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公渐行渐远,边走还边相互搀扶对方上轿子,欧阳子卿看在眼里,气在心头,那谋逆首恶淘掌柜还没勾绝呢,公堂上就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正在迷离之间,欧阳子卿将凌石头扶起往外行去,招呼几个捕快赶紧打扫公堂,一个讲法理的地方变成了两个权利机构的狩猎场。
好在凌石头只是有点晕,喝了还神汤后慢慢醒来:“我还活着?”
欧阳子卿坐在床边点点头:“你昏迷了两个时辰,连毋大娘都醒了,等会儿带你去接她老人家吧,只可惜耽误了好几天,错过了大娘的寿辰。”
两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月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紧接着欧阳子卿将公堂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凌石头长呼一口气:“呵呵,就因为唐有钱给曹公公磕头,还说要同时给两个公公效命,就被陈公公给弄死了,唉……还好我不是读书的料,这要进了朝廷,怕是活不过十日。”
休整一会,两人便往劳神医那行去,一路上欧阳子卿将这劳神医的情况说了一通,就像那说书先生说的一样,神医这种职业,总会有怪癖的,不是每天医一人,就是一命换一命,要么就不是一个组织的不救,要么是只医年纪不到二十的,甚至只医女性……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神医都是术业有专攻罢了,不是他们领域的疾病,让他去医疗,或许只会更糟,而这位劳神医的不同之处有两个,其一,她是为数不多的女大夫;其二,治病救人从不显露真身,她在河南府行医二十年,从未有人见过她,每天都有菜农固定给他送菜和大米。
两人抵达医炉,发现毋大娘……正在习武?还是在跳舞?只看毋大娘万字弓膝,左手前伸出掌,右手后甩缩拳,然后收左手肘回心脏部位,右手背,斜着从右胸口往前出,由拳变掌,双手下沉,将腿并拢,完成一套动作,吐纳之后,转脸正对医炉正口:“子卿来啦,小石头又让你头痛了吧?这么多天没人影,八成又在牢里过好日子了。”
“娘,你说什么呢?我这么本事,怎么会给你惹事呢,怎么样好些了吗?”凌石头一脸尴尬又懊悔的表情:“娘,孩儿不孝,晚来了好几天,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欧阳子卿拱手作揖:“大娘,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生辰快乐,方才您那几下是?”
毋大娘虽然脸部和脖颈还有双手都是伤,但依然乐观的说道:“这是劳医师教我的练气息的动作,本来啊,胸口闷得慌,现在好多了。”
“您这是看我来了,才好多了吧。”凌石头看着毋大娘一身的伤,其实并不高兴,但又不想让她难过,便开着玩笑:“待会儿我们回家,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毋大娘抓住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兄弟好好的,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凌石头知道这两年只要他被关在牢里,欧阳子卿就会搬到他家住,去照顾毋大娘,不但这样还会教凌石头读书写字,其实欧阳子卿也是孤儿,那时候是被武当收留,学会一身本领后横扫三大寨,慢慢的当上了大捕头,他和凌石头其实也是同病相怜,但凌石头或许更幸福一点吧。
三人六手紧紧相扣,一种莫名其妙的开心流露出来。
“欧阳子卿,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屋内传来年级较大的女性声音,比毋大娘或许还要大一点。
欧阳子卿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卷,用内力拍打入房,纸卷聚而不散,飞入劳神医手中,医炉内屋大门嘎吱嘎吱的就关上了。
凌石头和欧阳子卿一同搀扶毋大娘往家走去,不用问,凌石头也知道房屋肯定已经被欧阳子卿的手下打扫干净了,他担心的是那群邻居的嘴,万一要是他们乱说什么犯了人命之类的,可怎么办,要知道这次朝廷没有将奖励给他,也就是说,杀人重罪是逃脱不了大明律法的。
欧阳子卿也知道凌石头在忧虑什么,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借着知府死了,将这件事无限押后。
“哎呀,看,杀人犯回来了……”
“毋大娘没事的哦,那岂不是白杀好个人?”
“要我说那些家伙就该杀,那都是泼皮无赖。”
“不管怎么说,这调皮捣蛋的凌石头就应该永远被关在牢房,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没点数?”
果然不出所料,邻居们的口不择言让凌石头有点崩溃,但毋大娘却非常的淡定,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入了房内,将门一关,毋大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儿啊,娘什么都知道,我当时就是半昏半醒的,都看到了,我醒了后啊,一直哭……”“娘~我对不起你……”凌石头趴在毋大娘的大腿上痛哭起来,一旁的欧阳子卿非常的无奈。
毋大娘抚摸着凌石头的头发:“傻孩子,娘知道你这是孝顺,之前娘不是说一直哭吗,那劳神医倒是出了个主意,说让你离开这里,找个和朝廷很难接触的营生……子卿,你说呢?”
欧阳子卿低着头没有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小石头,你不是要去龙门镖行吗?基本上来看,一个镖行都是黑白通吃的,两条道的关系都很好,只要不和朝廷对着干,你真杀了几个什么不相干的人,朝廷倒也懒得管,何况是几个无赖。”
凌石头点点头:“是啊娘,我认识了一个大英雄,他叫龙镖头,他是武林盟主的好兄弟呢,是他让我去镖行做镖师的,他们的衣服可威风了,明天我就要去拜入镖行了,到时候给您老看看我穿镖师衣服的样子。”
“好~好啊,呵呵呵……这可太好了,那什么盟主,是干什么的啊?”毋大娘一脸灿烂的笑容,让整个家都温馨起来。
“盟主啊,就是~~嗯……就是管江湖的。”
“江湖?是渔夫吗?”
“是啊娘,是渔夫!”
“渔夫好啊,咱小石头以后啊~不愁吃……那镖师不是还送衣服呐,那就是不愁穿,哈哈,好,好啊……”
在毋大娘的心中,这一家三人便是江湖,彻夜的欢谈让他们格外的开心,但凌石头不知道是,即将来到的一瓢凉水正蓄势待发。
次日晨,欧阳子卿要回衙门善后,凌石头只能一个人独自前去龙门镖行,毋大娘给他们一人塞了三个烧饼在路上吃,还嘱咐凌石头一定要听东家的话,不要再干以前偷鸡摸狗,贪小便宜的事情了,欧阳子卿也嘱咐凌石头,走镖不同走穴,那脚下踩的是全是真刀子和真陷阱,而且这次因为公堂的事情耽搁数日,说不定人家还不会收他了。
凌石头一边走,一边掏出了之前的那本封天九剑,柳相之的血让这本书多了三分杀气,翻来翻去的,想着不就是剑招吗,能有多难,别说四层,到时候练个九层吓不死那金缕书生,但这书不论怎么翻都只有一层,后面都是空白的,难道是和那说书先生讲的一样?要用火烤,还是什么水去显影之类的。
凌石头左手拿书,右手当剑,开始摆弄起第一招的第一式:白虹贯日
“先要剑刃画圈,然后迅速抽剑,立刻竖劈再接横斩,全套动作一气呵成,但这抽剑之后先横,再竖不是更快吗?也可以不用抽剑,直接画圈,马上接横斩,再上挑,这不是快多了吗?不合理~~嗯,不合理……”
凌石头一边看着招式抱怨,一边往前走。
第二式:尺步绳趋
“哦,这是步伐,嗯,明白了,要配合白虹贯日的剑招,但……嗯?为什么第二式只有名字,没有内容呢?这后面就是第二招的第一式了……”
越看越郁闷的凌石头将书合上,暗自寻思:“写这书的摆明了就是不让你好好学,不让人学,你写这书干嘛?搞得一个门派,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金大侠年轻的时候,那才是江湖的鼎盛时期,侠客行天下,天下任我行,可惜呀,那个年代的武功绝技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过了前面的桥就能上山去西郊了,凌石头一边过桥一边看河里的鱼,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将书赶紧打开:“尺步绳趋……过桥岂不是就是尺步绳趋吗?偏一分就落入河中,乱一步就难达彼岸……哼,有意思,呵呵……”
凌石头感觉忽然看上瘾了:“第二招的第一式:华封三祝?……这~不是拜寿的时候用的吗?寿者心也,富者腰眼,子嗣者……嗯?下体位?好阴险的三个地方,这是杀招啊,剑虚其目,实其下,虚其肩,实其腰,躬身虚走者,回首……攻其心……嗯,明白了,虚虚实实,倒也不一定非要按这个来,反正三虚加三实就是华封三祝了,自然也可五祝,百祝,千万祝……”
“对应的步伐是……第二式……曲学诐行……这不是刚才那个尺步绳趋的反义词吗?同样也是只有名字,没有内容啊……如果按字面的意思是……要剑走偏锋,邪路者,不走寻常路是也,也就是不按套路走,果然还是虚虚实实……”凌石头越看越来劲,笑容堆满脸上。
“额~?啊……”噗通!~~~“我去,谁踢老子?”凌石头整个人被踹到了河里,抬头一看,桥上周遭足足二十几个人,其中一个吼道:“看书就看书,站在桥上还前后左右晃,让不让人过了?桥又不是你的。”
“对……对不起啊……”自己被踹下河,还要道歉:“……完了,完了……我的书……”
凌石头看着手上没有书,吓得双手在河里个各种摸,河流倒也不急,一眼就能看到方圆十米的情形,书不见了:“喂,你们别走,我的书在没在桥上啊?”
那来来回回的哪管的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桥通了,都忙着自己小心的走,没人搭理他。
凌石头赶紧上了岸,到桥上来来回回好几次,没有,心急如焚的他双手紧握,牙齿紧咬,脚直跺地,这可是凌石头这辈子的第一本剑谱,虽然这剑谱并不十分靠谱。
啪嗒一下,一个东西砸到了凌石头的脸上,他慌乱中用手一摆,将东西打翻在地,是书?那血渍……凌石头赶紧捡了起来,是《封天九剑》,他满怀欣喜的四处看了看,只见一公子哥儿背对着他摆摆手中的扇子,而他边上的丫鬟则办了个鬼脸:“让你堵着桥,略略……活该!~哼!少爷我们走!”
凌石头本想着去道谢,但现在临近午时,不能再耽搁了,因身体都湿透了,他只能拿着书往西郊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那破旧的大院子门口,轻轻一推,门板直接生硬的摔到地上,一股烟尘弹起一米来高,这是龙门镖行?确定不是丐帮的龙门分舵?
一脸嫌弃和狐疑的凌石头抬脚便要踏进去……
“诶诶诶?……哇!……啊~~~~~!放~放我下来!……”也就方才脚踏入瞬间,右脚被不远处飞来的绳索捆住,然后被向上拉扯起来,整个人倒掉悬挂在门框上,满鼻子都是刚才扬起的灰尘。
“说!来这里干什么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也就是凌石头的这个倒悬的姿势才能看到,屋顶上站了一个人,腰间一条很细的长锁链一直挂在凌石头脚脖子的绳子扣上。
凌石头试图吹走口鼻周围的粉尘:“噗~啊呸……噗噗……我是来当镖师的,你谁啊?快放我下来。”
“就你?当镖师?你一点防患危机的意识都没有,你连趟子手都不够格儿。”
“嘿~!我这倔脾气~不管够不够格,你先放爷爷下来,有本事咱单聊。”
“单聊?哼……难道不是单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