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境

吃过晚饭，塔多尔躺在木制的床上，指节轻轻扣着床面，和着窗外森林的声音。

随着天色渐晚，日行的鸟儿纷纷归巢，窸窸窣窣的夜行动物开始探头，森林一时间热闹的有些安静，低沉的敲击声渐渐慢了下来。

片刻后，塔多尔撑起身子，推开没有锁的木门走了出去。

月光从树木的缝隙中投下，尽管月球并非熟悉的白夫人，但月光同样皎洁，让人沐浴其中就能感到平静。今天的月亮几近正圆，亮的云彩都退避到一旁，塔多尔仰起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幅度非常小。

长时间的伪装束缚会让人习惯，同样让人不自在，但好在解放野性这一点上，有着更加便利的方法——暗色的毛发在脸上长出，手臂膨胀成尖锐的利爪，暗紫色的豹子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轻巧地窜进深林。

当他赶到自己的兽穴时，月光已经倾斜，塔多尔在荆棘上蹭了蹭跑的有些炸起的毛发，低声与森林对话。

四周的树木和藤蔓有生命一样缓缓挪动着枝条，让出了黝黑的洞口。这一现象要是被人看到，植物学家们怕是要多掉不少头发。

塔多尔低头钻了进去，洞穴不是很大，但收整的很干净，除了偶尔露出的树根，几乎看不出有挖刨的泥土——要是在这种环境中看得清的话。

如果他是乌索尔兄弟的信奉者，也许挖起来会更轻松些。

尽管慷慨的不朽者曾给过他们祝福，允许他们以利爪德鲁伊的形态出现，但在这个遥远的地方，那样的变化似乎久远又模糊。

现在早已过了冬眠的时节，但塔多尔有时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困倦感，能量的缺乏让他更加倾向于熟悉的刃牙形态。

外面的植物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掩盖起来，在几次拐角后，无论月光是否照进洞口，都不能影响到这里的环境。

比起梦境林地的兽穴，这里还不够深，想要一个适合休眠的环境，还需要再作几处平台。

但他今天并不是来工作的。

塔多尔窝在里面宽敞些的地方，低头舔了舔没有平顺的毛发，微微发光的眼睛照亮了一小片紫色的毛发，长长的尾巴轻轻甩着，偶尔在黑暗中充当更深的暗色。

过了一阵儿，银色的眼睛阖上，洞中再次被黑暗包裹。

塔多尔很久没做过梦了。

自从陷入梦魇，梦境就是被操纵的不详与对生命的恶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

即使一点虫鸣都能唤醒的浅眠，他依然充满惶恐，梦魇的幻象无比真实，陷入其中过，即使在现实，也很难怀疑自己不在梦魇之中。

好在相对于食物，他对休息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大。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忙碌，这两天里，他决定好好休息一下。

塔多尔抱着尾巴把自己缩成一团，在黑暗与静谧中，一丝微光在前方闪烁，塔多尔无意识地跟上，似乎有人低声唱着歌，安眠一样的曲调平淡舒缓。

塔多尔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速度也越来越快，跳跃的光线似乎就是出口，越来越近，就快追上了——

噌——

塔多尔猛地停下脚步。

背景音里似乎有琴弦绷断，一种极其不协调与荒诞的声音细碎地响起，又倏的消失，仿佛只是幻觉。

塔多尔睁大眼睛——如果他现在有眼睛的话——看着眼前红色的光。没有颜色的世界被红色的光照亮，越来越亮，仿佛要顺着光线的痕迹钻进塔多尔的灵魂里。

这不是前往翡翠梦境的路！

塔多尔想要掉头就跑，潜意识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放下一切想法，跟着自己的意识走，但他却摆脱不了逃跑的欲望。

最终，塔多尔推了自己一把。

他感受到自己从胳膊和腿里挣脱出来，向下坠落，越来越快，红光追逐着他，很快淹没了他的身体，朝着他的意识扑过来。

仓促中，塔多尔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下茂盛的枝叶托了他一把，连续几次后，塔多尔滚落在森林中。

他怔忡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树叶是那么的熟悉，让他险些以为这些日子在“地球”上的生活才是看似真实的梦境。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梦境的祥和是外界永远感受不到的，艾泽拉斯常见的植物告诉他，也许他找到了翡翠梦境的道路——尽管过程有些奇怪，这里也不同于以往的梦境。

但也许是梦魇造成的变化呢，那么这里是哪里？

塔多尔找了一颗最高的树爬上去，这里随便一棵树都比他现今居住的深林中的更高更大，繁茂的枝叶让他花费了些时间。这里毕竟是梦境，只要他想，他可以瞬间跳到树顶，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不仅如此，他还小心地遮掩了自己的身形。

也许是曾经做过哨兵的本能反应，他这样想着，然后被自己看到的树惊呆了。

要不是环境实在不熟悉，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已经死去的莎拉达希尔，又或是曾经的诺达希尔。

它安静的生长在海中，在月色下舒展着枝叶，海浪踩着韵律的节奏拍打树根，树干与树冠零星闪烁着点点光线，似月光，似星光。

塔多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入了翡翠之梦，这样巨大的一颗树，足以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但紧接着，红光从天而降，一点红色从树梢渲染开来，巨大的树木仿佛燃烧起来，红色的枝叶鬼魅一样挥舞着。传染一般，红色从巨大的树木扩散开来，塔多尔看着远方的红色推进，身上瞬间被冷汗浸透，扭头就向远方逃跑。

但没等他跑出多远，红色轻松从身边超过了他，塔多尔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四面八方都是鲜艳的红色，灼烧着他的毛发、肌肉、骨骼，讲他一点点烧成了灰烬。

紧接着他跳了起来，兽穴低矮的洞顶狠狠敲上他的脑袋。

紫色的大猫眼里还残留着茫然与恐惧，扭头四处看了看，才软了身子跌在地上。

缓和了半晌，豹子慢慢变成了人型，塔多尔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抓着洞穴生长的树根爬了起来。

他扭头看了看树根，又伸手笔画了下，觉得它们似乎比之前粗壮了一些。

诡异的梦境似乎代表着什么不详的预兆，但在想明白含义之前，塔多尔得先保证自己不要饿晕过去。

夜色依然很深，等到塔多尔依然饿的发昏、但至少有力气走到家的时候，阳光已经相当强烈。没等走到家门口，就听到还算熟悉的声音。

“我的上帝，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丹尼斯一脸见鬼的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抬手指给他看，“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失踪了两天，老兄，还记得你今天要工作吗？要不是我就是探员，我现在都报警了。”

“你该不会说怕做不好，提前去野外适应吧？你的衣服呢？”

塔多尔挥挥手，打断他的问话，一边推开沉重的木门穿上衣服一边说，“先别说了，有吃的吗？给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