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席与言被让进品香楼。他是老客,熟门熟路。好远,小厮已经在扬声唱:“席老爷到。”
“抱歉,到晚了。”他冲着对他行礼的鸨母让礼,“听说阿母又收养了一个女儿,绝色佳人,气韵不凡。”
徐三娘得意地笑了:“都在等您呢。小女今晚专服侍席老爷。”
“别叫我做大头了,”席与言也笑道,“我花不起那么多钱。”
“席老爷是大场面上的人,小女龌龊,不堪执帚。”
说着,席与言就被让进楼上一间内厢。今晚是几个文友在品香楼设酒局。席与言没有几个官府上的朋友,那些书记幕僚觉得这个医官太不守本分,狂狷过度。席与言也向来我行我素,不屑于区区医道本业。虽不赴试,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遇文人能吟诗作赋,见武人会讲兵论剑。偶作艳词,还在风月场称为一绝。
席与言掀帘进房,席面上已是觥筹交错,男女杂坐。看到席与言进来,都哄哄闹闹地起来让座。几个佳人,都是见过的,上来嘻嘻笑地施礼。有人高叫道:“来得好,来得好,叫与言兄对付你。岂不闻‘晓风残月柳三变,滴粉搓酥席与言’?”
“可真没听说,”一个女子讥诮地说,“滴汗入粉只能搓了!”
那妓女正背对门口与人调笑,这时转过身来,与席与言正打个照面,一下子满面羞红,低下头去。
“好厉害,好厉害,”众人大笑,“倚红铁嘴不让人,须席兄亲手惩治!”
席与言拱手一让,却一时语塞。他觉得这叫倚红的女子似曾相识。多年游宦幕僚,萍踪天涯,冲州撞府,很可能在哪个地方见过。低首瞬眸之后,那女子粲然启齿:
“席老爷恕罪,贱妾妄言,该死该死。”
“哪里哪里,歪诗劣句,正要请倚红女弹劾。”
众人大笑:“好好,不打不相识。罚酒三盅,倚红侑酒。”
酒席闹哄哄地又转到另一个红粉身上,倚红也被别人拉在膝上谈笑。席与言这才得以仔细端详她的脸容。她可能已有二十多年华,风月场中,这个年纪几乎算美人迟暮,但也正有一种成熟的妖娆。这女子眉眼飞动,虽说不上天姿绝色,有一种气韵,一种非凡世的姿容,他心中不由得喝彩。
“输了,罚酒。”那边又哄闹起来,“不然倚红唱曲顶罪,唱曲唱曲!”
“太丑太丑,”倚红说,“见不得雅人。”边说着,她爽然站起来,到屋角一张方几上取了早就备在那里的琵琶。
听得多了,席与言也算得半个行家。倚红弹琵琶的姿态看来出自从小受训练,“千家养女先教曲”,娼家世传。所谓四弦入抱,半面遮羞。错杂弹来,入弦上板。席与言听出那是《一络索》的过门。
天目春色浓如雾
她的歌喉相当清越动听,席与言不由得敛容屏息。
念昔年归去
血色裙罗别君难
一点点
啼红雨
倚红眼扫了一下全场,席与言觉得倚红几乎是嗔怪地朝他瞟了一眼。风月场上故技,他想。但他突然觉得这首曲子在讲一件事,一件他永不可能忘记,偏偏今夜没有记起的事。
嘈嘈切切一段拨弦已毕,倚红吸口气,又唱了下去:
此去马蹄何处
向碧山归路
孤寺夜色看月时
还忆着
朱颜不
琵琶声停时,席与言猛一下站起来,想朝倚红走去。但在满堂喝彩中,倚红已转身应付众人半戏谑的恭维。席与言只好转过身来,面对窗外的夜景。
品香楼坐落在玉莲亭东侧,面朝断桥。浅碧窗纱,映着远山,落日最后一丝余晖正在消逝。西湖湖面上,十多艘画舫驶过,而一边的昭庆寺溜水桥一带街市,已是点点灯火,一派锦绣。
她早认出我了!她在戏弄我!席与言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点得再明白不过:天目,血色裙罗,马蹄何处,孤寺夜色,记得朱颜否?还要怎么说?真是愚不可及!四年了吧,他想,胡须长了,痴愚依然。
他假作如厕,离开宴席,找到正在照应其他房间的徐三娘。
“倚红是哪个州府转来的?”
徐三娘拍手高笑:“席老爷有意了?”
“就算有意吧。想知道来历。”
“明人不暗语。一个衢州客带来的,要价不小,一千两。”
徐三娘的话要打折扣。这灾乱遍地的年月,到处是生计无着的流民。席与言说:“我看她是摇钱树,你不会吃亏。”
“席老爷,我们妓家一向只收养幼女,自己调教。我看倚红姿色非常,才破此例。您真是独具慧眼。”
“今夜我不走了。”
“老爷常客,就算鄙楼一点敬意。以后道署上有事还得求您。”
“不敢不敢。你知道我不沾公事。”
他们推来让去,席与言最后开了一百两银票。
二
杭严兵备道里的人,都知道万一有事到什么地方找这位医官。
只要不遇灾荒瘟疫,不闹白莲教或倭寇,道署医官的职务是清闲的。可惜这年头常有刀兵之灾。不然像他这样疏荡不检冶游终日的浪子,年过而立却毫无娶妻安家之意,上峰早就让他另谋高就了。
有时他还得随军出征,例如四年前浙西白莲教起事,道兵出动清剿,在西墅镇附近遇伏。教匪蛮勇冲杀,已击溃一翼,直扑中军。席与言一看这阵势,倒马就走。他是救人的,不想杀人,更不想被杀。他单骑单剑逸出战阵,朝东天目一带的山中落荒而走。
没跑多远,他听到后面的战阵似乎起了变化,从高处望去,可能是湖州道援兵已经赶到,白莲教军正在收缩退却。他无意回到战场去,谁胜谁负都不干他事。他想起天目山中有个普福观,道观不大,但依山而筑,千秋岭在背后莽然横出,气势不凡。多年未游,何妨乱中偷闲,既到近处,不游可惜,到道士那里借宿也好。
他走错了路,等到他远远看到普福观时,已是天黑。使他大吃一惊的是,普福观已经焚毁。借着半弦月淡淡的月光,他看到寺顶坍塌,只剩断垣残壁。
他把马系在坍倒的旗杆上,走进寺门留下的断墙缺口,不禁为世事之易变叹息,心想今夜只能在此将就一夜。穿过外殿,进入原先周遭有一圈房间的内院,他依稀看到某一间的断壁内有暗淡的火光,他朝那个方向走去。
突然他惊觉到有暗器飞来,他急闪一边,一把飞镖顺着他脸擦过,噌地一声插在烧断的廊柱上。他顺势一跃,跳进屋角,依稀看到火边有个人影,半躺在地,上身依在内壁上。那人面前是火堆,几根残木架在那里燃烧。
席与言估计这个人受了伤,行动不便。他大喝一声“看剑”,却跳到一边,那人闻声掷出第二把飞镖,铁器当的一声,打到墙上,落下地。在这一刻席与言抽出剑来跃到此人身边,一脚踹倒此人。
“不要动武。”他喝道。
那人伏倒在地上,直喘气。
他把剑尖对着那人。“我们不必为敌,我不想加害于你。”
那人抬起头:“听凭你了。”
席与言大吃一惊: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微弱而纤细。
席与言把剑收起,俯身一看,才发现这个女人男装打扮,穿着短衣,扎着腿。
“你是白莲教道姑。”他说。
女子不言语,也不否认。
“我是行医的。你伤在何处?”
女子还是不言语,她脸上几乎毫无表情,席与言解下从不离身的药包,跪下一条腿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发现她的下身几乎全被血浸透。
“需立即救治,”席与言把语调放缓,“告诉我伤在哪里。”
那女子还是不言语。席与言拾几块断木,把火喂大,转身对躺在地上的女子说:“恕罪,还得解开你衣服。”
那女子看他一眼,把眼闭上,似乎默认了这个局面。席与言解开她的血污汗渍的上衣,看不出有什么伤,又解下她的外裤,发现她的内裤被血浸得湿淋淋的。他说:“伤在腿根?”
女子闭着眼点点头,疼痛扭歪了她的脸,但她没有呻吟,只是喘粗气。
席与言说:“小娘子,救命不能拘常礼。嫂溺援手,圣人都讲变通。”
女子睁开眼说:“不用多言,动手吧。”
他用剪子剪开内裤,拿出药包中备的干净布,仔细擦去淤血,才看到腿弯近私处地方一道相当深的箭伤,尚在冒血。
他说:“不干紧。你命大,撞到我手里。不方便之处万望包涵。”他很少治过女人,更没有治过女人这个地方的伤口。但这女人咬着牙,一声不哼。
他取出祖传的九宫红丹散,仔细敷上,然后用干净布给女子裹起来。仔细地给她把沾着血和土的外裤套上。
那女子好像舒适多了,躺在火边,只是微微地喘气。席与言收拾了医具,坐到火堆旁,这才有机会看这女人的脸。她满脸是汗水和尘土,间有几道血污,头发像男人一样扎在巾中,看上去像个孩子,一个秀气的男孩。席与言想想觉得好笑:男人闹腾还不够,女人也舍了命来添乱。
女人忽然睁开眼。撑起身子看对面,席与言顺她眼光方向看去,从断壁隙中,他们都看到对面山麓上出现了一长串火把。女人说:“追到这里了。你可以押解我去请赏。”
席与言站了起来:“涌金门挂的人头,不少你一个。”他思索了一下,“你快骑我的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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