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才上眉头,却下心头(二十七)
- 上神尘缘
- 画里晴空
- 2086字
- 2019-12-06 23:21:52
而我的答案显然令他并不满意。他仿佛不能接受,琥珀色双眸中有湿意,沉沉望着我。
半晌,也不说话。
天际线上金光乍现,霞光满天。只因这里隔着神都遥远,天空之上一眼望得见边,除了我与他再无旁人。
不论有什么话,什么事,我都期望这是我与他相讨的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我给自己机会向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达,我不是含烟,是神族万古女上神,九天贵女。
最后一次,我听他讲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听他谈论曾经亦或与我无关的未来。
咧咧风下,寒渊衣袂掀翻,哗啦直响,发冠入云。身上飘溢出淡淡的青草气息,轻缓舒心,将一切抚平。
只是我等了许久,他无言。兴许是在想我先前的话,或许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匆忙中追我出来的目的。
时辰快到,掌管日夜轮转的星君即将上岗。天幕尤遮已在苏醒边缘,我按耐不急,焦躁道:“宸帝可是问完了,青月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如果还有别的事,等我回神都再来询问亦是不迟。”
我说的张弛有度,他一凝,深思归位。一言一句,犹如鱼骨卡在喉间,声音带着初晨的凉意道:“青月,你真要如此残忍吗?”
我笑了,像麻密既亮未亮,尤有星月晨曦天幕之上初绽的白兰花,退开一步道:“残忍?我与宸帝在佛祖法会初见,一面之后你便纠缠不放,硬要说我是你凡间妻子含烟。我与你解释过多少次,你都不信。
这也就罢了。
退一万步,就算我真如你所言是含烟,那也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我也失去了那些记忆。如此想来,那并不是一段令人快乐的记忆,甚至可以称之为痛苦。
如今我是碧青宫待嫁的新娘,你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总说一些叫我不明白的话。
可究竟不明白的是我,还是你?”
“不,青月。”他拉起我的手抵在胸前,眼中满意柔情,艰涩道:“那不是痛苦,你说过你最快乐的事就是能够嫁给我”
嫁给他?
若非此处无人,我情愿不再见他。
他怎么就是弄不明白,我已是许了人家。这样的话,幸得此处无人,不然必定引起阵阵骚乱。
虚空之上,启明星不落。烟笼寒水月笼沙,自天际线来的光落在我与他身上,却依旧还未照亮脚下的凡尘世间,只有盏盏朦胧的灯火,在雾气被阳光逐渐推开的瞬间显现,叫人生了莫名的汗意。
阳光的来去,只在片臾。
而对于我,除了遥远与迷茫,什么也不剩下。
寒渊袭了一袭玄衣,冠着素色发带。说到此处神情里少有的欣喜,使我不忍打断。
在他心里,早已断定我就是含烟,无法改变。
越是这样,越是叫我心底痛苦难耐,堂堂九重天神女竟不能比拟一个凡人。
虽我知道这种比较荒诞无趣,一个是他深爱的人,一个只是长得相似。二者毫无可比性,但就是心中怨忍与他,亦是悲悯与他。
寒渊又道:“永宁三十三年,西海之畔琉国凤麟洲。因其地势依山傍海,气候格外温暖。
我与她相遇的那一日正至隆冬,凡尘上元佳节。”他眉眼一掀与我相对,似在等待我的回应,继续道:“凤麟洲的上元节最是闻名,这时节别的地方都落了大雪,整个世界覆盖在一片皑皑白色之中,只有凤麟洲因为面海,温暖如春。”
“我这一生本闲散惯了,不爱拘束亦不喜牵绊,虽是仆从满殿,真正能够算得上朋友的却只有泠白。他生性爱热闹,颇喜欢俗世的生活,凤麟洲便是他拉着我去的。”
“在去哪里之前我一直住在长白山巅无尘界。时值泠白无事约我下棋,说起凡尘的种种好,想要邀我去开开眼,我也无事便去了。”
我的耳际是寒渊如山间冽泉一样清冷的声音,步步将我拉着与他一起陷入回忆的深海。
“那是我第一次实实在在地踏足凡尘,我不能说这是第一次,但却是我真心实意能够以心感触的一次。
凤麟洲种满了花,没有一处空余,我几乎以为自己到了神族花神府邸,后来才听泠白笑说这里是琉国帝姬的居所。因为帝姬喜花,皇帝与其母妃格外疼爱,特许她在未出阁的年纪搬离皇宫住在此处。
那些花草被打理的极好,也由此凤麟洲在七洲十二山四海三江又被称为’花岛’。
我也隐隐对这位嗜花的帝姬产生了一点好奇。”
我预料到话的后边才是寒渊的重点。此刻,他唇角微扬,或许是想到了令自己高兴事,而那些事都藏在极遥远的过去。
我的心哀冷,凉如天上犹在的一弯冷月,眉间亦为不喜,语气不好扔下他牵起的手道:“宸帝为何与我说这些?”
他双目似睁非睁,直直盯着我,仿若要洞穿我心中所想。良久,并不回我继续道:“上元之夜,赏灯时节。泠白邀我至凤麟洲中心湖上飘摇的画舫,一边听着凡间歌姬唱千古历史王朝兴衰,一遍捧着杯茗饮茶,”
“从画舫看湖岸之上灯光点点,灼灼摇曳甚是美丽。
许多凡间女子将乘着心愿的花灯扔进湖里逐水而流。我本坐在画舫之上,一时兴起使了术法取过一只。摊开来上面写着密密麻麻蝇头小字,却每一字都是少女娇羞的心事。”
“兴许是我觉得有趣。”他一顿,“我将湖中所有的花灯都捞了出来。她本是混在游人中的一位,也放了花灯祈求佛祖许了愿。哪知所有许愿灯被我截获,凡人又异常相信神仙。只以为那是不祥之兆。”
“没有人发现我悄悄捞了许愿灯,只有她。她乘着一叶扁舟,晃晃悠悠到我的画舫。性子是格外的单纯,一来便是叫我将许愿灯交出去,以我的性子哪里又肯呢?
她与我交涉许久,都未达成共识。泠白说我性子冷漠,却也从未这样拘泥于这样的事。可就是不会知道为什么,我偏不愿意还。并觉得是她多管了闲事。”
“所以在她气鼓鼓下到那叶扁舟上,平静的湖面起了风,卷起浪掀翻那叶舟时,我也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