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DTSN播音员赵灵在这次未知事故中丧生……不知为何,这些神秘的生物虽是人形却……啊啊!”
“不,妈妈——”泪水滚落,那双大而美的浅色眼睛和似曾相识的声音……
陶青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了,她正沉迷于实验中,自然也不知道窗下那诡异的动静了。
而在她沉迷时,高空的眼睛则是完完全全地睁开了,地上的躁动着的东西则是拉开了狂欢的序幕,深海中只能看到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下沉。
……
“啊,你还真的带巧克力来了?那我收下咯。”
……嗯
“你不觉得你很冷漠很虚伪很僵硬吗?和时代潮流完全沾不上边的土包子还整天一脸讨好地挤……”
嗯。
“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笑容好不好啊,你老是有一种很难融入这个集体的感觉,不是吗?”
嗯……
“高高在上的圣人,现在才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是么?这个世界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我都……知道啊……
“陶青,愚蠢的陶青起床了,怎么还不起啊,你是只猪么~这么能睡,别忘了……”
“pia!”陶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睡梦中惊醒关闭闹铃。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睡梦中奇怪的画面和这魔性的铃声,但阳台下那诡异的窸窣声却也让她不安起来。
她揉着睡眼,可刚拐到阳台门口,连门都来不及开,就把她惊呆了。
“哔——(和谐声)这是……什么情……”陶青猛然醒悟,捂住嘴巴、轻轻趴下。
她正在见证历史上令人难忘的一刻——
末日正式来临!
她住在郊区,还在二楼,在这个难以用肉眼看见的角落窥视着这一幕,但假如此时此刻她站在迁城最高点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奇异一幕正从郊区往城中心流动。假如还配上了感应环里的望远模式的话,就能看见周边的城市,也都是如此!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丧尸、遇到了丧尸,接着被丧尸吃掉。
在阳台外,绿植照顾装置早就把绿萝收回了安全箱保护,空无一物的阳台俨然为她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视野。
许许多多的人,不,应该说是丧尸,正在往某个方向前进,它们脸色各异,不是血红、就是蜡黄、或惨白、抑或是腐紫。有的少了一只胳膊,有的失去了半边脸——脸皮还粘连着,随着它的行动一抖一抖,有的甚至少了左半部分的上身——陶青能清晰地看到那只丧尸的肺在抽搐,原本温暖鲜美的心脏变成了一块空荡,只留下腐黑的血管在狰狞。
血腥味、尸臭味、霉味在不断地涌上来。
陶青差点一口把昨天吃的喷出来,但她不敢。二楼离地面太近了、太近了,那些稠密的、恶臭的移动尸体离她还不到一米。
只要陶青一吐,丧尸就会一下子蜂拥而上,挤破细弱的铁丝网,砸碎没有一点反守恒催化剂的阳台门,把来不及逃跑的陶青生吞活剥。
于是……陶青咽了下去……
她慢慢后退,摸出一把帅气的小斧,尽可能轻地把木架推过来挡住玻璃门——虽然这只是白费力气,反而还挡住了视线。
外面开始不断地传入尖叫声,东西破碎的声音,但陶青没有动,不是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而是——
一只肥大的红色触手从防盗网的缝隙中挤了出来,细细的铁丝被强硬地弯曲。触手沾满黏液,上面的吸盘粘住了陶青忘在阳台的整个出租屋里唯一一个沾了点反守恒催化剂的东西——那套照顾绿植的工具。
触手推了门许久仍未放弃,黏液厚厚地糊在阳台门上,阳台门都险些脱框了,不断有细碎的小石块噼里啪啦地砸在陶青毛茸茸的脑袋上。
而陶青在触手推门时一直坚定地顶着门,要是她因为胆怯而想逃跑的话……触手摸索了几遍后终于放弃了,陶青很幸运,因为昨晚熬夜熬得很晚,所以现在她才很清醒。
“不过那只触手真哔——(和谐声),也太诡异了,如此一个毫无存在感到人眼都无法注意到它存在的地方居然被它发现了?”陶青暗暗腹诽。
触手摸索过后,陶青重新开始关注外面的动静,出租房的隔音效果糟糕得一塌糊涂,但她还是没有听到邻居草念的尖叫声。只听见触手在隔壁肆意妄为的声音,触手在那边似乎要凶残多了。“草念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陶青强忍住想吐的欲望担心着,“不过,催化师应该没有这么弱吧。”
陶青趴在阳台玻璃门上,眨巴着眼睛看着——黏液糊在墙上,没什么能看清的。
她只能看见许许多多的触手不断袭入居民楼中,那些粗的、细的,红的、白的,沾满黏液的、带着尖刺的触手强势地几乎粉碎了其它的住户,不断地将美味的活食——普通的人扔下。
惨叫声、撕扯声、咀嚼声不绝于耳,那些活生生的人在丧尸中成为顶级美餐,每一口人肉都被丧尸们咀嚼得似乎格外鲜美。
陶青的大脑当场直接当机,血肉的色彩,咀嚼的声响,刺鼻的气味都被录进她的大脑里。
那些普通人有些还在熟睡,有些已经穿好了工作服,有些还赤裸着身体……小孩、大人、老人,无一不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声嘶力竭地发出他们平生能发出的最震耳、最悲痛的祈求声,仿佛这只是一场噩梦。
窗下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一群又一群的肥胖的绿头苍蝇正享受着这些美味。
“这只是一个很逼真很逼真的噩梦而已,不要怕,很快,很快就会醒了。”陶青喃喃地自我催眠,一次又一次地狠掐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猛然睁眼和闭眼。
“妈妈!妈妈救——”声音还带着哭腔。
“哈,哈,好逼真呢。那现在肯定是在拍电影呢……”陶青抱着头。
“把我女儿放下来!我跟你们拼了!”一个穿着围裙手拿菜刀的女人义无反顾地从触手挤歪的防盗网冲出来,触手上的尖刺直接穿透了她的胸口。而孩子也开始嚎啕大哭。
鲜血喷涌着,丧尸嗷嗷地嘶哑地叫着,这个女人还活着,她徒劳地挥着菜刀,幅度越来越小,眼睛眨着,却眨不掉泪。
菜刀落地,她含笑:“妞妞。”
那个孩子在下一秒也被扔到了丧尸群中。
“作为噩梦、电影来说,这是不是有点真实过头了……”陶青把头深深地埋下,双手捂住耳朵,嘴唇颤抖。
“爸爸——”
熟悉的声音,和那些被触手、丧尸抓住的人们一样声嘶力竭的绝望,从陶青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睛。那个孩子是!
陶青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被那个孩子的声音轰醒了。
现在,已是末日!
自欺欺人与恐惧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她胡乱地抓了一大把东西,大喊、拼命捶门,骂了一句脏话:“我X你大爷,放开他冲我来!”
管你什么末日,管你什么丧尸,反正,动他我就要和你们拼命!
如她所愿,所有丧尸都听到了这与恐惧、绝望不符的声音。
陶青挥舞起小斧,一劈!
阳台门出现了碎裂的声音。
一斧头、二斧头、三斧头,哗啦,黏液粘着碎玻璃倒了一地。
陶青奔出阳台,甩出几个调制好的试剂,爆炸了。
尸块散落,腐血飞溅,丧尸嘶哑的尖叫突然爆发,震耳欲聋。
陶青踩着遍地粘连着的玻璃块,就像踩着一地细碎的晶莹的回忆一般。她不回头、也知道,那一地碎片闪烁着五色的光。
她纵身一跃,从那只肥乎乎的触手夺下了那个孩子,然后……
现实……
那个孩子转头,看到了趴着的陶青,看到了瑟瑟发抖的陶青,看到了爱莫能助的陶青。
他伸出手,唇瓣轻启,粲然一笑,泪水滚落,灼烧着。
他比着口型。陶青跟着他的口型,轻轻发音,泪流满面:“姐姐,躲好。”笑容如光。
陶青不顾一切直起身子,企图打开玻璃门,但门被黏液糊住了,根本打不开。她疯了一般地挥舞着手,大声呼喊着:“明白。”
那个孩子还是笑着的,示意她趴下、躲好。
陶青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做不了。当她重新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趴在阳台门后,发抖着,喉咙隐隐有被哽住的感觉,没有泪。
她失去了那个孩子,在她面前。
陶青眼睛瞪大,瞳孔急剧收缩——她从前,好像,也是这样失去了什么,可是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今天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一个单亲家庭的不幸产物,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他曾对着陶青笑着、甜甜地叫着她:
“姐姐。”
陶青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抱他、给他巧克力、轻轻地摸他的头,企图把未来得及给那些人的爱释放在这个孩子上,企图获得那么一点微小的慰籍来略微安抚日日夜夜的痛苦。他其实,是陶青的挡箭牌。
但他依然经常来陶青的这间出租屋,敲响这个在他人眼中阴森可怕的门。
陶青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她还想抱着头,想一遍一遍地对自己催眠这只是个梦,醒来后一切都会好,但心脏有一种痛,如蚁噬心,这种痛让她无法再坦然地自欺欺人。
“陶艺,你这个孬种,算什么天才。如此胆小懦弱,连这间出租屋都不敢出,还能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才不负她的祈求!自欺欺人自欺欺人,你还要再失去什么才懂得……”陶青喃喃低语,突然一顿,“她的祈求?”
那个孩子的泪水烧灼着每一个人的良心,可是那个孩子不知道,其实有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良心,比如,他的父亲。
阳台下是没有停歇的尖叫、哭喊、哀求、撕裂、咀嚼、嚎叫声。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样才能活下去?
我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这真的不是一个梦吗?
为什么上神和天帝要开这么残忍的玩笑呢……”
这群该死的丧尸还在进食,但行进速度确实在不断地加快。
假如这里的动静太大,它们接下来的进食与侵略会艰难得多。
但在全军进入郊区后,队伍一下子散了开来:一部分继续前进、另一部分分散开来了。
陶青观察着,又摸出了自己的古董手机。
并不熟练地打开手机,找到电话。
???我找到电话这个软件干什么?众全部的电话号码太长了,记不住。里面储存的号码只有一个,就是师姐的啊。不对,现在打给师姐也可……
“叮——”突然炸出的新闻提示音让悄咪咪的陶青一颤,感觉全世界都听到这突兀的一声。
哎哟喂呀,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那些丧尸都听到了?错觉错觉~
陶青磨叽磨叽地去了古董电脑前,心里却是:
我哔——(和谐声),这新闻也太哔——(和谐声),要不要这么给力哦,生怕我哔——(和谐声)没有被它弄死是吧!我哔——(和谐声)辛辛苦苦地苟活到现在容易吗我?结果哔——(和谐声)差点被你个死电脑搞死。我以后不砸了你我哔——(和谐声)就不叫陶艺,叫陶废废!
“全球面临——尸变危机!”
“扑通!”陶青摔到了地上。
“尸尸尸……尸变……危机?全、全球?”陶青以着平均每秒一次的速度眨巴着既不水汪汪也不布灵灵的眼睛,整句话说了足足有四十一秒那么长。
完了。
这是陶青想到的第一句话。
那么多好吃的还没来得及吃呢。
这是陶青想到的第二句话。
早知道以前就多学一些东西了。
这是第三句。
……
我还没来得及跟师姐他们炫耀呢。
这是第十句。
……
我还没上过小帅哥呢。
这是第十二句。
……
陶青“咕嘟”地吞了一口口水,拿起她的那本劣质笔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面,哆嗦着写上:末日生存日记。
第一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睡醒世界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但我要活下去,虽然我还不知道我活下去的理由、活下去的必要性在哪里,但我要活下去,还要带着别人一起活下去!
然后就成了:
目标:
1、吃遍好吃的(没吃腻就多吃几次)
2、努力多学一点知识(尤其是关于军事)
3、保持身体健康(尽量控制好自己)
……
9、向师姐他们炫耀自己的藏品(别忘了要狠狠嘲笑他们)
……
11、勾搭小帅哥(要很帅很帅的)
……
陶青慢慢地写,列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目标和更加稀奇古怪的提醒,字迹依然苍劲清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写完后她还是全身发抖,还很想哭,可惜她没有一滴眼泪。
陶青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情绪明显稳定下来了。她现在需要一个坚定的信念,在这个格外艰险的世界中,求生的欲望会变成最重要的法宝。哪怕她之前从未拥有记日记的习惯,她也要鼓励自己活下去!
“先试着与邻居取得联系吧,不过她会不会已经被吃掉了,或者是……”已经变成了丧尸!
陶青缩了一下脖子。
她不知道草念是否是个好人,像草念这种蜗居在落后城市的落后地区的大神如果不是扮猪吃老虎那是怎么活下去的?
陶青不清楚。
现在是末日,所有活下来的人就想继续活下去。而每一人所活着的每一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每一天都是踩着他人的尸骨。
假如,草念家中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壮汉、假如,草念真的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坏人,那么,陶青不就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了?这样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联合起来除去陶青!
陶青叹了口气,她很犹豫。
“不管怎样,还是先随身带好武器吧。”她翻找出武器,匕首、菜刀、昨天晚上做的小玩意儿。
然后,她“狗爬”到阳台门偷看。黏液已经干了,彻底打不开了,视线也很差,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陶青依稀看见里面一片血腥,还有几个人形的畜生在游荡。地上有断了的手,眼珠子、耳朵和连着头皮的头发。她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强忍住恶心重新回到屋里。
陶青看了看这么大的一个屋子里摆满了东西,叹了口气,万分不舍地摸了摸自制的粗劣木架,撸起袖子正打算开始整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