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姬长曦

洛邑

晨曦驱散云雾，洒落皇城。

偌大的皇宫，除了守卫的御林以及稀疏的宫廷内侍外显得有几空寂和凄凉。

拉开书房的门，姬康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这样的动作在当今天子身上出现显得那么地古怪。

一夜未睡，姬康的脸色很不好看，身体也软软的，可他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神情略显兴奋。他朝前走去，打算在皇宫里逛逛，刘棠跟在后面，小心谨慎，他生怕前方的陛下会因为缺乏睡眠而晕过去。

“姬隼倒也有几分本事，凭着十万大军一路攻城掠地，倒是硬生生把那些叛军占据的城池给夺回了大半，虽然屠城血腥了些，可非常时期用些非常手段说得过去。姬昌太高估韩仓和曾瘦长了，要不是何守成，就他们那点能耐早被姬隼给吃了。魏亟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出卖了韩卞和赵墚，偏又让他那谋士跑去给叛军做军师，看来也没安什么好心。”

刘棠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知道陛下不是要和他讨论，而是需要一个倾听着。

“赵璧此人不堪大用，倒是他的儿子赵彻，颇有几分赵家先祖的样子，只要他能够办妥朕交给他的事，封他个王侯又如何。呵，说起来那韩仓从姬昌那借了些兵，暗地里却又来求朕，也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姬康一路走，一路滔滔不绝，拐过一处宫角，看到不远处那片建筑，他停住脚步，双手紧握，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没有曲焕的下落吗？”

刘棠知道这是问自己了，当下答道：“外面的人一直没有收获，看来他应该是躲了起来，想等风声过后再来洛邑，陛下放心，只要他一出现，我们的人就会将他斩杀。”

“卫忌也没说他回来干什么，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回来，我很想知道原因。发现他后先别急着杀死他，先带他来见朕。”

“是。”

也许是心中的愤怒消散了，也许是不看那片建筑便不会想起那事，姬康浑身放松朝前走去，“嬴老二给朕来信，说他现在的日子很难熬，长安君处处针对他。这家伙，平日少言寡语，给朕的信就啰里啰嗦写一大堆，看得朕甚是头疼，要不是当年他跟朕一起在宫中长大，朕才懒得理会他。”

刘棠笑笑，只有提及秦国的那位公子，陛下才会罕有地露出笑容。

“赢老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苟句救了下来，他虽然没明说，但肯定是想让朕帮帮他，让他在秦国拥有更多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他呀，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只要碰上什么难事，就扔给朕，让朕想办法，可那里是咸阳，朕哪有那本事，要有那本事，朕何必头疼这些诸侯给朕出的难题。”

“陛下当年一副以兄长自居的模样，他受了委屈自然是来找你。”

“呵呵，他兄长是长安君，可不是朕。不过话说回来，他坐上那个位置总是要向着朕的，朕不帮他，难道还会帮着长安君？”

刘棠听到这话，不自主地点点头，姬康和嬴政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自然也会如姬康一般向着嬴政。

“你代朕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勿需着急，朕自有安排。”

“是。”

“对了。”姬康叫住刘棠，神色复杂地措词道：“派人去问问长曦，她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回来。”

刘棠点头应下，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的阳光已经把整个皇城镀得金灿灿的，只是，偌大的皇宫，依旧冷清。

洛邑是皇城所在，但皇城毕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更为广阔的地域还是属于那些全心全意供养皇家的商贾平民。

在这些人心中，只有皇权，其他诸侯在他们眼中与自己无异，甚至从传承上来说，他们背弃了大周，背弃了皇族。

一座宅子，占地很辽阔。

空地上，摆放着很多兵器，战戈、刀、剑、匕首等等。不少人正在空地上攻防演练，他们本是御林军的将士，只是如今却在这宅子中挥洒着他们的血汗。

在这些人中，赫然有一名女子，她身材挺拔，一脸英气，着一身软甲，使着一柄军中常见的刀逼得对面两人喘不过气来。没过多久，女子女一个斜掠错身，扭转刀背架在两个对手的其中一人身上，而另一支收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把匕首抵着另外一人腋下肋处。

两人苦笑，放开了手中的兵刃。

女子把刀抛给一人接住，将匕首收了起来，将束好的发髻解开。

“你们怎么越来越弱了。”

“公主，不是我们越来越弱了，而是你越来越强了。”

说话之人乃是御林军左前营的统领褚秀，而这个少女，身份自然明朗，她就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姬长曦。

当年因为那件事，曲焕逃去了长城，而她也赌气离开了皇宫，来到这座先帝的别院再也没回。无论谁来劝说，她都无动于衷，姬康无奈，只能调了御林左前营来此护卫。而百无聊赖的长曦公主就干脆把这别院该拆的拆了，修了这样一片演武场，整日学习军中手段，加上她天生聪慧，时至今日，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打斗厮杀，也算是学有所成，让整个左前营的将士心服口服。

只不过，大周皇室既不参与诸侯间的战争，又不需要出兵平叛，这行伍里的本事学得再好，也用武之地。

所以，每当长曦公主胜了自己的手下后，总是觉得惆怅无比，大有英雄迟暮的感慨。

“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长城那边看看。”

这句话长曦公主念了好几次，可一直没动身，谁都知道去长城可非儿戏，尤其是皇族，哪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要知道那边如今可是流民贼寇的聚集地，谁敢保证皇族的绝对安全？

“公主，接下来是不是还是按照老规矩？”

姬长曦轻轻摆了摆手，“没劲，就这么几个人，翻来覆去也演练不出什么新花样。这一次我说的是真的，咱们什么时候去长城看看。”

褚秀一脸苦相地看着姬长曦，“公主，我们是御林军，离开洛邑可得陛下下旨，陛下不降旨，我们哪敢离开？”

“每次你都是用这话搪塞我，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我，我去哪你们就得跟到哪，我就不信他真会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了。”

褚秀一脸哭相，“他们的脑袋肯定不会掉，最多就是挨上几板子，可我就不一样，我的脑袋铁定得掉。”

“行了，行了，我不提这事总行了吧！堂堂御林军左前营统领，竟然像个怨妇一样。”

褚秀尴尬地涨红了脸，身后传来哄笑，褚秀扭过身子，众人一哄而散，他提起一把长戈，骂道：“哎哟，你们还有力气笑，看来今天操练的不够，来来来，别跑，都来陪我练练。”

看着褚秀提着长戈去追人，姬长曦脸上也露了一丝笑容，这家伙，每次谈起这事都会刻意想法子避开，可偏偏自己又生不出气来。当初把他派来，皇兄恐怕也是看中他这点圆滑的本事吧！

“公主，秦国来的信。”

“秦国？赢二哥的信？”

信的确是嬴政送来的，姬长曦接过拆开后，仔细地看着。一看之下，神色欢喜，再看之下，脸现担忧，三看之下，忧心忡忡。

姬长曦呆呆地收好信，好半天才回过神，先生回来了！

有人追杀他，他进入晋国后没多久，就失踪了！

难道你就是不肯放过先生？

姬长曦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意，“褚秀。”

褚秀正在同手下打闹，心中正暗自得意自己又一次让公主不再讨论那个话题，猛地听到公主这一声掺杂着愤怒的唤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抛下长戈跑了过去。

“公主，什么事？”褚秀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姬长曦的神色。

“回宫。”

“是。恩？回宫？”

褚秀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回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本想啰嗦几句，帮陛下说几句好话，可见到姬长曦的脸色愈发不对劲，只能收起那小心思。公主愿意回宫，这自然是好事，可褚秀总感觉，事情并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吩咐手下的人赶紧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