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强可王

  • 九州江山图
  • 何妨荒唐
  • 2365字
  • 2019-04-20 23:46:06

强者可王,弱者可欺。

慕容覆随章勺熟悉事务,才知晓这里是秦州三大门派之一的扶风教,教中有五堂:日月堂司政、麒麟堂司武、破霄堂司器、绝云堂司药,沉水堂地位最低但也不可或缺,掌管日常起居。

这沉水堂中有锦罗旗、圣膳旗、飞檐旗、万里旗四旗,分别掌管着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各旗子弟不得擅自出堂,身份低微有如猪狗,终日做着粗重活计,吃的却是最差的白米汤配白卷菜。

章勺所属的为圣膳旗,因其力大无穷,便得了劈柴的职务。其貌虽不扬,但效率过人,故而甚得旗主喜爱。

说是随他做事,但慕容覆几乎插不上什么手,所以这第一日过得还算舒坦。

可好景不长,她年幼无力,于劈柴上实在没什么天分,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倒忙,便被分配去做了择菜洗菜的工作。

扶风教地处紫微山脉西北部的扶风山,而沉水堂又处于山间谷地,难见天日。才不过秋季,便已是寒气袭人了。

慕容覆的小手要在冰凉的河水中浸大半天,白日里僵了倒无甚知觉,可一到夜里,腰酸背痛暂且不论,十根手指红肿发紫,实在难耐。

她那两年的武功底子在这种攻势下根本不堪一击!

天愈发地凉,冰凉彻骨的河水面对年仅七岁的小女孩简直势如破竹!终于在第六日的时候,她晕了过去。

那时她只觉眼前天昏地暗,身子不受控制地便向前倒去,打起了二尺远的水花。

娇小的身子在水里没了半截,就那样静静漂着。

可旁边的人依旧在洗菜。

并非他们看不见,只因这种事他们见得太多了。曾有人忍不住伸手,最终却发现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这残酷的现实,反倒会牵连更多的人一起下水。于是便有了如今这种有眼若瞎这状态。

意料之外的是,最终将她扯了出来、晾在地上的人,是那位管事严苛的轩爷。

也他去叫了章勺:“那个新来的小娃娃晕倒了。”临走时却又补了一句,“耽误的工要加倍罚。”

章勺闻言,二话没说便跑去了河边,将她抱回铺上。

“你不能有事,我在这里就你一个朋友。”说着又把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上,窝得严严实实。

慕容覆的眉头终于动了动。

“冷,好冷……”

章勺看着她面白唇紫,实在是束手无策。

门外寒风呼啸,他只能裹着她留住她体内残存的温热,哪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章勺出了门,抱回一捆柴火来。

便赌一把吧!堂中不得私自生火,房内更是不允,可这死规矩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命呢?

柴火燃得火红,铺上人的小脸也逐渐有了血色。章勺心中不胜欢喜。

“好你个小勺子,竟敢在房中私自生火!”

“哗”地一声,但见那白面少年一脚踢散地上的柴火,三两根木柴瞬地混到铺上,被褥立即被点燃。

章勺双目怒视那少年,忙伸手去扑火,“你干什么!”

却见他飞奔出门,大声呼喊道:“小勺子在房中点火,将被褥烧着啦!快来人救火呐!小勺子在房中点火,将被被褥烧着啦……”

章勺三两下扑了火便去捂他的嘴,哪知那火根本就没有扑灭!

一点点星火不断扩散蔓延,愈燃愈烈。

章勺忙回身去救慕容覆,顾不上这熊熊的火势,也顾不上那长长的舌头。

不会儿便围了一群人来。

三四个管事的在院内训斥,十几个人在房内救火,更多的是下了工跑来看热闹的。

章勺扶着半昏迷的慕容覆跪在地上领罚。

轩爷双手叉着腰怒斥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误工救人不够,竟还要在屋内生火!”

“是啊轩子,你可不能手软了,这两个家伙胆大包天,竟要放火烧了你这一十三铺!”旁边一个管事道。

“我没有要烧一十三铺!是他……”章勺指向白面少年。

“闭嘴!公然挑战堂规,就是与我们这沉水堂作对!必需重重处罚,以敬效尤!”另一个管事恶狠狠道。

“对!”

“严惩!”

“严惩!”

围观的苦役压抑太久,早已麻木冷血,就贪看这种刺激的场面。

轩爷不堪众势,抖了抖面上的皮,大声道:“好!先将他们吊起来。明日午时,当众行刑!”

说罢便来了几个人将他们绑到了木架上,抬至河边。

还未到午时,周围便早已被围观者重重围住。各旗主为了震慑众役,特批了他们停工围观。

架上的二人被死死捆住,架下的众人却在那里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慕容覆悠悠的转了醒,看到眼前的场面心中不由一寒。

她从章勺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笑着对章勺摇了摇头,“谢谢你,章兄弟。我慕容覆此生能得你这一个共患难的挚友,也算无憾了。”她低了头,只是父母生死未明、大冤未申,她又怎能这样死了?

“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你。”章勺也低下头,心中无尽自责。

他虽然身强力壮,但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来的那样坚强的心性?

可现实却不会管他们是否年幼,这世界,向来都是强者为王,而弱者便只能任人宰割。

人们迫不及待得在他们脚下堆上了重重干柴,点上几把烈火,就等着将他们活活烧死!

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慕容覆将头低得更深,“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二人正沉浸于悲伤的情绪当中,慕容覆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生生看着下面叫好的人群,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还没有到绝境。

她眯起眼,鼓动起章勺:“不!是他们!是他们这些人冷血无情、毫无人性!堂规无情,可你看看这一个个深受其害的人们!他们不去反抗那残酷的规矩,反倒将泄愤的矛头指向和他们本应在同一战线上的我们!”

她这一言便似将章勺开了窍,只见他看向她呆滞了一阵,双眸却逐渐生了灵气,散发出光辉来。

他看这台下那一张张狰狞的嘴脸,顿时气从中来,涨红了面,“是!凭什么我生来就低人一等!凭什么弱者就该被人欺负!”

她看向他一挑眉,心知有了希望,便继续吼道道:“我不甘,我不服!”

火光都似乎被削弱了。

“我也不服!”章勺攥拳怒吼。

他的声音仿佛能震破九霄,下面顿时没了声响。

扶风教创教千年,这沉水堂还从未出过这般反抗的动静。

章勺经慕容覆一点,突然醒悟,不再唯唯诺诺、压抑自己体内那股强烈的冲动的力量。

只闻木板与麻绳吱嘎作响了一瞬,随即便是“嘭”地一声,木与绳皆碎为粉末。

连带慕容覆在内的几十人被震飞数丈,仿佛山河都要崩裂了一般。

章勺忙跑去扶起慕容覆,“你没事吧?”

怀中的慕容覆紧了紧眉头,涌出一口鲜血,“还……还好。”

章勺怒视众人,那些人便顿时聚起来向后缩着,为二人开出了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