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自斯特林的伊恩

  • 王国与风云
  • 陈氏玄策君
  • 3836字
  • 2019-04-01 12:25:43

「所以今天,某人想知道您想听什么故事,亲爱的小伊恩。」

「我希望更多地了解南方与东方,海对岸的故事。」

「咯咯,某人觉得小伊恩就像一只不安分的麻雀,总想着飞到城堡外头去。」

「我不希望像一些固执的侯爵一样,一辈子只守在自己的城堡内,吃着一成不变的食物,每天的窗外都是一样的景色。」

「听起来小伊恩很有雄心壮志啊,某人甚至觉得最应该可怜的是您的长兄,因为他没有选择,只能继承他的父亲。」

「兄长他最适合如此,不像加兰哥哥,总是与剑为伴。」

「某人觉得小伊恩才是这个城堡里最有趣的人。」

「小伊恩觉得某人的嘴像舔了蜂蜜一样甜。」

「咯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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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伊恩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苏醒”后的第十四个年头。即使眼所见,耳所听的已经无法反驳,他却仍对这个世界抱以怀疑,觉得自己大概陷入了一个好长的梦,总有一天会醒来。然而直到有一天,他能够不在女仆的帮助下,在城堡小院里跑上好几个来回而不跌倒,并且第一次掀开自己的衣服看见自己肋下那个半指长的伤疤,伊恩这才学会尊重现实,那年他应该是三岁。

脑海中有许多事情像走马灯一样晃过,他知道他来自哪里,但他记不起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伊恩曾经的名字。不过某个人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在街上给了他一刀子的人,只是那人头上套的丝袜实在太丑,恍惚间只能记起他嘴唇角的一颗黑痣。

伊恩的全名为伊恩·阿卡尔,他的父亲名为芬恩,尊贵的卡里多王国斯特林领侯爵①,受封于斯特林堡。伊恩是家族中的第三子,据说他是母亲“高龄”产下,而且在之后母亲又分娩出了他的孪生妹妹,旋即产后大出血去世。

小时候奶娘的奶贫了,便会拿新鲜的羊奶喂双胞胎。妹妹哭闹着不喝,奶水流湿了床单,直到伊恩隔着床栏握住了她小如鸡蛋的粉拳,她这才安静下来喝下羊奶。在那之后,奶妈汇报了这件事,从此他的父亲看他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份深思。并且,老奶妈似乎记得,这个孩子从未哭过,哪怕一次。

在这十四年里,伊恩依靠着前世的记忆快速充实自己,首当其冲的就是提高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最好的方式当然是看书。很幸运的是,他降生在一个贵族家庭,更幸运的是,他的父亲芬恩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侯爵,当他被允许能够进入他的书房自由浏览一些书籍之时,那天晚上他连天黑的时间都遗忘了,老奶妈愤怒地翻遍了城堡,因为他错过了晚宴,这是不礼貌的,却被父亲谅解。

根据伊恩的了解,他发现这个世界更像是上一世的西欧中世纪的平行世界,比如在父亲的地图上,他看见了一些熟悉的地名,但是明明爱丁堡应该是苏格兰的首都,在地图上,王国的名字却叫做卡里多。

相比伊恩那两位武艺精湛的兄长来说,他的身体先天瘦弱,在八岁那年接受了教头的训练,现在的剑术也只能勉强做到自保,不比他那年长六岁的二哥加兰,他可是在十八岁就获得了爱丁堡比武大赛的冠军,如今更是卡里多王国国王卫队的一员。

直到半年前,伊恩的父亲放弃了对他在武艺方面的教育要求,仅保留每天最低限度的练习。但同时他却为伊恩寻到了一位怪异的老师,一名游历者,时而像个故事客,时而又会弹奏鲁特琴,但是据那人自己说,他最喜欢的东西是金子。这个人名为罗克,然而他大概是对自己的名字有些偏见,总是以“某人”自诩。

在与家人做礼拜时,站在角落的伊恩会偷偷摸着肋下的伤口,感谢主赐予他第二次生命,虽然他在前一个世界并不是虔诚的教徒,当然,现在也不是。但如果有能被称为神迹的事或物,那么他的出现一定诠释了神迹这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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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缴税日,正值秋末,运输粮贡的马车陆陆续续进入城堡,等待管家鲁斯先生的查点,马车从城堡内院一直排到了城堡山下的矮城处。今年庄稼收成只能说尚可,因为这一天在城堡阁楼阳台读书的伊恩大概数了一下,比往年的平均少了十几车,而且少的大多是来自北方的马车,看来北方高山氏族的旧神教叛乱②仍是卡里多王国的隐患,并且已经影响到了南部地区,甚至是离此地不远的福斯湾,首都爱丁堡的郊区森林,都已经发现了氏族劫掠者的踪迹。前段日子他们在高里领内大闹一场,已经震动王国上层。

父亲早早离开了领地,无论是北方的劫掠者还是南方的边界争端都令他焦头烂额,国王在昨天号召所有领主前往爱丁堡参与议事,同时,还将选举出由谁来带领南方,准备预见得到的战争。

咚咚咚!

这时,有人敲响了伊恩房间的木门。

「请进来。」伊恩盖上厚重的书本道。

木质房门吱拉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推开不多的门缝中钻了进来,蹦跳着来到他所在的阳台外。

「三哥,奶妈妈催促你别错过饭点哦。」那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面容稍显稚嫩,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脸颊处还稍有些婴儿肥。有时如不仔细看,伊恩甚至会觉得自己如果女装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子。

伊薇·阿卡尔,伊恩的孪生妹妹,同样是十四岁,有时甚至觉得这个丫头一定比伊恩更像个男孩。伊薇不爱穿裙子,反而喜欢穿一些小时候二哥留下来的旧衣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假小子。任凭着一头黑发散乱在脑后,被老奶妈训斥之后就随手拿了根皮筋绑起来,记得有不少访客居然将她认成了伊恩,这也就是后者时常喜欢把自己封在房间里看书,而不见外人的缘故。

同时,她还很喜欢练剑。

伊恩抬起头来,望着西面即将落山的夕阳,不知不觉又在书中度过了一天,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时间的流逝都是一样迅速。

他将厚厚的《卡里多王国历史》与一旁的描绘落日的素描本放回房间的小书架,这是父亲为了照顾他不用天天跑到书房里去读书,命令老铁匠做的。其实就是不希望他老是来往他的书房,觉得有点被打扰,但是又厚着脸皮不明说。

伊薇站在原地,轻声说:「三哥似乎从来不看古特先生给你的书呢。」

伊恩的目光寻着她的声音落在书架最边缘的那一摞书籍,意兴阑珊道:「古特神父的书当然也能给我许多知识,但是我有些讨厌在三句知识中掺杂着一句没用的话。」

「什么是没用的话?」

「你以后就会懂,伊薇。」伊恩指了指她腰间训练的木剑,这是她十三岁的生日礼物,「我亲爱的妹妹,如果你以后选择成为一位女骑士而不是淑女,你就会知道它才是解决所有事情最简单的方法。而不是,一些...神啊,之类的话。」

伊薇护着木剑对他吐了吐舌头。

伊恩从床上取过一件鹿皮披肩,此时正秋末的卡里多王国天已转凉,「走吧,伊薇,希望我不会错过今天的饭点。」

伊薇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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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向下盘旋数圈的楼梯,便来到了大厅。即使最寒酸的领主,都会将自己的大厅装饰地无比豪华,这就是显示一位领主是否足够重视他的领土。

父亲贵为一地侯爵,他则是将这些年为国王征战四方时,缴获的敌人的武器,断剑,锤,斧子之类的顺着大厅四周墙壁挂了一圈,以至于大厅在平时都有些显得昏暗。同时在大厅中央主座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穴熊的头颅,这是父亲年轻时的狩猎成果。

大厅中间放着一张长桌,此时上面已经摆满了美食果蔬,几盏银制三叉烛台是房间内唯一的亮光,而首座上,一个厚实的背影转过身来。

「伊恩,伊薇,快过来。」男人向他们招手,另一只手正掰着一只鸡腿,大厅里充满着诱人的香味。

伊恩与伊薇先是来到了他的旁边行礼后再入座。

此人便是阿卡尔家族长男,秋初刚迈过二十四岁生日的罗伯特·阿卡尔,作为父亲的长子,无论是言行举止都与父亲有那么五分相似。如果父亲不在,那么他便是代掌家族的人,所以他现在坐在父亲的主座上完全没什么不妥,不过罗伯特最近貌似出了什么事故,他的脸上有一块红肿,据他自己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老奶妈在旁边制作着能愈合伤口的药草,可不能让这伤口耽误了他来年春天的婚礼。

晚餐非常丰盛,相较于这个世界而言,吃了十四年的伊恩也早就适应了这里的口味。

每当伊恩面前的酒杯空了,侍立在一旁的侍女就会为他倒满。然而王国法律中,未年满十六岁的孩子是不能饮酒的,此刻在座能享受爱丁堡好酒的就只有大哥一人。

罗伯特会在每次侍女为伊恩倒满葡萄汁之后与他碰杯,顺便还特意将自己的杯子尽量往他这边送,杯中酒香会使伊恩想起前世品尝名贵的苏格兰威士忌。当然,有时他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地窖中,拿着打水的木瓢接口酒喝,然后被管家鲁斯先生找到,并被逮到父亲面前。

当伊恩还在享受一碗用羊内脏制成的佳肴时,鲁斯先生从侧门走了进来,将一个账本交给了罗伯特「罗伯特大人,粮食已经清点完毕。」

罗伯特放下手中的银匙,接过账本快速浏览了一遍,面色不悦道:「少了这么多?这与父亲的预期可差的不少啊。」

鲁斯先生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大人,在下在收粮季节前受侯爵所托,前往就近村庄查看,发现今年的收成并不好,很多农户在交税之后,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口粮。」

罗伯特接过女仆递来的餐帕,擦净粘在嘴唇与胡子上的食物碎屑,「我还发现,杜恩村的粮食是最少的。」

「杜恩村是侯爵大人最靠北的领地,那处多山林,产量本就不好。而且半月前,村庄还遭受北方劫掠者的袭击,村民的基本生活都成问题,着实交不起粮食。」鲁斯先生说到此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先生您是杜恩村出身吧?」罗伯特突然想到。

「失礼了大人,在下母亲那边是杜恩村出身,与半月前受惊去世。」

听到这里,伊恩与伊薇都停止了进食,对鲁斯先生报以同情地看去。

罗伯特盖上账本,忿忿地灌了口酒道:「杜恩村的粮食入库没有?」

「还没有。」

「天黑了,但是请先生再劳累一些,将杜恩村的粮食都筛出来,再从粮库里腾出两车来,明早,嗯……」罗伯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餐桌上的三弟,心中似拿定主意「伊恩!」

伊恩放下汤匙,「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大哥?」

注解:①:斯特林领:位于卡里多王国中部,首都爱丁堡西北方向,首府斯特林镇坐落于福斯湾出河口。

②:卡里多王国北方以旧贵族为主,信仰旧神教,南方低地以新贵族为主,信仰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