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威胁

姬楼在塞维亚托湖畔待了下来，如一个真正的戎族人那样生活，每一天，他对戎族的仇视都会发生变化，一点点的减弱，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总不至于去做些什么保持那份仇恨，毕竟在来长城之前他对戎族完全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就是之前那些所谓的仇恨也是听别人诉说戎族是如何的残忍嗜血。

可事实上，戎族没有哪怕一次，攻入过长城。那条蜿蜒的巨龙把戎族这个庞大的族群留在了这片天地间苦苦挣扎着生存。

生存，而非生活，只要保证族群的繁衍，其他的，并不重要。

见过戎王后，再没有戎王使者来找过姬楼。索图也没再同姬楼说过太多的话。每天索图都会离开纳涅的营地，到很晚才会回来，姬楼听其他族人说索图是去和别的部落首领讨论等到冰雪融化后，牧地的划分，据说，这种讨论往往伴随着暴力，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

姬楼有时候会想，如果戎王能够像大周一样统治戎族的话，也许真会有攻破长城的一天。

“木托叔叔，木托叔叔。”

姬楼坐起身笑看着门帘，顺手从床边拿起一个他按照记忆做的粗鄙的布娃娃背在身后，打算给依朵一个惊喜。

“木托叔叔。”

依朵冲了进来，姬楼微笑着把布娃娃递了过去，还没说话，一道娇小的身影跟在依朵身后走进了帐篷。

姬楼愣了一下，依朵高兴地挥舞着布娃娃赞叹道，“真好看。”

虞看了一眼布娃娃，摸了摸依朵的头，“让姐姐和木托哥哥说会话。”

“不是哥哥，是叔叔。”

虞眯着眼睛笑了，“好，是叔叔。”

帐篷中透着尴尬的气息，最终姬楼打破了沉默，“您，找我有事？”

虞没说话，盯盯地看着姬楼。姬楼被看得心里发毛，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你是戎族的勇士吗？”

姬楼不知道虞为什么这样问自己，出于对自己假身份的掩饰，他大声回答道：“当然。”

“那么，你怕死吗？”

对于这个问题姬楼真不好回答，他当然怕死，但他知道戎族的勇士都不怕死，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而战斗，并且在战斗中死亡，死，是为了族群更好的延续下去，所以他们不怕死。

姬楼是周人，但他又有一个戎族的假身份，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不管他怎么回答都无法让眼前这位戎王唯一的女儿满意。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你，面对过一次那东西，肯定不想在面对第二次。但是，我们的族群需要对那东西更加了解，这样我们才能战胜它，杀死它。”

“大王拒绝了你的请求。”

虞走动了几步，一边打量着帐篷里的摆设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可以让父亲给你一些人，让你重建落落部。”

姬楼没有任何感觉，他本来就不是落落部族的人，对于重建落落部根本就没有热切的想法。

“父亲知道他阻止不了我，你跟我去一趟洛山。”

姬楼沉默地看着虞，如果自己真是戎族的话，那陪她走一趟又如何，可自己是周人，他不想冒这个险。哪怕他也很想知道关于那些东西更多的信息，为将来做准备，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和纳涅部族带来危险。

“族群里有句话，沉默的汉子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思，明天早上我会在风牙口等你。对了，那个布娃娃很不错，很不一样。”

虞说完这话，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姬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不已，不一会，门帘再次掀开，索图走了进来，今天他倒是回来的早。

“虞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跟她去洛山。”

“洛山？”索图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姬楼疑惑地看向他，索图干脆坐到地上，同时示意姬楼也坐下来。

“有传言说，那些东西是从洛山下来的，最早受袭的部落就是洛山下的泰部，泰部也是个大部落，有一千多口人，逃了几十个。他们看到的那东西是灰色的，像狼。”

姬楼不由得想起那几根灰色的，锋利的毛。

“现在整个族群里流传的，那些袭击人的怪物，有十多种，据说有的像鸟一样能在天上飞。公主要去洛山，肯定是要弄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答应了？”

姬楼摇摇头，索图松了口气，“听说大王已经打算抽调左庭和右庭的兵马回来，应该是想捕杀那些东西。”

“我怀疑虞公主猜到了我可能是周人。”

索图愣了一下，“部落里的人我都交代过了，难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索图的脸色无比难看，这事败露，那整个纳涅部都会遭受戎王的怒火。

“感觉。”姬楼回想着虞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布娃娃很不错，很不一样，也许她从那个布娃娃中看出了什么，可一个布娃娃能代表什么？自己做这个布娃娃的时候，可是刻意仿照着戎族的风格，并没有把它做成大周的样式。

“听说虞公主很聪明，并且是个很狡猾的人，就像是你们周人。”索图皱着眉头苦恼地说道，“万一她告诉大王。”说到这，索图咬了咬牙，“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冒险，你今晚就走，连夜走，带上依朵，你一定要活着回去，不管大王召集了多少兵马来捕杀那些东西，最后肯定会死很多人，今年的冬天太长，食物有限，塞维亚托湖再大也不可能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这几天能补到的鱼已经不多了，我们的族群间会爆发很激烈的内斗。”

“可我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活着回去。”

索图愤怒地瞪着姬楼，恨声道：“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把依朵带回长城。”

“哪怕我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会把她带回去，但这里离长城太远，路上也许会碰到那些东西。”

索图的怒气瞬间就没了，他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有多凶残，单靠姬楼似乎还真的无法安全地回去长城。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姬楼苦笑，“你们的那位公主是在威胁我跟她一起去洛山，我只能跟她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我甚至怀疑，你们的公主肯定会让人盯着这里，我根本无法离开。”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索图真诚地说道，姬楼觉得这是他对自己最推心置腹的一句话，不管目的是什么，总是一片好意。

“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姬楼保证道，只要有危险，他才不会管那个什么公主，会第一时间逃跑，他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这件事上，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回到长城，带着依朵回到长城，这是他对索图的承诺。

翌日，塞维亚托湖畔升腾着一缕缕还未完全熄灭的篝火冒起的青烟。

姬楼身着一套戎族战士的皮甲，笼着一件狐狸和兔子皮毛缝制的厚厚的裘披。在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弯刀，另一侧，是一个皮囊，里面装了酒，至于吃喝用度等其他行囊索图已早早为他准备好，挂在了马匹上。

“一定要活着回来。”

姬楼上了马，索图拍了拍马颈交代道，重重地点了点头，冲依朵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姬楼抖了一下缰绳往风牙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