上准许将军这个月在家休养，下个月便要去边疆...”

“哪个边疆？”

“南疆。”

“很好。”

“娘娘何出此言？”

“出了永安城不到半日的路程就是南疆。”

“娘娘莫非想亲自前去？”

“近来怕是没有机会了，无妨，此时还得另外计划计划。”

落落和翠翠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却是听到太监一声“皇上驾到”。

已经不早了，落落以为他是肯定不会过来的，没想到，她还是等来了他。

来不及穿好衣服，戴好珠钗，翠翠有些慌张。

“翠翠，外褂。”

落落纱质的里衣微微透着月光，承托着少女曼妙的身材，外褂是深深的兰色，却掩不住面前人的高贵和冷淡。月光散在她身上，她肩膀，美好的让人无法直视。

萧延静静的看着他，觉得自己有些燥热，纵然是他，也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

“臣妾参见皇上。”

萧延双手将她扶起。落落余光瞟到太后的眼线高公公，想必萧延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故意带人过来的呢？落落拿不稳萧延的心思。

“今日皇上怎么有空到臣妾这里？后宫中那么多新的妹妹，陛下可是不满意？”

“芍药再美，也比不过牡丹真国色。”萧延的表情有些惨淡。

落落莞尔一笑，“那皇上便陪臣妾用些膳了再说吧，臣妾宫中未传晚膳，有些饿了。”

“嗯。”萧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表露。

“高公公，可否麻烦你跑一趟，去御膳房亲自传菜呢？今日有些嘴馋，甚是想念珍珠玉露汤的味道，平日里一个人的时候想传，这道汤可是耗时耗力，单单为我一个人，可不值得，劳命伤财。今日陛下在这里，便是容本宫奢侈一回。”

“娘娘体恤宫人，可谓心善。奴才这就去。”

“有劳公公了。”

萧延难得看到落落如此。便是很快知道了这个高公公有些问题。既然有问题，便是需要好好探查。本想着等他回宫了让阿夏好好探查一下，不曾想，落落开口了。

“高公公是母后的人。”

“这...”

“朕今日想着来看看你，便是一时疏忽了。”

“无妨。”落落恢复了脸上淡淡的表情。

“落落...今晚，我想留下来。”

“后宫粉黛三千，作为皇上，自然应该雨露均沾。”

“可是。”

“臣妾自当为陛下尽心尽力，管理后宫。那日臣妾便与陛下承诺，陛下主前朝，臣妾主后宫。”

“落落，我自知负了你，但是，你信我的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是还不是时候。”

“皇上此言差矣，只是臣妾此生，不敢再相信。”

“落落...”萧延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他知道她心中有恨，但是因爱而恨，她果真是在乎他的吧。

“下个月，带你出宫玩吧？”萧延稳了稳情绪，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落落有些犹豫，她是要出宫去的，但是如果有萧延帮着打点，可就方便多了，找个理由再他睡下之后去拿消息也是很好的，但是她不想让他看出她对出宫的渴望。

“无妨，下个月有个微服私访。”

“好啊。”

此时高公公取了珍珠玉露汤回来。两人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先用膳吧。”萧延笑意很深。

两人并没有喝下太多，落落一向胃口不好，萧延想劝却有些无能为力，也就罢了。

萧延批折子，落落读着诗词。

突然敬事房的小太监端着各宫女子的牌子过来了。

落落头也没抬，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来看她，连牌子都不翻？

萧延过来得匆忙，今日派阿夏出去办事情，没有来得及让他打点，居然忘记了翻牌子的事情。

萧延用余光看到落落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手里的书，但是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微小的变化却尽收他的眼底。

“出去，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到朕在皇后宫里？”萧延的声音透着威严。

这时落落抬头，高公公已经打发走了，此时的牡丹宫中都是他们各自信得过的人。

落落瞟了萧延一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对萧延说，“今儿是那些妹妹第一次进宫，陛下可要如此不给面子？传出去又是苏家女儿不识大体。是臣妾这个皇后不得当了。”

“谁敢！”萧延表情有些复杂。

果然还是把苏家当挡箭牌，如此一来，树大招风，可恶。

落落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敢表露。

“牡丹宫好歹也是中宫，中宫也该有自己的威严，臣妾谢陛下厚爱。”说罢，放下诗书给萧延行了一个大礼。

“也罢。”

落落没有在意萧延去了哪里，翻了谁的牌子，看着他从她宫中离开，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空落落的。她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他写给她的字，一生一世太长，谁又知道其中变数。

落落让翠翠去休息，一个人来到妆台前，拿出半幅字，明显看得到，另外一半被烧掉了，断开的地方黑乎乎的，像是在谁的心上砍过一刀一样。看着剩下的一生一世四个字，她的睡意全无。

她原以为她心里都是萧晚，被伤过之后，内心就只有家族利益。可是，现在，她有那么一点渴望那个男人的温柔。如此狠辣的君王，和那个在她面前永远风轻云淡的男子，究竟哪一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