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赵雁和孙书君，进博会仅向专业采购商开-放，11月9日和10日为公众开-放日，但是必须提前在街道实名预约，等她们到的时候名额已满。由于安保前移，在地铁口就被分流，莫说进馆，便是见馆都不可得。
两人相视无言，没有做准备工作，贸然前来的苦头算是吃得饱饱的。本来孙书君是计划周密的人，公司没有参加进博会的安排，所以没有提前了解相关情况。这次听闻赵雁被劫的消息，想起近在眼前的黑出租经历，动了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在凌子的建议下，与赵雁一同参观进博会，顺便散散心。既然已经来了，也不能无功而返，孙书君想起李棋。李棋的公司布置了展位，肯定不止他一个人参加，如果得空，可以帮着她们转转，留意一下她们需要的信息。
李棋的电话很快接通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安静，看来场馆的秩序保持的很好。她也听得出来李棋接到她电话的愉悦之情，对方爽快的答应了，表示会有两个人分别负责她和赵雁的事，一个负责收集坚果类产品的最新技术，一个负责收集适合书店经营的商品。她们两家李棋都了解，大概知道她们关注的方向，他会好好安排，出两份详细的市场调查报告，图文并茂的展示给她们。最后说沪市酒店近日不好订，问她们是否预定，如果没有预定，他们公司为客户准备的房间很方便。听说孙书君二人的酒店已经订好，李棋表示今天事多，明日晚上与她们见面，让她们尽管到处玩，不用担心市场调查的事。
李棋放下孙书君的电话，立即安排曹斌、曹雷办理，并让曹雷把考察重点放在智能办公设备和穿戴装备上。这哥俩自从初中到现在基本没有长个，以前多高现在仍然多高，但吃的饭都长在心眼上，成熟精干，两眼倍亮。两人领命分别行动，其实经商多年，这些人的市场嗅觉十分灵敏。早在布展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国内外流行趋势和科技发展方向，展会上最热的是人工智能产品和化妆品。对于没有经验、没有准备的人在如此大的万国博览会上出一份调查报告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而对李棋他们而言，却已经有一多半装在脑子中了。之所以与孙书君相约明天晚上，是要在一天半的时间内完成这两份报告，见面直接交给她们。这样才不负所托，电话所说晚上有事无非是加班撰写、整理。
这并非刻意显示自己的办事效率，而是一个成熟商人必备的素质。李棋考虑的是与孙书君的合作关系，如何让合作伙伴放心的把产品和市场交给你，执行效率、价值回馈是产生信任的最佳途径。李棋不担心孙书君跳过他直接做外贸，销售体系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并不是所有的生产企业都适合单独建立外贸渠道。冀北名园的企业规模没必要，渠道成本太高，孙书君的调查方向也不是渠道。2010年，在金华职业技术学院畜牧兽医专业学习期间，李棋就和孔祥西、秋裤、曹斌、曹雷、严立强、严立勇注册了这家外贸公司，主营农牧产品销售，后来孔祥北参股加入。经过多年的历练，加上从小的商业熏染，他们早过了感性决策的阶段。
曹斌、曹雷自然也晓得利害关系，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就是广大生产型企业。客户就是上-帝，上-帝的话岂能不听，因此行动起来势如雷-霆。他们在展馆内往来穿梭，把之前注意的那些商品和展位拍成照片，要了宣传册和联-系-方式，需要着重了解的信息找展位负责人，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是企业对接时间，各处展台都不想放过任何机会，对来访者均认真对待，所以曹斌、曹雷的访查很顺利。
这次千古盛会，李棋有两个展位，孔祥西、秋裤、严立强、严立勇在外商区域，以境外注册的公司申请，展出的都是国外产品。李棋、孔祥北、曹斌、曹雷在国内展区，展出的都是国内优势产品，冀北名园产品也在列。他们倾巢出动，为了见证首次进博会的召开，也为了抓住更多贸易机会。
孔祥北宽宽的脸庞，中等身材，中等相貌，面色稍微有点黑，但是很健康，穿着一身浅色休闲西装。展位前人少的时候，她就与李棋说上几句，不过这种机会很少，现在正是人员高峰期。
“刚才打电话的是谁啊，声音很好听。”孔祥北眨巴着眼睛说。
“冀北名园的销售经理孙书君。”李棋道。
“人长得好不好看，多大了？”孔祥北问。
“跟你差不多吧。”李棋道。
“什么跟我差不多？是长相，还是年龄，说清楚点。”孔祥北问。
“都差不多。”李棋看了看她，小女孩这么多事，一个客户电话就问这么多。
“哼，应付我。明天晚上我也去啊，别打算丢下我。”孔祥北道。
“小妹，你想到哪去了，不带谁也得带你啊。如果方便的话，祥西他们都去，也向客户展示一下咱们的核心团队。”李棋说。
“免了吧，那边几个人？”
“两位女士。”
“那咱们去这么多合适吗？你不了解女人的心理，我们被人邀约不喜欢对方是一群人。”孔祥北问。
“还有这一层呢？曹斌、曹雷做的市场调查，他们俩得去。”李棋道。
“活该你单身，机会处处有，看你用不用心。客户难道不能变成女朋友吗？”
“又来了，那不是用心不用心的问题。客户天天有，今天咱们接待了多少，光女性客户不下一百了吧！总想着这种事，还做不做生意了。”李棋道。
“脑筋太死。*****同志怎么教导你的，要学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你要活学活用，一手抓生意，一手抓感情，两者相辅相成，一个都不能少。”孔祥北道。
“两手抓是对的，但掌握不好，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感情的事讲究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可强求。”李棋心里一暖，又想起那个眨动着一双水波般明亮大眼睛的刘婷，欢快地跑到跟前，把一捧颜色鲜艳的野花递到他手上。
“想什么呢？一说这个问题就心不在焉。我妈可是说了，在她60岁之前要看到你和我哥结婚，你们忍心让他失望啊？”孔祥北道。
“姨妈说的是‘我们’，包括你。”李棋道。
“那得按照顺序来啊，大姐二姐已经结婚了，现在轮到你和我哥。你们完事了，才轮到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直在耽误我。”孔祥北用调皮地语气说。
“这样啊，那你就等着吧。等到老，看华沙还要你？”李棋道，华沙是秋裤的大号。
“他可以试试。我这么多后台，两个姐夫，两个哥，还有曹家、严家，收拾不死他。”孔祥北道。
“曹家、严家也成你的后台了？他们天天和华沙混在一起，你还能指望他们。还有，你情我愿的事，我可不管，你自己珍惜眼前人。”李棋道。
“哎，俱往矣，数无情浪子，还看李棋。”孔祥北叹道。
六点闭馆后，李棋和孔祥西会合，回酒店用晚餐。餐后简单总结了今日成果，讨论了新签订单、展会见闻和明天九点开馆前需要准备的事项。提到孙书君和赵雁，孔祥西等人都愿意盛情款待。
“进博会期间，在沪市的客户不少，不如召集起来办个酒会，热闹一下。”孔祥西提议，他与少年时期相比，胖了一些，脸也显得宽了，个子依然不高。和孔祥北坐在一起，兄妹间还是有几分相似。
“李棋都说了，她们好静不好动，有一个还是书店的。你把一些她们不认识，以后也不见得打交道的人聚到一起，只能平添不自在。华而不实，否决！”秋裤说，不，我们以后还是称他大号——华沙吧，毕竟三十岁的人了。华沙还是那么瘦，个子更高了，两只圆眼睛，很有精神。
“我看不尽然，谁没有一颗骚动的心。到了夜沪市，就该激发起她们狂野的一面，让他们感受一下纸醉金迷、银蛇乱舞，也不枉此行啊！”曹斌舞动着身体说。
“我看就你骚动。人家孙书君是实业公司的销售经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会跟你这个贸易公司的人骚动？”严立强说。
“唉，贸易公司怎么了，又不是皮包公司，咱们实力很差吗？不要自抑身价，让你说的我都快没自信了。”曹斌说。
“还是算了吧，除非有特定目的，要不谁愿意参加酒会啊，还不如请他们夜游黄虎江，那还有点浪漫。”孔祥北说。
“这个主意好。包一艘船，准备点吃喝，边吃边聊边看，都很随意，愿意说话说会儿，不愿意说看景儿。你们说呢？”华沙称赞道。
“我看行，好组织，咱们也都放松一下。临时办酒会，恐怕各有安排，来的人不多，我们准备时间也不足。”严立强说，其他人也频频点头称是。
“那就彻底放松。小妹，联系二姐，给我们留艘好船。”李棋道。
“耶，羲和号，十人仓，正适合我们。”孔祥北拿起电话。
众人回房。李棋留下曹斌、曹雷一起做调查方案，一直忙到深夜才结束，各自安歇。
孙书君和赵雁定了11月9日上午回唐州的车票，也就是与李棋见面后第二天返程。两人之间，孙书君对沪市比较熟，经常因为业务关系在沪出差，沪市也有冀北名园的销售网点，而华东地区的仓库设在苏市，此次前来便是预定的公司在沪市的协议酒店。经过商议，两人决定先去苏市，第二天回沪市，考察两地的销售网点、仓库和书店。于是定了一家苏市酒店，沪市酒店则改为明日。
名义上是考察两个人的项目，实际上到达苏市，只在冀北名园的仓库短暂停留，孙书君就领着赵雁去参观苏市城区的书店了。不同于唐州，苏市表现出浓厚的历史人文情怀，书店数量比较多，网红书店也有几家。步行一公里、书店自然现的耐思书店，读书与生活密不可分的诚品书店，风云吐于行间、珠玉生于字里的字里行间书店。静思书轩、坐忘书房、自在复合书店，听名字即向往之。她们就书店的占地面积、装修风格、经营特色、会员服务、人流量、员工数等进行了详细的考察，然后进行横向比较分析。只要有可能为凌子书店所用的，包括提供什么饮品，用的什么杯子，全部是她们关心的内容。
开书店之前，赵雁陪同凌子等人做过京城、津门和盛京的类似市场调查，以后不管哪个人出行，都要对所在城市的书店进行梳理，即使在很忙的情况下，也尽量走访一两家。因为很多书店营业时间都很晚，其中不乏24小时营业者，几乎不存在没有时间驻足一看的情况。两年以来，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习惯，就和有些人走到一处地方，必须得到当地的著名景点朝圣一样。在赵雁等人心目中，书店就是名胜，如果不到当地的书店走一遭，简直不如不来。若有充足时间，她们也会到苏市园林，关注的是文人墨客留下的诗句，名门望族的家训和楹联。
第二天返回沪市，和苏市行程大同小异，按照网络介绍参观了更多的大小书店，包括颜值爆表的滴水湖畔大隐书局，全国首个天猫无人书店，每层都有亮点的文艺地标思南书局，美出诗意的钟书阁，夏都小镇简屋书店，重叠空间同济书店，最后回到南京路的10 Corso Como顶层书店。在赵雁的坚持下，孙书君也走了几处销售网点。短短两天之内，频繁进出书店，对比之下，孙书君更加强烈感受到在书店工作的好处。
魔都到处都是喧嚣鼎沸之声，为了多走几家书店，她们二人在人群中行色匆匆，但进入书店和销售网点的感受完全不同。在网点，她是客人，不安定，考察完便想尽快赶往下一家。在书店，她是主人，很平静，考察完便想安静地坐下来，丝毫没有身处异乡为异客的违和感。网点的气氛和外面一样，推着她为名利奔跑，一刻也不能停，唯恐被人落下，掉了队，再也追不上。书店的氛围恰恰相反，拷问她为什么要跑，不如停下来，看看别人怎么跑，能跑到哪去。人生如赛跑，虽然赛道不同，仍然是围着一个大操场跑，因为操场太大，很难看出跑道是圆的，就像以前人们看不出地球是圆的一样。那是因为站的不够高，走得不够远，环球航行尚未开始，走回来才能明白，哥白尼是冤枉的。可惜有的人跑得太急、太累，到不了终点就挂了，根本来不及弄懂这个大圈子，也没有机会反省本来是可以走完的。诀窍很简单，跑改成走。
晚上七点，周同开车接着赵雁和孙书君来到黄虎江游艇码头，孔祥北在码头接站。待赵雁和孙书君打开车门下车，孔祥北夸张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心想：“这就是李棋跟我讲的与我差不多，是在高抬我呢，还是在贬低她们呢。都说江南出美-女，我们身处江南，但这样的绝色女子还是很少见到，今天一下子见到两位。一个艳若桃李，一个出水芙蓉，这个李棋，不是心里有毛病，就是眼睛有问题，反正不正常。”
孔祥北马上高兴起来，自己两个哥哥都单着呢，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天要让他们好好相处。因此，孔祥北极为热情，一手拉一位，不住地夸赞她们漂亮，从头到脚，从上衣到下衣，从搭配到首饰，把二人说得很难为情。孔祥西、华沙、曹斌、曹雷、严立强、严立勇六人一色西装，站成一排，在船边躬身等候，见到她们，也顿觉眼前一亮。李棋为他们一一介绍，孔祥北却大叫起来。
“为什么是常羲号，我的羲和号呢？”
孔祥西使劲瞪了瞪她。华沙轻声说：“这两艘是姊妹艇，游艇公司调度错了，因为这两天宾客太多，两艘船用的时间又比较近。不过这里面都安排好了，不影响咱们使用。”
等把赵雁、孙书君让进游艇，孔祥西拉着妹妹走在最后。“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们不是全家旅游来了，虽说今晚倾向于私人接待，但也含着商业性质。你这么大惊小怪的，让客户以为我们办事不牢，会影响我们的形象。”
“哦，知道了。”孔祥北低头道。
“实话告诉你，华沙跟你说的话都是说给她们听的。二姐刚走，她说羲和号临时被大姐征用，用来招待外宾了。……你又急，知道为什么大姐的生意这么多年没有什么长进吗？就是因为没有规划、不守规矩，东一锤西一杠，得住一耙是一耙。这是二姐关着情面拿她没辙，换成旁人-大姐这样做行吗？这都是经验，天天咋咋呼呼，不求上进，华沙-比你强多少，你还有脸天天数落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孔祥北眼圈都要发红了。
孔祥西看她可怜相，于心不忍。“哎，我也是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李棋早就有退意，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将来还得你独当一面。”
“我知道了，哥，什么事都是慢慢学的。”孔祥北迅速转忧为喜，“唉，你看这两个大美-女，你喜欢哪个，我给你撮合。”
“哪个都不喜欢。”孔祥西转身也上了船，孔祥北撇着嘴跟了上去。
常羲号开动了，它与羲和号规格相同，装修风格近似，只是在空间布局方面略有差别。羲和号所有功能都集成在大厅里，更适合小型舞会或者社交派对。常羲号划分成两个空间，更适合两拨人分开活动。游艇公司是孔祥西二姐孔祥南的，她当然不会轻易出错，为了表达歉意，特意自掏腰包，给他们配置了超出预定范围的饮食和鲜花，好让这三兄妹不至于迁怒于她和孔祥东。孔祥北踏进舱室，就看到了这样一番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两名服务生，两名厨师，琳琅满目的各色食品和饮品，比自己定的更多、更好。“二姐真会办事，看来要学的还有很多。”孔祥北想。
李棋先让曹斌、曹雷把市场调查的情况向赵雁和孙书君汇报，把两份厚厚的调查报告交给她们。李棋说：“这里有详细资料，扉页留着曹斌、曹雷的电话，有任何疑问，可以找我，也可以直接找他们。”
孙书君和赵雁认真翻看调查报告，暗叹李棋的精细和效率，让她们自己到现场，也无法达到这种效果。里面集-合了现场展位、产品信息、厂家信息、市场占有率和发展前景，字体一致，格式统一。现场照片都用图片处理软件剪辑修饰过，各公司的宣传册并没有简单扫描复印，而是用专业软件重新读取编辑。展位信息、公-开-信息和调查者总结分析糅合在一起，使整份材料观感平衡、赏心悦目、一目了然。对此，孙书君不吝溢美之词，给予高度评价，盛赞李棋团队的工作效率。赵雁万分感激，也表示非常感谢，因为她与李棋充其量只有一面之缘。虽然周同说李棋有可能加盟书店，但将来的事变化无方，这次还是沾了孙书君的光。
曹斌、曹雷一-夜劳累获得客户的肯定，也很高兴，一天的辛苦一扫而空，操持起饭菜来。孔祥北特意安排李棋和孔祥西陪客，其他人都在另一个区域，自己则两边穿插。她知道孔祥西虽然猴一般精明，接人待物也十分圆滑，但就是不留意男婚女嫁。李棋更不用说，在女人面前可以用木讷形容。男的不上心，就只能提点女的，所以孔祥北不时说说他们作为负责任男人的可依托之处。孙书君和赵雁焉能听不出来，只是任她说去。孙书君比较健谈，不住与李棋和孔祥西谈些生意上的事，后来谈到江浙一带风土人情，与北方省份的区别，南北方人交往的趣事，赵雁也就能参与进来，偶尔说上两句。
不得不说孔祥南的生意经的确有过人之处，孔祥北一个电话，只是简单说了两位来自唐州的年轻女士，厨师介绍的菜竟然都是孙书君与赵雁喜欢的。没有使用过多昂贵食材，而是用料考究，做出来也并非极致奢华，而是一味味造型优美、典雅精致的小菜。服务生按位上菜，每个人都吃得很舒服。餐后，重新上了茶水点心，服务生介绍沿江景观，孔祥北拿出扑-克牌，玩了一会儿猜牌魔术。为了培养他们的默契，又操持着玩升级，李棋和孙书君一伙，孔祥西和赵雁一伙。玩了几把，李棋听赵雁说孙书君琵琶弹得好，结束了牌局。他让服务生到货仓取来琵琶，原来常羲号内常用乐器一应俱全，对客户各种不时之需均想在前面。
他们走出舱室，来到露天平台，华沙等人散开在两侧，为他们打开场子。孙书君按照自己的习惯调了调弦，李棋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笛，将铜口接好，吹几口气醒醒膜，为孙书君伴奏。孙书君先弹奏一曲《江河水》热身，然后《妆台秋思》，《高山流水》。其他人看着他们郎才女貌，鸾凤和鸣，不禁心驰目眩，心神俱醉，顿觉两岸光线都被他们吸引过来。所有灯光聚焦到江心，好像专为他们而闪烁。万国建筑群活了一百多岁，饱经磨难就等着这一刻。脚下的江水似乎也有了生命，终于有人懂得它们的语言，水花在船头“噗噗噗”地跳着，水流在船侧“哗啦啦”地舞着，争相附和美妙的琴乐笛声。两侧过往游船的旅客纷纷向常羲号望过来，有的举起相机、手机，“咔咔咔”地拍照，有的“啪啪啪”地鼓掌叫好，为他们击打着节拍。
曹斌慨叹：“第一次觉得音乐这么美好，人与人之间还可以用它来交流。”
曹雷说：“第一次感觉不会一种乐器，是多么的失败。”
孙书君又奏一曲《秋月夜》，这是一首琵琶与竹笛的合奏。最后一首是孙书君自创的《滦河韵》，李棋竟然也和的水乳-交融。
赵雁听得入迷，看着孙书君纤指轻盈，姿态优美，诗由境生：
黄埔江心帝喾宫，
孤竹琵琶半遮容。
眼波可共秋江水，
天籁不觉夜色浓。
孔祥北听闻，催促孔祥西和一首。孔祥西不愿意，经不住孔祥北使劲挤眼色，面向东岸，琢磨再三，说出几句：
黄虎江上看虎东，
陆家嘴内竞峥嵘，
沪市滩头风云起，
笑谈他流太平庸。
孔祥北一听，这也不像和诗，格调完全不同，不过也难为他了。曹斌说：“你们几个有没有一无是处的错觉。”曹雷点头说：“今晚有点不真实，我们只能在商场上刷存在感，展示我们并非可有可无。”华沙说：“说的太伤感了，观众也是不可或缺的。”严立强说：“他们纵-情丝竹之声，我们寄情丝绸-之路，各有造化。”
李棋包的船没有时间限-制，比普通游船走得也更远些，他们偶尔看看夜景。外滩的灯光和建筑对他们而言都是熟悉的景致，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情，甚至和不同的人，观看的效果也都迥然不同。至少今天，他们是愉悦的，没有讨厌的人和物，大家彼此欣赏，彼此尊重。
11月9日，赵雁与孙书君由李棋和孔祥北送到沪市红桥站，乘G1258次北归。孔祥北对她们依依不舍，每人送了一套化妆品，孙书君七窍玲珑心，早就准备了一对耳环，说是她和赵雁的心意。孔祥北在回去的路上对李棋说：“你们俩抓紧吧，我未来的嫂子秀外慧中，兰心蕙质，绝对是抢手货。再不行动，大雁不再南飞了！”李棋摇摇头，专心开车回国家会展中-心。
由于是始发站，复兴号早已经进站等候，赵雁与孙书君是三号车厢。就在她们刚要随着一个年轻小伙走进车门时，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抓住那个提黑包的，他是小偷，抓住他，提黑包的”。从里面窜出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年轻小伙错愕之下伸手拽那人的包，没有拽住，那人一个趔趄，抓过包就想往站外跑。魔都火车站旅客何等稠密，跑进人群便如鱼入大海，再也难寻踪迹。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人冲过来时，赵雁抽出头上发钗，正对着那人-大腿扎下去，耳轮中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腿部受伤，一时疼痛难忍，那人跌倒在地。前排的小伙和周围的旅客随后冲过来，把他结结实实压在地上。车上挤下来一位女乘务员，呼叫列车长，联系车站巡警。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女乘务员在车厢执勤，看到有个人没有坐下，不断东张西望，并向行李架打量，不一会抄起一个黑手提包往外走。女乘务员心生疑惑，始发站下车，不像上错车的乘客，加上那一顶帽子，立刻追着喊了起来。经过巡警简单了解，先把提包归还尚不知情的车上乘客，又向赵雁和那名小伙敬礼，尤其向赵雁竖起大拇指，用沪市话说：“巾帼英雄，了不起，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女人用发钗自卫，没想到今天看到一起真实案例。见义勇为，了不起！还这么漂亮，更了不起！”连用三个了不起，巡警初步检查了小偷的伤势，没有大碍。又核对了赵雁的身-份-证，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找人架着小偷走了。
孙书君承认看不透赵雁，碰到这种情况，自己躲闪犹不及，别说再敢伸手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已经在赵雁身上找到很多共同点，前几天赵雁的遭遇更是拉近彼此的距离。但是现在很明显，两个受害人不一样。她伤人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就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什么样的歹徒能伤到她，她真的需要钱枫来救吗？凌子书店貌似最柔弱的女人，竟然出手如此果决、狠辣，不可思议。其他人身手如何？只知道钱枫、周同很厉害，孙书君云山雾罩，满腹疑团。
女乘务员拉着赵雁上车，赵雁这才注意到女乘务员很漂亮，穿着一身高姐制-服，更显得娇俏可人。一个高大帅气的乘务员火急火燎地走过来，关切地问：“奚叶，你没事吧？”奚叶厌烦地把头转开。“一个小偷而已，我能有什么事。你是不是闲着没事了，帮两个美*女提行李啊！”男乘务员热情地问了她们的座位，帮着把拉杆箱放到行李架上。大概也不知道奚叶不愿意理他，帮完忙就走了。
奚叶把她们引到6D、6F座位上，望着男乘务员的背影嘟囔着：“世界有时很大，寻一人而不得，有时又很小，躲一人而不能。有人怎么追都追不上，有人怎么甩也甩不掉。”孙书君听得真切，问道：“还有你寻不得、追不到的人吗？”
“哎，跟你们说说也无妨，我今年刚毕业，在铁路实习。没想到刚来就被人缠-上，就是刚才那个乘务员，他也是实习生。开始在普列，为了躲他，我申请到高铁，没想到他也后脚跟来。我跟他说过无数遍我对他无感，但是不管用，赖上了。”奚叶耸耸肩说，“在普列实习时，我遇到一个人，他帮了我的忙，你们有没有类似经历，就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就没停过。不是，我的心跳就没慢过。可是，我加他微信，他却不怎么理我，我想去找他，他也不告我在哪。我只知道他在唐州下的车，身-份-证是献县的，可是具体人在哪，却是大海捞针。”
“你哪天遇到的他？”赵雁思索着问。
“本月1号。”奚叶答。
“他是不是打了一个水杯？”赵雁笑道。
“天啊，你们认识！”奚叶既惊讶，又害羞，心事被人知道了。
“你说的没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小。”孙书君道。
“那你们能告诉我他在哪吗？”奚叶羞红了脸，焦急地问。
赵雁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漂亮的女孩，但未经钱枫允许，随便把小迷妹送到他面前，似乎更不合适。钱枫遇到的这种事太多了，要是谁都能找到他，烦也能把他烦晕了，她的前台也须改成接待处。
奚叶漂亮的眼睛里本来升腾起一团火焰，炽热而又欢腾，被赵雁的犹豫不觉渐渐扑灭了。她失望地看着她们，“那你们能告诉我她有没有女朋友吗？”
“据我所知，没有。”赵雁道。
“那他怎么不理我呢，我长得不好看吗？”奚叶失神的看着赵雁，突然问道：“你这么漂亮，他是不是喜欢你？”
“啊，我？”赵雁哭笑不得，这一阵云彩一阵雨的，从何而来呢？她听人说过周同喜欢自己，也知道吴弦喜欢自己，喜欢过她的人又何止周同、吴弦。王夏天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忍住多看赵雁几眼，赵雁在前台为书店贡献10%客流量。自初中开始，她便对异性热烈的眼光习以为常，但她从来没有从钱枫那感受到热烈。也是，钱枫到底喜欢谁呢？
“你想象力很丰富，告诉你吧。钱枫在唐州，后羿大厦的凌子书店，你去当面问问他吧？”女人的好奇心起来，原则一文不值。
“你最好了。”奚叶高兴地跳起来。
孙书君面带玩味的微笑，看着她们二人。然后对奚叶说：“你发微信不管事，见面就行了吗？”
“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上次见面太突兀，我没有准备，这次可不一样了。还有，我不想留下遗憾，实在不成，转身就走好了。我不会赖着他的。”
“敢爱敢恨，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交个朋友。”孙书君说。
“好啊，我加你们微信。”奚叶拿出手机，加了孙书君和赵雁。
“摽有梅，待嫁之心如此迫切啊！”孙书君看到奚叶的网名说。《摽有梅》是诗经国风中一篇，描述了待字闺中的女子眼看梅子渐熟、却无人求娶的焦急之意。
“不是嘛！我是加他之前临时改的，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奚叶又羞红了脸。
“有心。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他？”孙书君道。
“等我到盛京，休班我就过去。”奚叶说。
“那到时跟姐姐说一声，别忘了即使没有钱枫，还有我们在。”孙书君说。
“当然，世界上不只有爱情，还有友情。我去执勤了，一会儿给你们送点小吃过来。”奚叶说完，去五号车厢了。
长途漫漫，何以遣怀。赵雁拿出一本《半生缘》，孙书君拿出一本《植物生理学》，一路看下去。